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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到了没有?”惠嫔不顾自己还在微微滴水的头发,拿着帕子不停擦拭着儿子额头沁出的汗珠,不停地探头看向殿外那深沉的夜色,神色间满是焦虑。
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僖嫔,她将四阿哥抱在膝上,不停地拍哄着哭闹不休的儿子,目光也是不经意的落在门外,心中期望着康熙能够看在儿子的份上来看一眼。
“两位姐姐稍安勿躁,佟妃姐姐已经让人去乾清宫了,皇上若是知道小阿哥落水,肯定会带着太医赶过来的。”温嫔端坐一旁慢声细语地安抚两个心急如焚,手中端着姜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妆容整齐得丝毫看不出落水的狼狈。
“是啊!皇上心里还是还是看重阿哥的,说不定这会正在赶来的路上呢!”端嫔一身清爽地坐在温嫔上手,她因为晕船而没有去游湖,只不过跟着佟妃过来帮把手而已,心中恨恨地想着难道这么多人出事,难道皇上还会一门心思守着那个女人不成?
“温嫔姐姐说得是,谁能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医竟然都被召到乾清宫去了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贵妃娘娘身份尊贵,自然不是比咱们这些人及得上的,何况人家肚子里还有个更精贵的,两位姐姐还是耐心等着吧!”
通贵人纳喇氏举着帕子掩住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心中虽然嫉妒皇上对皇贵妃的重视,却更希望皇上直接将去报信的奴才拒之门外,只要太医没来,两个小的就算没淹死,只怕也要落下病根吧?这样不但她所出的阿哥少了两个对手,恐怕皇贵妃也要受皇上的迁怒,简直一举数得啊!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佟妃阴沉着脸呵斥着这群不省心的女人,顺便狠狠地瞪了温嫔一眼,今晚若非她撺掇着要去游湖,何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偏偏她自己因为心情不好,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同意要去,众人之中她位份最高,自然以她为首,如今出了事她岂能撇的清干系?两个阿哥任何一个出事她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云嬷嬷,你亲自去乾清宫一趟,若是太医还没来,就说……”佟妃着急上火地又等了半响,终于忍不住想再派人去催,毕竟一旁偏殿里还躺着几个贵人常在呢!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结果佟妃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一阵喊‘太医来了’,顿时就将后半句咽了进去,只见三位太医提着药箱联袂而来,其中竟有一位是太医院左院判,不由得心中一喜,院判可是皇上的心腹之人,这下不怕被算计了,看来皇上还是重视她们的。
“咳咳……太医!快来看看四阿哥,这孩子一直哭个不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僖嫔见了太医顿时喜上眉梢,顾不得自己因为落水而阵阵发虚的身子,急忙招呼着太医过去给四阿哥诊脉。
四阿哥保成对僖嫔而言就是唯一的命根子,以她这幅早已破败不堪的身子骨,连承宠都不可能了,能够封嫔凭借的不过是生了保成这个健康的阿哥,倘若保成朕有个好歹,简直跟要她的命没两样了。
“院判先给三阿哥看看,这孩子好像发热了!”惠嫔搂着坐在身旁的三阿哥保清,不顾僖嫔的怒目,自顾自地叫院判过来诊脉,宫里谁不知道除了院正之外就是两位院判医术最好,后宫的女人最怕什么?最怕被人在开方用药上动手脚,正因为左院判是康熙的人,她们才敢放心地用,至少康熙不会给自己的儿子下毒手。
左院判姓余,留着三缕长须,一脸正气,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只见他缓步上前温和一笑,对着惠嫔拱了拱手道;“惠嫔娘娘稍待,四阿哥年纪小,容奴才先行诊脉,以免哭得太厉害伤了嗓子。”惠嫔虽然是六嫔之一,但是以他如今的地位和医术,对她还真不需要有太大的顾忌,只不过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
余太医对站在左手边的一位老太医恭敬道:“马太医,您对小儿之症是最拿手的,劳烦您给三阿哥把把脉,以免误了延医问药的时机。”马太医资格老医术精,更是个老好人的脾性,这会只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惠嫔虽然有些不满,但是人家的理由很充分,四阿哥年纪比保清小,年幼的孩子身子更娇弱些,这会又哭得嗓子都快哑了,余太医先给四阿哥诊脉也算是常理之中,她也不好硬要人家先给自己儿子看,那样可就把僖嫔给得罪死了,而且太医也不是不管三阿哥死活,人家院判说话客客气气的,请过来的马太医也是专精儿科的,惠嫔也没有理由发作,何况她也没胆子拿皇帝的人怎么样的!
