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东第3部分阅读

    一路向东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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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陈锐问道。

    “是，我六月初进来的”小伙子回答。

    “六月初进来，为什么现在才参加入职培训”陈锐有点奇怪。

    “我听我们经理说，是这样子的。se在中国有很多工厂和办事处，他们往往把最近几个月入职的新员工集中起来培训。　因为这种培训需要很多部门的老大露个脸，而老大们的时间很难安排，所以培训只能是不定期的。”

    说话间话，人渐渐坐满了，大概四十多人。九点整，陈锐看到jonn走到了台上。jonn还是那么眉目如画，不过今天画的尤其认真仔细。jonn做了简单的开场白，接着就是se中国区vp副总裁讲话。vp是个德国人，讲着一口带有浓重德国口音的英语。陈锐听惯了的慢速英语，听vp的英语还有点不习惯，不过意思还是明白，大概是欢迎各位jing英加入se，se是一个能够为提供各位施展拳脚的大舞台。接着，以自己为例，谈到了在se的职业发展。德国人英语不怎么样，但演讲水平绝对一流，慷慨激昂，热情澎湃，极富煽动xing。连陈锐这种淡泊名利的人都热血沸腾，想象几年后站在台上的就是自己，正在对着台下一群年轻人讲述自己在se完成丝逆袭的传奇。身边的小伙子更是涨红了脸，一副恨不得高声呐喊：“我是凯撒，我来了”的模样。陈锐不由怀疑：这个德国人是不是做过传销

    在陈锐意犹未尽的时候，vp结束了自己的演讲，台下掌声经久不息。这种经久不息的掌声，陈锐只在新闻联播中领导人讲话时听到过。jonn更是把小手拍得通红，恨不得叫一声：再来一个

    接下来是新员工的自我介绍。每个人都想利用这个机会给老大们留下深刻印象。所以陈锐就听到他的新同事们要么出身名校，要么刚从se的竞争对手弃暗投明。陈锐听得心惊肉跳，全身冰凉，jing英啊，全是jing英。到陈锐介绍自己时，他实在没有炫耀的资本，就打了张亲情牌，讲了温柔善良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儿子，当然最后也没有忘记说明一下自己加入se之前是采购经理的头衔。讲完之后，陈锐赶紧坐下。没想到，那个vp居然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顿时，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看向陈锐，。jonn更是用中文重复一遍：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像是害怕陈锐听不懂。陈锐赶紧又站起来。前面的人做自我介绍时，德国人基本都是点点头，然后象征xing地拍拍巴掌。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家庭感兴趣，看其他人眼里尽是羡慕嫉妒恨，陈锐估计在se，能够单独和vp沟通的机会比后宫嫔妃被皇帝临幸的几率还低。他有点紧张地回答：他叫陈浩轩。德国人重复着：陈浩轩，陈浩轩。可惜他的大舌头真的不好使，在别人听来像是：真好咸，真好咸。于是，大家一阵哄笑。jonn更是字正腔圆地帮他纠正：陈浩轩。德国人重复几遍，还是没有进步。最后，耸耸肩，两手一摊，就此作罢。

