三面刀(中)

    (还珠+梅花)斗凰 作者:葛葛石春

    三面刀(中)

    储秀。

    秋雨终于萧萧落下来,想来第二日便又要凉去一层。尹冬有孕,内务府对她格外仔细,身上早穿了夹衣,上好的苏州密缎,是极娇艳的粉色,上头桃花压树密密匝匝,最能衬出脸色明艳,此刻这件衣衫却似掩不住凄寒,倒不遗余力地反衬出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尹冬瑟瑟发抖地坐在绣墩上,望着主座上坐着的高兰籍。鸦发如云,繁复的点翠头饰盘一个婉媚的发髻,脸上上了最鲜妍的桃花妆,端的如画一般旖旎动人。她的语调像江南最婉转的清溪,说着的话语如同最动人的歌曲,可她那双眼,却像毒的蛇,直要盯进她心里。

    高兰籍正一样一样介绍着桌上的东西,她先指着一只珐琅填金的小盒:“这是内务府特地供上来的月明香,可是本差人特别调制给你的,清新怡人,你一定喜欢。本知道,你现在怀着孩子,一定担心香料,你放心,这里头,绝没有什么麝香、红花之流。”

    麝香、红花二字,咬得很重,活像是欲盖弥彰,让尹冬狠狠打了个哆嗦。

    高兰籍笑得越发妩媚,又指一指一盘上好的燕窝:“这个可是本特别给你讨来的金丝血燕。这里的事儿,当真是说不明白,不过几个月前,你怕是见也没见过这个东西,如今可好,贵人便吃得贵妃的例了,和本也差不多。倒也不打紧,你怀着孩子,是该好好补一补,别一个不小心,折了龙胎。”

    这更像是赤条条的诅咒与暗示。尹冬的脸已经青白一片,手指紧紧扣着桌面,好像很怕自己要夺门而逃。

    高兰籍聊兴正佳,直把桌上十数样赏赐说了个遍,最后才笑道:“尹贵人还是拘谨了,本赏赐东西,和原先是一样的,何必担惊受怕呢?”她终于敛了脸上甜美过分的笑容,声音透了一股苍冷,意有所指,“本也不是无缘无故打赏你的。本奉命照料你,自然要顾你周全,偏偏你又是个活泼子,时不时出去走走,本也担心你出什么事故。本见你总爱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想必是皇后娘娘打赏丰厚,让尹贵人情之所钟。那敢情好,本就把东西赏给你,省的你还要多跑一趟,去了皇后娘娘那里说些闲言碎语,扰了皇后娘娘的清闲。”

    尹冬心里一凛,害怕得要哭出来。她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去告了密!

    高兰籍懒得看她惊恐万分的脸,慢慢站起来:“也罢了,本就不扰你休息。本可真够疏忽的,你身边的奴才不顾你的身子,让你随处乱跑,可见是不牢靠的,便都换了罢。”

    这一声令下,门外早就候着的奴才鱼贯而入,恭恭敬敬地一一报了名字,又有人领了原先的奴才走,连交接都没有。望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尹冬只觉得像是砧板上的鱼,再也掩不住惊慌。

    而高兰籍踏出了偏殿,一进暖阁,就懒洋洋地往榻上躺了。不一会儿江叶递上一盏茶来:“主子,尹冬身边儿的一个,没往内务府去,倒去了长春了。”

    “好。”幽幽地睐一眼江叶,高兰籍似笑非笑,“苏意呢?”

    “还候着,那边儿已吩咐下去,拿事儿掩了。”让传信儿的女有些正当的名目,这是江叶做熟了的事儿了。即便不明白主子为何这么做,却不妨碍她做好。

    高兰籍一抬手,绿川便下去,叫人把苏意带上来。

    避过人,苏意进来的时候,暖阁里除了绿川江叶,再没有别人。浅蓝色的女袍子简单普通,油黑的辫子垂着,头上的首饰简单,只一支成色普通的银簪子,再加一副瓷珠儿耳坠,可偏偏就是这么朴素的妆扮,仍不能掩去她的容颜。

    娇花含露,烟雨逢春,好一个漂亮的丫头,亏得富察青和藏了那么久。苏意的脸上还是一派惴惴,丝毫没发现,她已被高兰籍试探了个彻底。

    苏意被带进来,又不经意知道了高兰籍去找了尹冬的麻烦,也不经意知道了尹冬的奴才被换,她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其中意味。白长了张漂亮脸蛋,高兰籍心里不屑,魏宓容倒是没挑错人。

    然而脸上是和善的笑意,三分惊讶加一分赞赏:“好个妙人儿,把本也比下去了。”

    苏意可不敢认,红着脸低声道:“贵妃娘娘谬赞了,奴才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比不得娘娘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倒会说话。”高兰籍似乎很高兴,眉眼弯弯,俱是喜意,“魏宓容这会儿可还好?”

