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这日，魏家医馆闭门谢客。院子内，一派红彤彤的喜庆气氛。
    魏四娘端着大盆前后张罗，为她那名义上的侄子筹备婚礼。因怕人认出，一家人打算自己做个仪式。
    宋悦儿正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镜子里，魏如君正悄悄过来。
    她刚抹上口红，立马扭头佯装赌气，“哪有人没拜堂就急着看新娘子的啊”！
    “这不是想看看你吗”！
    魏如君笑起来，从后端出一盘果子，一盘卤鸡腿，“妈怕你饿了，让我送点吃的来”。
    望着香喷喷的鸡腿，宋悦儿忍不住笑了，“妈可真细心”，
    说着，又开始画眉，魏如君在一旁，看着她，“上海的物业卖出去了，明天我就去买去香港的船票”。
    宋悦儿想起昨晚做的梦，今天起来右眼皮一直跳，不免担心。
    “是啊，咱们不能继续在这里，纸包不住火，去了香港，英国管着，世道要公正些”，
    说着，她扭头问道，
    “魏郎，你可想好去香港干什么营生”？
    魏如君拍拍宋悦儿肩头，“先做郎中，顺便读个夜校，多学点西医技术，娘子不必担心，我已备好盘缠，托我妈存了渣打银行，咱们过去，只需找好安身的地方，我不会让你受苦”。
    宋悦儿眉头逐渐舒展开，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魏如君跟她以前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聪明而踏实，温润且包容。
    她低头一思忖，“等咱们过去，我也出去找个裁缝店做学徒，之前在何姐那没学全就走了”。
    “只要悦儿不怕苦，做相公的自然全力支持”。
    黄铜镜中，宋悦儿抬眸，眼神逐渐柔和坚定。
    她戴上金钗，涂了胭脂，与魏如君携手拜过天地。
    “悦儿愿同夫魏郎一起，侍奉母父，白头偕老”。
    照例，新郎官还要拜神敬酒的。
    宋悦儿先上了楼，红盖头下，她沉浸于此刻与未来的幸福中。
    忽然，“嘭”一声，只听楼下男女惊呼。
    “都给我趴下”！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震地的枪响。
    仿佛心里一块石头重重落地，宋悦儿心中不好的猜想，急忙掀开盖头，意欲下楼查探情况。
    “魏——”
    熟悉的身影堵住了下楼的路。
    只见张慎一袭军装，居高临下紧盯着宋悦儿，“为何不去找我”？！
    宋悦儿不敢抬头，已被吓得直哆嗦，她皱着眉，左右牵右手，揣揣不安，“我……不认识你”。
    张慎勃然大怒，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你睁眼瞧瞧，我是谁？当初那个求着我干的人又是谁”？
    “你就是化成灰，老子也认得你”。
    宋悦儿没出息地哭了出来，“我看到爷有新夫人了”，她眼巴巴看着张慎，不知所措。
    “我他妈就算娶老婆，也不耽误找你这条母猪”，张慎当即狠狠甩了宋悦儿一巴掌，她的右脸立刻肿起来。
    “求求爷”，
    她知道张慎是个狠人，哭得撕心裂肺，跪下来，捏着他的军裤，“奴家知错了，求求爷放过我们”。
    说着，一边发疯似的朝地上咚咚磕头。
    “你们”？！
    张慎冷笑一声，“指的是你和下楼下那个瘪三”？
    “什么时候成你们了”？
    今日，宋悦儿一袭大红衣裳，张慎从未见过她打扮得如此娇艳，只是，这红得灿烂，却像跟刺一样，从他眼里刺到胸口。
    “爷，奴家知错了”
    宋悦儿胆小如鼠，磕头如捣蒜。张慎最看不惯她这副懦弱无知的样子，抓住胳膊将她提起来，朝楼下小兵喝道，
    “把魏如君押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