    所有人介绍完以后，是一个破冰游戏。破冰是一个专业术语，指的是培训当中一项专业的技术，以打破人际交往间怀疑猜忌淡漠为目的，就象打破严冬厚厚的冰层。说得简单点，就是通过游戏让大家熟悉熟悉，该吃吃，该喝喝，不用客气。这个破冰游戏非常简单，在地方放一张报纸，让大家站上去，看最终有多少人能够站在报纸上。参加培训的人被分为两组，每组二十几个人，看最后哪个组站上去的人多。刚才在自我介绍环节感觉没能给老板留下印象的人又开始活跃起来，个个都想当leder领导，每个人都有很好的主意，一时间，乱哄哄，吵吵嚷嚷。陈锐这组有两个人居然吵起来，互相指责对方的方案是bull　臭狗屎。几个老大们，在旁边边看边笑，就像看百老汇的演出。陈锐本来就不是爱张扬的人，他也没有参加培训的经历，所以在这么多“血统高贵”的jing英面前更是低调。在他看来，一张报纸，不到一平方的面积，能有五六个人站上去就不错了。看见其他人脸红脖子粗，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他觉得有点过了，凡是要有个度，过分表现就显得浅薄了。他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在旁边看着其他人争得热火朝天。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个组都还没有结果，jonn喊了一声：大家注意了，还有三分钟时间。这时候，陈锐这组中，一个女孩站了出来，对那两个互相不服气的人说：大家不要吵了，你们每个人的方案我们都来试一试，可以吗陈锐惊奇的是，每种方案居然都可以让十几个人站在报纸上。后来，大家开始一起讨论，确定最优方案，哪个人在里面，哪些人在外面，脚的方向如何，如何利用双手......。执行时，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居然挂在一位男士的脖子上，并保持了这个姿势超过5秒这是游戏规则要求，至少保持5秒。最后，陈锐这组成功让17个人站在报纸上并保持了5秒。另外一组的成绩也出来了，他们是15人。游戏结束后，很多人还在讨论是否可以进一步优化。这时，jonn要求每组派一个人上台，总结他们这组成功和失败的地方，如果让他们再做一次，会有哪些不同。刚开始，陈锐觉得有点扯淡，不就是玩吗，哪来这么多的大道理。但听着听着，他还真品出点味道了。游戏虽然简单，但领导组织协调团结合作，每一个都不能少。

    接下去的内容是各个职能部门介绍公司的规章制度和相关的流程。这些内容本来比较枯燥，但因为和大家ri常工作休戚相关，所以听得很认真。讲课的人也比较有经验，经常举一些鲜活的例子来说明，又和下面听课的人有很多互动。

    一天的培训轻松愉快的过去了。

    不知不觉，三天的培训结束了。当jonn发下培训效果调查问卷，希望大家给这次培训打分，陈锐给所有环节都打了最高分。这次，他真的长见识了。他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大公司的做派，什么是真正的se培训。不过，当jonn希望大家周末愉快时，陈锐被拉回了现实。天哪，今天是星期五。本周的周报还没有发给frnk，frnk要求两周内上交的供应商整合以及外包的方案，八字还没有一撇，另外，参加了三天培训，要不要写个报告交上去额滴神啊，有点乐不思蜀了。

    我已经尽力了

    回到家，吃完晚饭，陈锐决定去加个班。老婆对他加班已经习惯，什么也没说，带着孩子出去散步了。陈锐有点内疚：对不住了，老婆。等我有了钱，给你请俩保姆，一个照顾孩子，一个照顾你。

    到了办公室，发现还有好多人没走。采购部的kren也在。看见陈锐进来，kren问道：培训结束了陈锐答应一声是，就坐下来忙活起来。kren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决定先完成周报，这次因为肚里有货，所以没像上次那样抓耳挠腮，不过还是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把报告发了出去。接下来是这次培训的心得报告，虽然frnk没有要求，陈锐决定还是总结一下。首先，他觉得公司出人出钱，自己有吃有喝还受益良多，于情于理写个报告都不过分。另外，虽然领导没要求，但凡事超出领导期望，总不是坏事。但怎样把这个报告写好，陈锐还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如果把培训效果写得天花乱坠，无与伦比，会让人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尽管这是事实。如果说培训效果一般，一来有违自己良心，也会让frnk觉得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想来想去，字斟句酌，反复修改。

    苦思冥想中，听到kren问他：richrd，你什么时候走

    陈锐头也没抬：还要等一会，报告还没完成。

    kren回答：你走的时候叫上我，我们可以拼一辆出租车。

    陈锐赶紧说：不好意思，我是骑自行车来的。

    那好吧，我先走了。说着，kren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经过陈锐座位的时候，轻轻地对他说：只要加班，可以报销出租车费的。