余太医这边已经拿出四阿哥的小手细细诊脉,那边不少重新梳妆完毕的嫔御们陆续走进大殿,纷纷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想知道两个阿哥会不会留下病根,若是有个万一,惠嫔和僖嫔就算是废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只听余太医摸着胡子对僖嫔道:“娘娘放心,四阿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熬碗安神汤喝下睡一觉就没事了。”众女顿时泄了气,暗自埋怨船上的奴才反应那么快作甚,居然没让两个小子多喝几口湖水,真真是命大了。
“多谢院判,那就有劳院判开方了,嬷嬷,一会你拿了方子亲自去熬药。”僖嫔一听儿子没事顿时松了口气,很是客气感谢了一番,她深知自己家门不显,又早与皇后的生了嫌隙,自然比不上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妃嫔底气足,家中能给她的助力不多,只能靠她自己一步步地积蓄力量,尤其太医更是她大力拉拢的对象,她可不想哪天死的不明不白。
余太医微微拱手,打开医箱拿出笔墨正要开方子,突然一个宫女踉踉跄跄地跑进来,对着佟妃就是一跪,哭叫道:“佟妃娘娘,求您让太医给小主看看吧,血……小主流了好多血……”哆哆嗦嗦的声音几乎变了调子。
佟妃原本对这个不经通传就擅闯进来的奴才极为恼怒,等听清了内容却神色一僵,急急问道:“你这奴才浑说什么?哪个流血了?”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宫女极为眼熟,可不就是德贵人的贴身宫女梅儿吗?只是众人听了这话却心中狐疑,虽然德贵人之前也跟着落水,就算救得慢了些也没可能受伤吧?哪里就会出血了,莫非那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德贵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梅儿这时哪里顾得上失礼不失礼,白着一张脸惊慌失措地道:“奴婢说的是真的……小主的下……□好多血……”她实在是吓坏了,小主明明是深通水性的,落水之后的呼救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可是没一会竟然真的差点溺水了,
虽然梅儿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一个个先是脸色一变,然后就是心中一喜,城府浅一些几乎都要笑开花了,这德贵人的情形莫不是小产了?
看来今晚这船翻得好啊,本来还觉得晦气的女人们一下子全都觉得喜从天降了,这德贵人本就因为生了阿哥一路升到贵人的位份,要是再怀上一个,其他人岂不是永远被一个包衣奴才压在头上?没想到一次意外就帮所有人除掉了未来的心腹之患,看乌雅氏这个女人还怎么狂?
就连一心放在儿子身上的惠嫔和僖嫔也是嘴角一勾,不再一门心思催着太医给开方了,通贵人更是眼睛闪亮,就差没放鞭炮庆贺了,要说宫里最为忌惮德贵人的非她莫属,在乌雅氏之前,她本来是地位嫔御中最为受宠,为康熙连生二子更是让她的风头一时无两,没成想在她最为风光的时候,乌雅氏这个包衣出身的女人横空出世,硬生生从她这里分走了康熙大半的宠爱,她要不是比乌雅氏多生了个儿子,恐怕就要被骑到头上去了。
“余太医,看来还得劳烦你亲自跑一趟了……”听到这消息最开心的就是佟妃了,她几乎想要大笑一番来抒发自己心里的畅快,乌雅氏这个贱人不仅背着自己勾引皇上,还总是做出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在皇上面前扮怜邀宠,更是生出个小崽子时不时地膈应自己,这下可好了,连老天都看不过眼要收了她去,简直大快人心啊!最好一尸两命一块儿去了才好呢!
