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录 作者:沧海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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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吃喝和喘气活着,也要忘记。
渐渐地,她好像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她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可就在今日,就在这个远离中原的漠南城池之中,那个心法竟然毫无征兆地在她的脑海中复活了。而所有与那可怖的心法有关的恩怨情仇、过往种种,也一幕幕地跳闪在她的脑中。
之所以会如此,只是因为,被漠南长郡主碰触了的玉笛,三年前,石寒亲手所赠的玉笛。
石寒!石寒!
杨谨的脑中一阵强烈的眩晕,天旋地转的感觉猝然而生。
这个名字,她已经整整三年不敢想,不敢回忆,为什么还要让她再想起!
“啊——”杨谨惨呼一声,拔腿转身便跑。
她昏乱之中,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跑向哪里。
金羽已经看傻眼了——
这该是怎样的修为啊!竟然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就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中原轻功?
可是,杨谨方才的模样,那么痛苦,那么无助,像是被揭开了最最痛苦的伤疤。
金羽的眼中,登时漫布了忧伤与悲怜。
青原城外。
水草丰茂的季节到来了,曾经冬日里枯黄的衰草,早已经不复寒风中的凄凉。它们努力地伸展、生长,同时将绿意尽染。放眼望去,满目的草色青青,无边无际。
半尺高的青草垫子上,杨谨四肢极力地舒张着。她的脸孔红得厉害,酒气熏蒸着周遭的草芽,将它们都熏得微醉了,无力地匍匐下身体,晕眩眩的。
杨谨记不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了,也许是一口,也许是一坛……盛酒的家什早不知被她丢到了何处,也就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的酒量究竟怎么样了。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沾过一滴酒,她的酒力已经大为衰退,或者仅比当初被宇文楷灌醉的那次好些有限。
醉意深沉中,杨谨摸索到了自己的腰间,摸到了那只玉笛。
她颤着手将它攥在掌心,玉质的凉滑熨贴着她滚烫的手掌。她忽的悲从中来,猛然发力,扯下来那只玉笛。
夕阳,柔和而温暖,一点儿都不刺眼。
杨谨瓷白泛红的手指,攥着那只玉笛,逆着夕阳。
晶莹剔透的玉笛被橙红色的夕阳余晖穿透,杨谨饧着眼,凝着玉笛内。壁上那个玲珑可爱的“熙”字。
“熙……熙……”杨谨呢喃着那个代表某个人名字的字眼儿。
种种过往,决堤一般狂奔劲吼,冲刷着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脏。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顺颊而下。一半浸湿了衣衫,一半泡软了青草。
杨谨生得俊美,这种美,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越发地盛华耀眼。
美人落泪,本就是极美的。偏偏,于她而言,在这份美之内,交织着几分倔强的英气,更能令闻者心疼,观者心碎。
也许,老天都看不下去这样美好的人哭泣垂泪吧?于是引了某个人来到她的身边……
杨谨醉得狠了,那些止都止不住的泪水,丝毫没有带走她体内的酒气,反倒让她的脑子越发地混沌起来。
她已经辨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而长久压抑后的急剧释放,更让她疲惫不堪。她已经无力挣开眼睛了。
倏然间,杨谨突觉有什么人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那人似乎蹲下。身来,静静地看着仰躺在青草地上的自己。
夕阳的晖芒也被那个身影遮住了。
接着,她觉得那人的气息包裹了她,迅速地侵占了她的嗅觉。
杨谨的泪水霍然止住。
她睁不开眼睛,呼吸也窒息般地寻不到了。
一只肌肤柔滑细腻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炽热滚烫的手背上,停了停,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然后,她的手掌被小心地掰开,那只玉笛被从她的掌中撤走了。
感知到玉笛正在脱离自己的控制而去,杨谨大惊,竭力地挣扎着,口中含糊地唤着:“熙……熙……”
莫名地,杨谨感知到,那只包覆着自己手背的柔荑强烈地颤抖着。
那是一种很真切的感觉。纵是醉着,杨谨也笃定,那感觉不会错。
杨谨急切地向那只柔荑的主人靠近,哪怕她的身体随意一动,都觉得疲乏而酸痛。
她不知道,那人是以怎样的姿势待在自己的身边;她只知道,当她不顾一切地贴近那人的身体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了幽幽的一声叹息,仿若穿透了无尽的岁月,终于寻到了一生的归宿。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吧,既要再见面,还要谈恋爱(来自单身狗的怨念
第132章
杨谨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竟身处自己医馆的卧房内。
一盏纱灯,驱散了夜的黑暗, 也带来了熟悉的感觉。
这是自己的房间,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便清醒了大半——
怎么回到这里的?
不是在……青原城外的草甸子上吗?
难道, 是梦?
夜色已深,莫非只是南柯一梦?
杨谨悚然睁眼:那样真切的感觉,怎么会是梦!
她脑中回复了几分清明, 嗅觉便灵敏了起来, 淡淡的酒气飘散在鼻端,证明着她之前确实是喝了酒的。
还有……玉笛!
杨谨慌忙摸向腰间, 玉笛平素悬坠的地方, 是空的?
“谨儿, 你醒了?”一道温暖熟悉的女声, 在她的耳边响起。
杨谨惊然,方意识到榻边竟还坐着一人。
她暗道惭愧,一身的修为也不知道都丢到哪里去了!
而那道熟悉的女声……
“义……义母!”杨谨瞪圆了眼睛, 看着斜坐在榻边, 目光柔和的景砚。
她于是再次恍惚了,时空的错位感油然而生。这是漠南的青原城,义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应该在江南的挽月山庄中吗?
景砚了然地看着她,却体贴地没有急着同她对话, 而是端过旁边的水盏,道:“渴了吧?”
杨谨半呆着,下意识地接过那水盏, 抿了一口,甜的。
“加了石蜜,解酒的。”景砚淡道。
杨谨愣住。
却听景砚幽幽叹道:“我们寻了你整整三载,好不容易寻到了你,你竟醉得一塌糊涂。”
我……们?是指她与……庄主吗?
杨谨默然,双手捧着水盏,摩挲着盏壁外的纹饰。她体味到了那幽幽的叹息之后,隐含的愧疚与失望。
一时间,前事种种,又在她的眼前铺展开来。
“快趁热喝了吧。”景砚轻声道。
杨谨“嗯”了一声,三四口喝尽。她知道,景砚有很多话要与她说;她又何尝不是有好多话,想与景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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