    陈锐从家里出来时，也想到乘出租车，但不知道可不可以报销，想了想，还是骑上自行车。他抬起头，感激地对kren说，谢谢你。

    在采购部，到目前为止，陈锐和其他人都没有太多交流。但他似乎本能的觉得和kren比较亲近，大概她身上也有丝的气质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搞到快九点半，陈锐终于把培训心得发出去了。供应商整合和外包方案，今天肯定没戏了。只有周六周ri加班了。

    陈锐推着自行车走出公司，发现门口依次排着几辆出租车。看来，在se加班是常态，连出租车司机都知道。

    陈锐负责的八十几家家供应商，基本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第一部分，铸造件。什么是铸造件将液体金属浇铸到与零件形状相适应的铸造空腔中，待其冷却凝固后，以获得零件或毛坯的方法叫铸造。用铸造方法获得铸件叫铸造件。陈锐他们用的主要是铝合金和铜件的铸造，还有部分锻件。这部分零件生产需要模具和专用设备，有的还需要后道加工和表面处理。供应商有十几家，采购额一共usd3m左右。

    第二部分，机加工件，机加工是机械加工的简称，是指通过机械jing确加工去除材料的加工工艺。机械加工主要有手动加工和数控加工两大类。手动加工是指通过机械工人手工cāo作铣床车床钻床和锯床等机械设备来实现对各种材料进行加工的方法。手动加工适合进行小批量简单的零件生产。　数控加c是指机械工人运用数控设备来进行加工，这些数控设备包括加工中心车铣中心电火花线切割设备螺纹切削机等。se公司买的主要是铁件和铜件。通过车铣等工序完成，然后表面电镀。这部分有二十几家供应商，采购额在usd5m左右

    第三部分，钣金件。钣金件就是薄板五金件,也就是可以通过冲压,弯曲,拉伸等手段来加工的零件。主要工序是，下料，激光切割成型，然后冲压，焊接，表面喷粉或喷塑。这部分有七八家供应商，采购额在usd3m左右

    第四部分，标准件。主要是紧固件，螺丝螺帽轴承等。这部分供应商最多，有超过三十多家，但采购额只有不到usd1m.

    第五部分，进口零件。有不到十家供应商，但采购额超过usd2m，有两家居然在印度。

    不考虑其他因素，从纯技术手段，在陈锐看来，供应商整合最难的是第一部分，铸造件供应商，难就难在需要模具化生产。当然，可以开新模具，但首先要投入资金，量产过程会很长，风险较大。转移模具也是可以的，但模具对设备要求较高，很难保证新供应商使用同样设备，并且每个公司的铸造工艺参数也是不同的，新供应商需要很多时间和jing力去摸索。还有一个问题是，一般来说，新供应商不愿意接受从别家厂商转移过来的模具，因为这关系到模具保养寿命等问题。举个例子，一副模具，理论寿命是五十万，由于保养不善，可能寿命只有三十万，甚至更少。如果新供应商拿到模具很快就不能用了，到时候很难说得清楚是谁的问题。

    第二和第三部分供应商，加工主要靠设备保证，转移起来相对容易。不过，当时在南京，有激光加工设备的厂家屈指可数，一个很小的圈子，每家的价格水平几乎没有区别。

    第四部分，标准件。这部分供应商换起来就相对容易得多，因为零件是标准化的，在哪儿买都一样，并且这样的厂家或者代理商满大街都是。

    第五部分，进口零件，陈锐暂时还不想做什么动作，因为在他目前对采购的认知水平，进口的东西都是中国做不了或没有的东西。所以，他没有做深入的研究。当然，陈锐后来慢慢知道，作为sineer，零件的国产化是他工作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按照上面的思路，陈锐开始编写他的供应商整合方案。他的想法是先易后难，从标准件供应商开始下手。把供应商数量减少到十家左右。第二步，整合机加工零件供应商，供应商数量也控制在十家左右。其他部分，暂时不考虑。