    “宓容被关起来了,又被打了,只是还算神。”苏意很是小心翼翼,要讨得高兰籍喜欢。

    高兰籍也满意地点点头:“幸亏你来传了话了,宓容可是本花大心思安进去的,若不是你,本可要折了一枚好棋。你回去给她带个话儿,本定能让她安然无忧。”

    顿了顿,她又道:“有功便赏,本从不是小气的人。你要什么赏赐,开口就是。”

    苏意正是等这个时机,她喜不自禁,连连磕了响头:“奴才不求赏赐!奴才素来听闻贵妃娘娘待下和善,最是体恤奴才的。奴才身处长春,略长得平头正脸些,就一直不得皇后娘娘喜欢,奴才入也好些年了,总被疑心,那些女太监们也待奴才怪声怪气的,奴才早就想着,若是贵妃娘娘是奴才的主子该多好。所以宓容一说,奴才就巴不得儿地来了,奴才不求其他,但求做贵妃娘娘的奴才!”

    苏意以为自己说得动听,实际连江叶和绿川都连连撇嘴。做女的,仗着自己好看,还敢挑剔主子的态度,这样的奴才谁敢要来着?心思全露在外头,不知道怎么死。

    高兰籍也听得心中烦恶,浅浅一笑:“本还不知道,你是个向着本的人儿。说实在的,皇后娘娘不喜欢你,本倒觉得再正常不过,谁叫你长得那么好看呢?”说着,把茶盏放到一边桌上,高兰籍若有所指,“拿你当奴才,本倒舍不得,这么嘴甜脸俏的奴才哪儿找去?你这个模样,若是有造化,可比偏殿里那位更……”

    话顿了,尾音未尽,藏了一连串的深思。苏意脸上一喜,拼命压了,只不说话。

    高兰籍的话语还像个撩拨人心的小手,搔着她的痒处:“宓容啊,到底还是胆子小了些,不然,哪里有偏殿里那个的好日子?倒是你,本看着资质比宓容也好上许多,她呀,也就是个当钉子的命。”话点到为止,高兰籍也就不多说,“你虽是个不求富贵的,本也不好亏待你。江叶,取二十两银子的银票来,给她带回去。”

    有银子谁不爱?苏意看到递来的东西,心里一阵高兴,又有些惦记着高兰籍未尽的意思,一时怔怔的。高兰籍挥挥手:“你向着本,本当然也愿意帮着你。你先回去罢,叫宓容安心,你呀,本有大用场。”

    似乎是得了承诺,苏意立刻应了,连连磕头,就跟着绿川出去。绿川是个成了的女,出去细细叮嘱了回去该怎么应对,又要怎么接头,直听她一字不差重复了,才让她偷偷回去。等绿川回到暖阁,高兰籍已是神色淡淡的,见她进来,劈头就问:“你可懂本要她做什么?”

    绿川一愣,瞧一眼江叶,她并不如绿川聪明,还有点迷茫之色,可见已被问过。绿川仔细想了想,她知道高兰籍的子,素来是不爱她留一半的,便道:“主子想抬举苏意,既扫长春的颜面,也盖了尹贵人的风头。”

    她到底比江叶世故些,说的话还贴上边了。高兰籍似乎神色略缓,又道:“然后呢?”

    绿川停顿了一会儿,再思索了一番:“主子……想拿苏意替宓容挡灾。”

    今日的高兰籍似乎特别追问底:“怎么挡?”

    绿川这回是知道的,联系一下刚才高兰籍让她特别注意的,就道:“苏意来了,长春一定是知道的,主子特地遣走了尹贵人的奴才,再让苏意走,这会儿长春一定是觉得,是苏意传递的消息,宓容就安全了。”

    高兰籍轻皱了皱眉:“你觉得这样可好?”

    绿川这回真有些不着头脑,语意迟疑,试探地道:“这……苏意并不是有十分心机的人,想来不能察觉。”

    高兰籍终于叹了口气,漫声道:“把本的棋盘拿来,本要下一会儿棋。”

    绿川和江叶对视一眼,不知道她哪里不高兴。直到暖阁里只剩下高兰籍一人,面对着满目黑白,高兰籍才狠狠地皱起了眉。

    绿川说的不太错。让苏意进储秀,是为了让富察青和知道她的行踪;特地去尹冬那儿连敲带打,是为了让富察青和知道她得知了消息;不经意让苏意看到一二,是为了试探她聪不聪明;似是而非地许一个承诺,是为了让尹冬安安分分别揭穿魏宓容;赏了尹冬二十两银子,是为了让她以后能被捉住罪证。

    可绿川并不知道,她为何做的这般快。早在几日前,魏宓容就特地传递了消息,提到了苏意这个人,正是如此,她才有了个念头,也才会让苏意进门,将计就计。不出魏宓容所料,她确实是如魏宓容所说,空是花瓶,能保住魏宓容的话,她不介意多一个苏常在,何况,这个苏常在会有大用处。

    只是,魏宓容能算得这样准。

    她知道自己的分量,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她早透了话,保证有朝一日,苏意能引起自己足够的兴趣。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想要折了富察青和的面子,想要有人抗衡尹冬,她不想,却给自己备下了人选,知道自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甚至似有似无地提醒到了,苏意厌恶尹冬。

    苏意是长春的人。若是胎败在苏意手里……

    高兰籍挺直了背,不知是兴奋,还是震惊。绿川是个聪明人,在里浸多年,着了那么多蛛丝马迹,却也只看了个表面。而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魏宓容已经布了局,甚至,把自己都装了进去。

    她才十六岁。

    高兰籍忍不住想,她是故意让自己知晓,还是终究棋差一招?

    如此明,如此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补齐……请把时间自动倒回两小时,就当是昨天更的==

    还是斗比较顺手==情感变化神马的果然不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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