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空洞矫饰的假面

    一瞬间，冰湖化融，希尔维亚温柔微笑。
    “放心，我这就来救你！”
    “你还有那份余裕关心别人吗？可悲的劣等品！”止不住的笑意浮于面上，魔女看向自己毕生的宿敌。
    希尔维亚一贯的从容不见，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慌乱。这被魔女解读为对方自认处境堪忧，于是脸上笑容更甚。
    希尔维亚表情几度变幻，冰蓝色的瞳孔仿佛冒着幽幽怒火。
    “可你却只是一只不愿面对现实的亡灵。”心底升腾无名怒火，担心引起夏洛特反感的希尔维亚还是第一次与人据理力争，“你并不是艾丽妮，而是被陆斯恩与伊格尔老师唤醒的、寄宿在名为艾丽妮的躯体中的亡灵。如果真要给你冠以称呼的话，那也只能是——戴着矫饰假面、欲壑难填的灾厄魔女！”
    “不！我就是幻之主艾丽妮——！！！”魔女怒火极盛，仿佛被无端指责的小女孩般暴躁怒吼。
    她一指希尔维亚，“那你呢？！你这可怜的残次品，你不过是陆斯恩与伊格尔在流水线上生产的仿制品！没有感情、没有心灵！戴着空洞面具，感受不到喜怒哀乐的残次品！你的出现只不过是一场意外！！！哈哈哈……陆斯恩，你知道吗？”
    魔女看向被绑缚在诡异植物上的夏洛特，“希尔维亚根本就不是她的本名！她的原名是1916号！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是你与伊格尔的第1916号实验品！想要制造没有思维的人偶，以作为承载我灵魂与记忆的载体，然而……呵哈哈！这劣等品却意外地产生了自我意识！”
    当注意到夏洛特脸上震撼的表情后，灾厄魔女似乎极为愉悦，“所以我才会说，她不过是一个残次品！没有感情、面无表情、戴着空洞假面的可悲人偶！”
    戴着永不变化的空洞假面、无心无情的希尔维亚；与戴着虚伪笑意的矫饰假面，实则欲壑难填的灾厄魔女！
    一心想要复活挚爱的陆斯恩与伊格尔犯下了令他们悔恨终身的错误，亲手为两个女子戴上了空洞矫饰的假面。
    结合梦境与她们的对话，夏洛特总算理清了所有的线索。
    陆斯恩与伊格尔想要复活艾丽妮，然而寄以厚望的实验品中却产生了代号为1916号的意识体，两人为其取名希尔维亚，但在给予她生命与名字之后，却无法带给她正常人类应有的感情。
    所以，梦境中的陆斯恩才会对幼年的希尔维亚心怀愧疚。
    然后，实验继续。当二人终于在冰棺的肉身中复活挚爱艾丽妮后，他们才察觉到自己犯下了更大的错误。复活的并不是真正的艾丽妮，而是承载着艾丽妮肉身与记忆的可悲亡灵，她欲壑难填、妄想拥有一切，而这次失败则彻底引发了接下来的悲剧。
    耗费太多精力、失魂落魄的伊格尔被杰拉尔德偷袭而亡，陆斯恩悲伤悔恨之余，终于心智崩溃。他将自己封锁在萨瓦堡，构筑出独属于自己的无尽回廊，不断在虚假的时空中与挚爱艾丽妮相遇、相知、相爱……直至最终相离。
    最后，再无人能制的灾厄魔女驾临幻之森，妄想以幻之森为势力夺取帝国三皇创造的一切。当时在幻之森求学的希尔维亚意识到她那藏在矫饰假面后的丑陋内心，才会从幻之森盗走梦幻妖精与艾丽妮留下的法术遗产。
    其后，她碾转时之眼与魂之座，最终与皇太子克劳迪恩、时之眼伊曼纽尔一起组成湮灭三圣集团，对抗当时声势滔天的灾厄魔女。这也是历史中湮灭战争的由来，南希与希尔维亚决裂的真正原因。
    一切的灾难都源于陆斯恩与伊格尔，傲慢自大与无法面对现实的心态，让他们残忍地为希尔维亚与魔女戴上了空洞矫饰的假面，造就了她们可悲命运的同时，也一手毁灭了三人亲手创造的帝国。
    当魔女指出希尔维亚那身为1916号实验体的身份，道出她不过是无心无情的人偶时，被锁链绑缚的希尔维亚再也无法保持从容。
    万年不变的冰湖之瞳泛着盈盈湖光，希尔维亚担惊受怕地看着夏洛特的表情，很快又如受惊的小鹿的小鹿般移开视线。匆匆一瞥间，夏洛特那低头思索的模样便令她胡思乱想，恐惧与难受的情绪让她心脏像要裂开般绞痛。
    当爱上一个人时，不知不觉，世界的中心就只剩下了一个。当支撑世界的中心出现裂痕，那么整个世界也要开始崩溃。
    希尔维亚难过地低下了头，无助感令她不知所措。
    她低声呢喃着，“不……不是这样的，我已经有了心……不是这样的……夏洛特，求求你不要听……”
    ——难道要为梦境中嘶吼的小女孩而否定姐姐的一切吗！？姐姐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啊！
    “你错了——！！！”愤怒的反驳响彻广场。
    理清一切的夏洛特抬起头，朝灾厄魔女吼道，“我眼中的姐姐并不是无心无情的人偶！总是将感情藏在心底，独自承担一切，让我安心、让我无所畏惧、让我可以昂着头继续前进！她是我心目中最棒的女孩！”
    “空洞假面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戴着空洞矫饰假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的姐姐！我见过姐姐的笑容，对我而言……对我而言！那简直就是世上最美妙不过的盛景！这样的姐姐、在我心中任谁也无法取代——”
    “夏洛特！”情绪低落的希尔维亚猛地抬起了头，震惊过后，那含泪微笑的模样如同含着朝露的花儿般娇艳，“谢谢你，能听到你这么说，我……我真的很开心！”
    与希尔维亚的激荡与喜悦不同，魔女则露出了分外难看的表情，她怒视夏洛特，尖声叫道，“你！你怎么敢！明明我才是、我才是你的妻子艾丽妮——既然如此……”
    “你敢！”
    想要不计后果教训夏洛特的魔女被喝止，她看向希尔维亚，数度呼吸平复怒火，冷冷笑道。
    “你这只知道卖弄风情的劣等品！居然愚蠢地一头撞入陷阱，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你已经自身难保了！”
    “不，我没有。”
    眼中含泪的希尔维亚朝面露忧色的夏洛特安慰一笑，她语气平静的反驳，仿佛在述说再正确不过的道理。
    希尔维亚绝不承认自己中了所谓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