    思路有了，落实到细节，却发现要做的功课太多了。保留哪些供应商，去掉哪些为什么保留这个，去掉那个这么多供应商关系到几百个零件，怎样保证不会影响生产还有，我们前面说过，很多内部的障碍绝对不能轻视。使用部门指定供应商；公司内多个部门都与供应商接触；内部交流不够；需求计划变化频繁；采购部门权力不足；采购数量太少；需求周期太短；平时供应商资料积累不够；技术规范过于苛刻；质量标准过高；产品验收标准不统一不明确；认可新的供应商困难；新产品缺乏标准；技术部门指定生产厂家等等。

    陈锐觉得千头万绪，无从下手。中午出去吃兰州拉面，看着碗中纵横交织的面条，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也是一团浆糊。这是frnk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一定不能演砸了，又觉得自己真是才疏学浅，实在有负重托。一时间，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面店老板看到陈锐在哪儿一会对着面条发呆，一会又嘴里念念有词，摇头晃脑，以为店里来了位神经病。直到陈锐付完钱，离开面店，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办公室，陈锐还是一筹莫展。我们不能苛求陈锐，他过往的经历给他的帮助太少。在福鑫，他没有机会也不需要他去做什么方案或计划。他要做的就是按照刘伟山的指令：小陈，做这个；小陈，做那个。而这个那个基本上属于体力劳动的范畴。简单地说，陈锐之前做的都是不动脑筋的活。现在，他到se才两个星期时间，办公室的人还没认全，frnk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课题”，陈锐又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对领导交办的任务总是认认真真，努力完成。同时，他又把现在这个工作看得很重。所以，陈锐唉声叹气也就不难理解了。

    难归难，事情还是要做。陈锐决定走出办公室，到外面透透气，理一理头绪。南京的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热，他刚走出办公楼，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就觉得还是室内更能让他清醒。重新走回办公楼，在前台接待客人的沙发上做了下来，四肢伸展，成大字型，眯上了眼睛。大公司就是有钱啊，星期六zhong yāng空调都开着。就在陈锐昏昏yu睡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踏在地板的声音，让他清醒过来。陈锐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女孩子匆匆走进来。女孩子二十多岁，不高不矮，略显丰腴，白sè连衣裙下一双米sè的凉鞋。那个女孩没想到有人坐在这儿，看陈锐那放肆的坐姿，不像客人，停下来说道：你好，我找技术部的张工。陈锐赶紧坐正身体，朝女孩点点头。女孩转身像办公区走去，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靠把我当门卫了。张工是谁技术部的这时候约女孩过来，想干什么”想到女孩丰腴的身材，脑子里竟龌龊起来。

    陈锐在沙发上又坐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找到灵感，重新回到办公室。他忍不住朝技术部的办公区域看了一眼。陈锐的办公室和技术部都在二楼，不过中间隔着物料部生产部和质量部。陈锐远远看去，没有看到刚才那位姑娘，心里竟有些失望。“fuck”陈锐给自己一巴掌，现在居然有时间胡思乱想。这巴掌倒让他清醒了一些。frnk当时怎么说来着：这是两个很大的项目，具体如何cāo作，很多细节要讨论。我何必现在纠结在细节上呢，先把框架搭起来，细节以后再讨论嘛。按照这个思路，陈锐马上忙碌起来，不过七拼八凑，还是不到两张纸。“对不住了，frnk，　我已经尽力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老人家多多原谅。”咬咬牙，把不到两页的供应商整合计划发了出去。

    外包计划，对陈锐来说，更是mission　impossible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说，对于供应商整合，陈锐还知道先去分析供应商现状，对外包，他就是一白痴。瞪着电脑屏幕半天，愣是一个字没想出来。后来，实在没办法，看看天sè已晚，在网上找了些关于外包的文章，天下文章一大抄，东拆西借，凑了几百字，发给了frnk。