“奴才自当效力。”余太医此时已经收拾好医箱,示意跪在地上的宫女带路,这座建在御花园中的殿宇刚好在福海不远处,平日里是给贵人们临时休憩歇脚用的,刚刚落水的大小主子总不好**地回宫吧?只好集中到这里换装梳洗,这会儿所有的房间都分配完了,奴才们更是几乎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要是没人带路还真找不到德贵人在那个角落里窝着呢!
梅儿连忙擦了擦眼泪,爬起来飞快地领着人往偏殿走,心中却在不停地打鼓,她可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德贵人那模样肯定是小产了,只是她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得到,若不是这场意外只怕还被蒙在骨子里,可见德贵人也是防着身边人的。
这事若往小了说是德贵人自己不经心,往大了说就是底下的奴才伺候不力,想起德贵人刚刚那几乎要吃人的眼神,她都有点腿软,德贵人的孩子要是真没了,她这个贴身宫女哪里能讨得好处?说不定就得被拿来泄愤了。
“呀——啊!!好痛啊——!太医呢?太医还没来吗!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废物!快滚去把太医找来啊!要是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小主定要让皇上砍了你们的脑袋!啊——”
余太医落在一串兴致勃勃赶过来的妃嫔后头,刚刚迈进偏殿就听到一阵阵惨叫,夹杂了凄厉的叫骂,全然不像传闻中那个与人为善的德贵人,反倒像是歇斯底里的泼妇一般。
“小主!太医来了,您可要撑住啊!”梅儿人未到声先到,万一德贵人骂出更加难听的话,到时候被后面跟着过来看热闹的妃嫔主子们拿住把柄,倒霉的还不是她这个去请人的奴才?
内殿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显然德贵人是听到了梅儿的声音了,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脸,可惜她不出声不代表其他人会放过她。
佟妃首先就发难了,她也不让路叫余太医进去,只是站在内寝门口虎着脸教训道:“乌雅氏,你想砍了谁的脑袋呀?不是本宫说你,你如今好歹也是个贵人了,不再是本宫身边的宫女了,怎能说出这般大呼小叫地没教养?”
“可不是嘛!德贵人好大的口气,想杀就杀谁?难道还想指使皇上不成?”端嫔站在佟妃左边接口道,她早就看这个同在承乾宫的乌雅氏不顺眼了,本来皇上对她就没剩几分宠爱,每次到承乾宫又大半到她的屋子里,有时候为了顾全佟妃这个一宫主位的面子也会歇在正殿,只有她这里几乎无人问津,几个月能来一两次就不错了,她自然把气撒在德贵人头上。
“两位姐姐消消气,德贵人毕竟是宫人出身,受惊之下难免旧习难改,姐姐们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温嫔站在佟妃右侧,温温和和的口气说出的话却宛如刀子般尖锐,生生能扎的人血肉淋漓,她虽然喜欢收买人心,但终究是满洲大族出身,自然看不上乌雅氏这个包衣出身的,尤其这个女人竟然接二连三地承宠怀孕,她岂能不恨?连宜敏这个皇贵妃她都敢设套占便宜,讥讽德贵人几句那更是完全没压力。
德贵人此时的脸色完全是铁青了,她看着堵在房门口的一群女人,几乎都要翻起白眼了,心中恨得滴血又不敢发作,毕竟这三个女人哪个都比她位份高,其中一个还是她的旧主,就算她们那她最不愿提起的包衣身份说事,她也只能硬生生地忍了,谁让她身份不如人,背后的靠山更不如人呢?
