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责难

    清朝当事人 作者:花夭

    九十四 责难

    九十四责难

    兰若进了门向西拐，循着记忆中翠竹林的方向走去。入目所见，却只有一丛翠竹，不过几十竿，更多的却是大团大团蓝色紫色的琼花。这里可是前世翠竹成荫的地方？想到前世，兰若心中闪过淡淡的惘然。

    驻足片刻，却又觉得前尘往事已了，摇摇头失笑，继续前行。

    锦心嘀咕着：“这个宴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个引路的都没有？”

    兰若道：“算了，条条道路总是通的，我们见了路就走就是。”

    几人沿着青石小径，穿过抄手游廊，又走过一段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到了一个小湖，两边假山怪石环绕，小湖对面是一个六角亭子，旁边不远有一排粉墙黛瓦的房屋。

    依稀从那里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锦心面上一喜，笑着道：“小姐，到了。”

    三个人一起缓步向那房子走去。一走进院门，兰若心中就觉得不妙，走错了？

    因为院子里并不像几人以为的像往常的宴席一样有许多衣着华贵的小姐，夫人。

    里面的人全是身着蓝色，灰色，青色长衫，而且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其中隐隐以当中四个光头着僧袍的老人为主。

    里面只有一个姑娘家，这倒是兰若认识的，前任礼部尚书张之谦的孙女，素有才女之称的张倩雪。她也只是穿着素色的裙子，上面绣着些小小淡黄的迎春花。

    这些人正围在一个大架子上认真的看着一幅画或者字之类的作品。

    兰若三人锦衣华服，跟这个环境实在格格不入，大刹风景。

    有一个吊梢眉的中年男人最先发现了兰若几人，眉头一皱，语带责难：“你们几人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白色的贴子在锦心手上，她扬起了手中的贴子道：“我们有主人家的请贴，并不是平白走到这里的。”

    这时屋内众人全都发现了兰若三人，有人眉头紧皱，有人面色不豫，有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感悟中浑无所觉。

    四个光头老人中一个眉毛眼睛都往下垂，留着一把漂亮白胡子的那位道：“拿来我看看。”

    锦心把贴子递了过去，那老头扫了一眼，道：“确是淇风的手迹。”

    那张倩雪在听到这一句话后，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语气不善：“董鄂小姐虽有请贴，却恐是走错了地方。这里观的是画中乾坤，在座的都是画坛大家，不是那讨论闺阁绣花之处。”

    兰若最讨厌莫明其妙乱喷人的人了，这张倩雪和她之间虽不算深交，但也没有任何仇怨。现在这话含枪夹棍的，还暗讽自己只会绣花，真是莫名其妙。

    这时兰若反倒镇定起来，走错了就走错了，先反问了一句：“画坛大家也包括张小姐吗？”看张倩雪的面色微微发黑。又端庄有理的道：

    “小女子误入此地，若有打扰各位雅兴之处，还请各位大师海涵不过小女子对于张小姐对闺阁女子绣花女红技艺的鄙薄却有不同的看法，画中乾坤也好，布上锦绣也好，都能给人带来美的享受，两者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中有一个年纪最大，胡子全白的光头老人，闻言抬头看了兰若一眼，看到兰若一身兼具满汉元素的衣服，大摇其头，满脸不赞同的道：“奇装异服，不成体统。巧言令色，不通文理。”

    这发话的可是八大山人，张倩雪自以为得理：“绘画是多么高雅的艺术，绣花只是微末小技，两者岂能相提并论？”

    兰若并没有忽略她眼中的得意，不慌不忙接着道；“绘画者心中有丘壑，绣花者心中也有璇玑，所以才会有纸上画，布上绣。一个画成画作让人欣赏，一个绣上衣裳让人陶醉。两者不正有许多共通之理吗？”

    众人有人听了若有所思，有人不以为然。张倩雪眉角挑高，道：“此言大谬画家是多高雅受人尊敬的人，绣花绣的再好也不过是一个绣娘。”

    兰若心道，就等着你这一句了，“圣人言，众生平等。画家固然令人尊敬，绣娘难道就是低微的吗？她为人们带来美，为人们增添美。难道不是值得人尊重的吗？“

    说着不疾不徐走到众人刚才所观的的木架前。只见架上平铺着一副画，画的是典型的江南丘陵，郁葱绵亘，一览无遗。画家用的是虚灵淡薄的笔墨手法，因而使整副画显得空灵渺远。

    兰若越看越沉醉于画中境界，，众人看她一副入迷的神态，都不发一言，想看看这个大放厥词的少女到底有什么见识。

    良久，从画境中走出来的兰若，走到那眉毛眼睛都往下垂的老人面前，弯腰行了一个大礼：“苦瓜大师有礼，大师的画艺已到炉火纯青之境。这副余杭观山画卷，以虚灵的笔墨节奏，流畅如泻的笔势，画出了江南丘陵郁葱绵亘，让人心驰神往，心醉神迷，实乃画中极品。”