    我做错了什么

    星期一来到办公室，陈锐心里忐忑不安，一颗红心，抱着时刻挨批的准备。但frnk就像忘记了曾经让陈锐做过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在部门的周会上也没提。难道他没收到邮件陈锐检查邮箱的已发送邮件一栏，清清楚楚，已经发给他了。看来frnk是对我彻底失望了，都懒得批评我了。职场上的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贱，老板批评多了，怨声载道；如果老板把你当做空气，视若无物，又担心被老板边缘化。陈锐就处于这种状态，时不时抬起头，希望frnk冲进他的办公室把他很批一通。

    frnk没来，来的是物料部的lis。不过lis没有亲自来，她发了一封邮件给陈锐，一封标记为“重要”的邮件。lis是物料部的mms物料专员，主要职责是根据生产计划和库存状况给供应商下订单，并跟催交货。lis的邮件内容很简单，供应商星海机械告诉她，设备坏了，料号为24680的零件不能按时交货。经她本人多次交涉，供应商还是不能保证交货，希望陈锐作为供应商管理的owner责任人提供支持。邮件内容不多，但抄送给很多人，包括frnk.

    星海机械陈锐对这个供应商有些印象，是做铁件加工的本地供应商。他赶紧走到lis的办公桌前，问道：怎么回事

    lis头都没抬：我不是给你邮件了嘛。

    陈锐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有点恼火：你的邮件也太简单了吧。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自己初来乍到，应该礼让为先。“不好意思，你能告诉我具体点吗”

    “我一个月前给星海下订单订2520个24680，按照订单要求，上星期五应该交货，但到今天还没交货，我去问这么回事，他们回复说设备坏了，没办法加工，交不了了。”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陈锐，好像说这次够具体了吧。

    “那他们有没有说设备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我把他们的邮件转给你，你自己看吧”lis看来懒得和陈锐啰嗦。

    陈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发现lis的邮件已经到了。效率够高的，陈锐心说。星海的邮件是一位叫黄胜利写来的，用的是中文。这让陈锐有点亲切，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收到中文邮件了。原来，他们加工中心的plc坏了，设备生产厂家已经到星海检查过了，要换新的。但新的plc要五天后才能到。

    五天后就可以交货了，lis为什么这么着急还是不明白，陈锐又回到lis的办公桌前。“他们不是五天后就能交货吗”

    lis白了陈锐一眼：“我们两天后生产线就缺料。”

    陈锐知道生产型企业最害怕的就是产线缺料停产，尤其在销售旺季的时候。在福鑫，陈锐曾经有过几次惨痛的经历，因为供应商不能按时交货，刘伟山逼着他到供应商现场催货。最悲催的一次，河南郑州一位供应商不能交货，总经理亲自出马让陈锐坐当晚的火车赶到郑州。在供应商那里，求爷爷告nǎinǎi，东西总算做出来了。打电话回公司报喜，没想到总经理要他马上带上部分产品，坐当天的火车赶回来，因为工厂明天就要停产了。那家供应商还算不错，用车把陈锐和装着几十公斤零件的麻袋一起送到了火车站。最早回南京的火车要七个小时以后，陈锐买了票，因为时间太早不能进候车室，就走到车站广场，坐在麻袋上消磨时间。这时，过来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问陈锐要不要到附近的茶室休息一下。刚开始，陈锐还是有点jing惕xing，知道郑州火车站治安状况不太好，担心上当受骗，就没答应。但禁不住老太太软磨硬泡，看老太太一团和气，年纪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大，想来她也不容易。就问多少钱，老太太非常肯定地说，一杯茶五块钱，绝不多收。陈锐跟着老太太到了车站附近一个叫“悦来”的茶室，被领进了一间很小的房间，房间布置很简陋，只放着两把椅子和一张小茶几。老太太让陈锐先坐下休息，就出去了。很快，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端着一杯茶进来了。那小姑娘把茶放到茶几上，然后就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和陈锐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陈锐也没在意，以为小姑娘也就是没事做打发打发时间。过了几分钟，一彪形大汉走了进来，叫陈锐交钱。陈锐掏出一张十块的，递过去，指望再找回五块。那彪形大汉嘿嘿一笑：茶钱五块，和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聊了这么长时间，不用付钱吗陈锐一听，知道坏了，进黑店了。在郑州，人生地不熟，只有认栽了。就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你看我也刚到，多少钱合适那大汉很爽气地说：看你也是老实人，就五百块吧。五百块买完车票，陈锐身上只剩下二百多块钱了。一分钟一百块，这女的出场费够高的，快赶上明星了。陈锐说：我身上真的没这么多钱。那你有多少彪形大汉不耐烦地问。陈锐把身上的钱掏出来：大哥，你看，我就这么多，给我留点路上的饭钱吧彪形大汉很不情愿地说：我是个爽快人，那就两百块吧，再少就只能用你身上的东西代替了。陈锐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把两百块递给他。那大汉接过钱，对着灯光验证真伪后，掏出五块钱给陈锐，这是找你的茶钱。陈锐哭笑不得，拖起麻袋，转身就走。后面小姑娘还在说：再坐会呗，时间还早。陈锐走到广场，看见那个老太太正在劝说一位中年人。陈锐想去提醒一下那位中年人，想想那彪形大汉一脸的横肉，还是算了。回南京后，这种事情又不好和别人讲，只怕越描越黑。白白损失了两百块，郁闷了好几天。