“妃主子,奴婢求您救救奴婢的孩子,奴婢贱命一条,自然死不足惜,但是这孩子是皇上的骨肉啊!求妃主子和两位嫔主子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娘俩一命……”不过德贵人也不是好惹的,她身份不够没关系,只要她肚子里这个身份够就行了,龙嗣总够高贵了吧?眼看着她们几个左一句有一句就是不肯让太医进来,德贵人也豁出去了,想要她的命,就要有惹得一身腥的觉悟!
佟妃几人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这个贱人竟然这个地步了还要往她们身上泼脏水,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也不敢再拦着太医,只能不甘不愿地让开房门的位置,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挡下去做的就太明显了,到时候岂不是坐实了她们想要谋害皇嗣的罪名?
余太医一直听着这些女人的交锋,不言不动地作壁上观,这会见德贵人已经跟这几个主位撕破了脸皮,这才慢悠悠走进寝室,心中暗自可惜惠嫔和僖嫔没有一起过来,不然可就更热闹了,不过……乌雅氏这个女人他是不会放过的,虽然不知道这次设计主子的事她有没有份参与,但是谁让乌雅氏有一个膳房总管的祖父呢?若说她一点干系没有鬼都不信!
余太医坐在床榻旁的小矮凳上,拿出一方手帕盖在德贵人手上,然后才开始号脉,德贵人忍着一**的抽痛,紧张地盯着他的脸色,刚刚一看到出现的是这位院判,德贵人就松了口气,若是这位太医,她准备的后手就用不着了,只希望他能保住这一胎,否则她真的要欲哭无泪了,毕竟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有了身孕,早知如此她根本就不会跟着佟妃去浮碧亭,自然也不会冒险去游湖,更不会故意泡在水里故作挣扎,这一切都让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佟妃等人也毫不避忌地站在一旁,看着院判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她们心里就越来越欢喜,只觉得德贵人这一胎肯定是保不住了,看这个女人还拿什么嚣张!
余太医突然脸色一松,对着德贵人笑了笑道:“幸亏小主的身体底子好,虽然落了红,但是奴才给您扎上几针,再喝上一段时间的保胎药,想必还是能保住孩子的。”他当然要为她保住这一胎,若是只是要这女人小产,他有千百种办法可以达成,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要是没有这个胎儿,怎么能一天天将这女人的身体拖垮?又怎么将这个女人打磨成为对付这些贱人的利器呢?
德贵人闻言狂喜,顾不得矜持地连连道谢,似乎连小腹的绞痛都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佟妃等人的脸色跟墨汁一样黑,没想到都到了这等地步居然还能有救,那岂不是意味着德贵人很快就能咸鱼翻身了?开什么玩笑,今天跟着来的女人都是打算落井下石的,真让乌雅氏力挽狂澜,她们将来还怎么混?
“不过,小主千万要谨记这段时间不要随意走动,尤其不可触碰活血生克之物,否则这胎肯定是保不住的,切记切记!”余太医慢悠悠地又蹦出后面一句话,让乌雅氏脸色白了白,警惕地看了一眼房里房外的一群女人,心中暗自埋怨太医是个没眼色的,这些话难道不能私底下交代吗?被这些女人听了去,她未来一段日子肯定不好过的!
“那德贵人就好好养着吧,等这胎稳了再回承乾宫吧!”佟妃这时已经调整好心情,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状似好心地为德贵人下了决定,惹来僖嫔等人的窃笑,这下子德贵人岂不是要呆在这个御花园的小宫殿里养胎?这里除了家居摆设可是什么都日常用度没有备下的,刚刚众人梳洗的用具衣物可都是奴才特地从各自宫里搬来的,倒要看看德贵人怎么在这里安胎?
德贵人垂下眼没有回话,等佟妃一群人耍完了威风走出去之后,才抬起一双被恨意和屈辱充满的眸子,瞪视着那些嘲笑羞辱她的背影,默默在心中发下毒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作者有话要说:y(^o^)y亲爱的们,紫藤很守信用滴把第二章弄上来啦,这一章就够肥了吧!o(n_n)o~,能猜出宜敏这几个心腹大将想干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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