    她怎么一下子认出了自己？确是有些见识。苦瓜大师微愣了一下，继而撸着自己的长胡子，微笑道：“此女聪慧。“

    又对着旁边年岁最长，刚刚斥责兰若奇装异服的老人道：”长兄以为如何？“

    八大山人：“还算有两分眼色。”

    张倩雪见此情景，心中对兰若的恨一下子压倒了其它。她师从清溪道人，祖父张之谦跟苦瓜大师石涛又是故交，就是有这样的关系，她也没能拿到一张请贴。还是祖父称病，把他的贴子给了自己，才能使自己得以来到今天众画家云集的场所。

    她安心在此聚会上大展奇才，这其中的任何一位如果说了句话，自己马上就成了炙手可热的才女。如今偏偏被兰若搅合了。而且兰若还得到了淇风公子亲笔写的请柬。自从前几天淇风公子给祖父送请柬时，与他遇见以后，自己的一颗芳心就悄悄的系到了他身上。自己今天费尽心机来到这个场合又可尝不是为了一博心上人青眼。然而兰若这样一个平常在自己眼中才艺平平的女子，居然得到了淇风公子亲笔所写的请贴。她和淇风是什么关系？心中的嫉妒像毒蛇一样撕咬着她的心。

    不管不顾的道：“董鄂小姐嘴功了得，却不知笔下功夫如何？不如你我在此各画一副画请各位大师点评如何？”她眼神语气中都带有强烈的挑衅。饶是兰若再不想出风头，也被激起了几分无名火。自己哪里得罪她了？这样的不依不饶。兰若眼神毫不示弱的对上她挑衅的眼神，心道你恐怕要失望了。

    苦瓜大师看了看旁边穿灰色儒衫的一个人，问道；“清溪道人，你看此事？”

    清溪道人苦笑着向众人作了一个辑，他是张倩雪的先生，自然要帮着自己的徒弟，道：“众位兄台还请给清溪一个面子，为两女作个见证。”

    四大画僧中一向和他交好的石道人也道：“诸位兄台，不如看看两位小辈的画艺如何？”

    他二人这样一说，众人都不好驳了二人的面子，纷纷同意。

    苦瓜大师命人去备好相同的两份笔墨纸砚，两个画案。

    张倩雪先走到左边的画案，兰若随后走到了右边的画案。

    纸是半生半熟的宣纸，墨是上好的徽墨，黑中带紫，笔是上好的紫狼毫，大中小三号皆有。

    张倩雪心中仿佛已有定案，略一沉吟，下笔如飞，半个时辰就已画好。

    清溪道人接过先观，微微颔首，这个女徒弟今日含愤出手，画技又有突破，已然悟到人生五味之哀和之怒。

    画一个一个传到众人手上，“好，清溪兄此徒甚佳，已不输我等。”诸如此类的评论比比皆是。

    张倩雪闻言，心中得意，面上不由带出几分。眼睛直向正停笔驻足的兰若瞟去。

    到目前为止，兰若只画了几笔，到现在还未画完，她在回想刚才看到的那副余杭观山画卷。那里面用的笔法，虚而淡，然而意境却格外渺远，她在尝试这种画法。

    然而这场面落到张倩雪眼里，就被自动演变成了兰若画不出来，正等着看笑话。

    这时，兰若脚下的地上忽然落下一张白纸，正在注意兰若的张倩雪自然没有忽略，忙上前捡起，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董鄂小姐，童心甚重。”

    其他人接过一看，也失笑摇头，“毫无技巧，十岁小儿都不如，差之张小姐甚远。”

    说完递给苦瓜道人，苦瓜道人扫了一眼，却仿佛看出了什么，又细细看了起来，还把画递给八大山人，”长兄。你看？”

    八大山人接过一看，先是摇头，后又细细看了起来，顿首道：“技巧全无，灵气十足。”

    苦瓜道人点了点头，“长兄所言甚是，董鄂小姐此画，虽毫无技巧可言，然画中蕴含灵气，若苦练几年，当今画坛一定会有她一席之地。然而此时却与张小姐相差甚远，所以这次的比试，当以张小姐为……”

    苦瓜大人正要说出此次比试的输赢，忽然听到一声“且慢”。语音一落，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公子施施然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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