    陈锐从悲惨的回忆中回到现实，继续问lis：“我们没有安全库存吗”

    “怎么没有如果没备库存，上星期五就停产了。”lis似乎对陈锐的无知很惊讶。

    “那星海有库存吗”

    “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库存”lis的口气越来越不耐烦。

    这姑娘怎么啦陈锐心说，是不是不方便的ri子来了。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打电话问问星海，到底怎么回事。

    双簧戏

    陈锐按照黄胜利邮件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子，估计号码是总机的吧。“请问你找谁”

    “我找黄经理”

    “请问你找哪个黄经理”

    陈锐有点奇怪，星海有几个黄经理不过，他还是告诉她，找黄胜利黄经理。

    “你找我们黄总啊。请问你是哪里”那女孩显然训练有素，尽心尽责替黄总排忧解难。

    陈锐在之前对供应商的研究中，对星海有所了解。这个星海是南京本地的一家供应商，和se合作已经有三年多了。主要为se供应一些机加工零件。每年产值不到六百万人民币，其中se的业务占到了一半以上。

    “我是se南京公司采购部的陈锐，麻烦你找一下黄总。”虽然有一点点不耐烦，陈锐还是耐着xing子说。

    显然，se的名字产生了作用，女孩子的口气一下子变了，“请稍等，我马上给您转过去。”

    在电话的转接中，陈锐又等了几秒钟，终于话筒中传来了声音，是非常浑厚的男低音，带有地道的南京口音：“找哪个”

    陈锐又把自己介绍一次：我是se南京公司采购部的陈锐。请问是黄总吗

    “陈经理，您好，您好。”陈锐的感觉是那位黄总像是突然坐直了身体，就像士兵见到长官马上立正敬礼一样。

    黄总的态度让陈锐很有点成就感：不要叫我陈经理，叫我陈锐或者小陈就行了。听lis说，你们有一批零件不能按时交货，请问是怎么回事

    黄总的态度越发的谦恭，还是称他为陈经理：“陈经理，是这样的，我们c坏了，要几天后才能修好。”

    “你们就一台加工中心吗”

    “唉，我们小本生意，这一台就花了我好几十万呢。”

    “不能用其他设备吗”

    “其他设备不能保证加工jing度啊。你说，你们为什么对加工jing度要求这么高呢我见过你们的装配，这个零件的使用要求根本不高。”黄总向陈锐倒起苦水，连“您”都改成“你”了。

    陈锐是学机械工程的，知道设计人员保险起见，在做产品设计时为了保护自己，都会提高零件jing度要求。但陈锐今天不是来和他讨论技术问题的，他打断黄总的话：你们难道没有库存吗

    “我也想给你们备库存，但你们从来不给我们预测，我们不敢备啊。”

    库存和预测是采购人员和供应商之间玩的最多的游戏。只要交不了货，供应商就会抱怨没预测，有了预测，又会抱怨预测不准。

    陈锐知道从黄总那里挖不出更多的东西，就挂了电话。他打开公司的系统，发现lis没骗他，按照目前生产计划，现有库存真的只能维持到星期三了，如果星期三下班前星海不能把零件交过来，星期四生产线只能停产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ing，陈锐觉得有必要向frnk汇报目前的状况。

    看见陈锐急吼吼地进来，frnk一点也不吃惊。问道：星海的事情星海又怎么了

    看来frnk已经看过lis的邮件了，frnk用了个“又”字，很值得玩味。不过，陈锐现在没时间咬文嚼字，就把他从黄总和lis那里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

    frnk把头靠在椅子后背上，沉吟了一下，坐直了身体，问陈锐：你准备怎么办

    陈锐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想了想回答：要不，我先到星海去看看，和黄总再聊聊，看看能不能想出办法。

    也好，你去了解一下情况也好。不过，记住，我们星期四就要停产了。frnk四根手指在桌面不停敲打着。

    就在陈锐就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frnk又叫住了他：还记得供应商整合的事情吗

    陈锐赶紧又走回来，有点尴尬，想起了自己的拼凑大作：记得，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现在不是入手的机会吗frnk笑了笑，向陈锐挥了挥手。像是不愿意再往下说下去：快去吧。

    陈锐有点摸不着头脑，觉得frnk那四根手指像敲打在自己的小心脏上，他这是暗示什么从星海入手，拿星海开刀

    陈锐回到办公室，又给黄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到星海去一下。

    黄总迟疑了一下，但就一下：陈经理，这么热的天，让您到星海实在过意不去。都是我做的不好。这样吧，等天气凉快了，我亲自去接您到星海指导工作，您看怎么样

    陈锐一听，这明显是不欢迎吗。你不让我去，我还偏要去。谁让你出事了呢况且，老大也鼓励去，我如果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殷切期望。他笑着对黄总说：是我不好，来se一直很忙，没能到星海拜访，今天这个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看到推脱不掉，黄总说：既然陈经理愿意到星海指导工作，那我们双手欢迎。要不要我派车来接您

    陈锐赶紧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安排。

    放下电话，就听见lily说道：看不出来，richrd，你还蛮会讲话的吗

    陈锐尴尬笑了笑：惭愧，惭愧。

    星海，全名叫南京星海机械加工厂，在南京的西南面，靠近雨花台。从安德门大街下来，又弯弯曲曲走了几条小路后，司机老方告诉陈锐快到了。陈锐就给黄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快到了。

    陈锐从车上下来，看到一所破旧的厂房前，两个人站在门口等着自己。年纪大的，五十多岁，矮墩墩的身材，这么热的天，还穿着一件长袖工作服。年轻的那位，二十多三十岁不到的样子，不用介绍，陈锐也知道这二位应该是父子关系，因为年轻的这位除了头上头发多点脸上皱纹少点简直和年纪大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年纪大的那位看到陈锐从车上下来，把手在油腻腻的工作服上擦了擦，向陈锐走过来：欢迎，欢迎，陈经理。欢迎到星海指导工作。我是黄胜利。

    陈锐看着黄胜利伸过来的双手上满是滑腻腻的机油，也没嫌弃，握住摇了摇：你好，黄总，我是陈锐。

    陈锐出身于典型的苏北农村家庭，自小认识的都是勤苦善良的农民，对出身卑微但靠双手吃饭的人从骨子里就觉得亲切。即使后来成为所谓外企“金领”，接触的人都是有头衔的，他还是很欣赏那些白手起家的民营企业家，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他非常愿意利用自己的能力或手中的权力去帮助这些在不公平环境中却努力拼争的民营大小老板们。当然，这种心态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黄总把手指向年轻的那位：这是我儿子，你叫他小黄吧。我是老黄，他是小黄。实在不好意思，陈经理，本来我应该登门拜访，却让你这么大热天过来。

    那小黄朝陈锐笑了笑，说了声：陈经理，欢迎。并没有把手伸过来。

    吃人的嘴短

    陈锐跟着黄总走进了厂房。厂房面积不大，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十几台机器，陈锐看了一下，都是陈旧的加工设备，工人们正忙碌着，后背上一块一块的汗渍，几台风扇摇着头，对着他们呼呼地吹着热风。水泥地上胡乱地放着几十只周转箱，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sè，里面放着材料，半成品，还有抹布，毛巾和各种工具。满地的金属碎屑，偶尔还有几片像暗器一样“嗖”的一声飞过来，空气中满是机油的味道，时不时一道焊接的强光照过来，接下来就是冲床轰的一声落下。

    “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真热闹啊”陈锐开玩笑道。这样的场景，他一点都不陌生。在福鑫，他有很多供应商都是这样的。但se居然也有这种档次的供应商，确实出乎陈锐的意料。简直是潘金莲嫁给武大郎，怎么凑到一起的呢se这种世界顶尖的公司，难道找不到更好的供应商

    黄总抹了一把汗，有点尴尬地说：“小公司，没办法，条件艰苦。”

    陈锐看了一圈，没看到加工中心，就问道：“你c呢”

    “在这里，跟我来。”黄总继续往前走。

    厂房最里面的一角，被金属栅栏围了一圈，黄总停了下来：几十万的设备，可舍不得和外面那些破家伙放在一起。

    陈锐认出来这是台湾产欧码牌的普通加工中心，就说：台湾产的

    黄总回答道：陈经理果然是内行。台湾产的质量还是不行啊，都坏了好几回了。还是德国瑞士的设备好啊。

    陈锐想起此行的目的，就问道：最快什么时候能修好

    最快也要五天。黄总叹了口气，我们小公司，人家爱理不理，没办法啊。先到办公室做一下，凉快凉快。

    黄总的办公室就在加工中心的旁边。对着门放着一张沙发，那沙发估计也有年头了，里面的海绵都露了出来。办公桌上铺着几张图纸，图纸上一把游标卡尺，还有几只零件。一台窗式空调轰隆隆的运转着，但制冷效果还不错。

    黄总拿来几瓶汽水，打开后，递给陈锐和老方，自己也拿起一瓶，咕噜噜喝了一大口，然后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陈锐喝了一口汽水，感觉舒服了很多，就向黄总说：黄总，我第一次来星海，对你们还不是很了解，能不能麻烦你介绍一下

    黄总没有回答，看了看手表：都十二点多了走走，先去吃饭，边吃边谈。

    陈锐想着，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就不准备去。但黄总坚持：陈经理第一次到星海，如果饿着肚子回去，我老黄以后怎么到se见你。我知道你们有政策，一顿便饭而已，如果陈经理这个面子都不给，就是看不起我老黄。陈锐本是随和的人，看黄总说得严重，也不好意思让司机老方跟着自己饿肚子，就说：随便吃点就可以了，一定不要客气。

    出了星海的厂门向左转，不到一百米就有一个小饭店。黄总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进门就喊道：老板娘，搞个小包厢，做几个家常菜。落座后，黄总又叫了几瓶金陵啤酒。老方小黄都不喝，陈锐也坚持不喝，黄总倒不勉强，一个人就着酒瓶喝了起来。

    吃着喝着聊着，陈锐对星海有了更多的了解。黄总本来是南京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的工人，八级钳工。几年前，公司改制，就此下岗。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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