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十五天天后，恰是码头交接货物的时候。
    普通老百姓自然不知道，他们都一窝蜂上街去看死刑犯游行了。
    “竟然有女人呢”
    众人惊叹，只见这女囚被押在车上，头发凌乱，依稀能看到她略胖的身子，只是，脸好像有些肿。
    也不奇怪，牢房饭菜能好到哪去。
    “只怕是杀夫了，还是犯了精神病”？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后面跟着的，都是五大三粗的莽夫，吆喝着，“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秋风起，小雨微凉。
    拉着囚犯的驾车，从郊区来到闹市。
    县长请当地名流来参观审讯，张老板和张太太也在其中。
    “大胆宋氏”！
    “你勾结外党，贩卖情报，认不认罪”，
    宋悦儿摇了摇头，哭得稀里哗啦，“县太爷，我只是稀里糊涂就被抓来，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大胆刁民”，
    “还不认罪”？！
    “我”……
    宋悦儿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正是张慎，而他身边，依偎着一位穿着紫色旗袍的美人，言笑晏晏，好似一对恩爱夫妻。
    那她呢？
    还是说，她认错了人，不可能，这世上，就没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怎么可能连身长、面貌都一摸一样。
    连嘴角那颗痣，都一模一样。
    宋悦儿顿时无言。张慎也看到了她。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而后，她先垂下头。
    “我就当你认了”，
    县长丢下一枚签令，扔到宋悦儿跟前。
    “绞”。
    码头上，雨越下越大。
    木箱子散发着桐油气味，工人们赤膊上阵，从大船上来回搬运。
    按理说，就算宁波有水路优势，粮油与盐，都不适合水运，更不适合雨天搬运。
    原本是十五天后，那时雨季已过，之所以提前，是因为听到风声。
    价值黄金十两的风声。
    皮卡车在雨幕中驶入宁波郊区大凸洼，在码头已经验过货，黄轩清瘦的脸上笑意盈盈，作揖说道，“吴将军，两千只美式步枪，两千只机关枪，一万只手榴弹，还有十万颗子弹”，
    “全都在这”。
    吴尊荣作为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名利为春药，油头梳着，荣光焕发，步伐铿锵有力。
    他随手指了指一箱，“敲开看看”。
    氛围轻松，毕竟成功已水到渠成。
    “吱呀”—
    随着木箱子撬起，在场三人悬着的心，都落到地。
    “哈哈哈哈今晚去醉春楼，我请黄老板，抱个最漂亮的妹子”
    “哈哈哈哈”
    几人都笑起来。
    是夜，宁波大雨滂沱。醉春楼灯火通明，半个妓院的妹子都聚在大包厢，衣衫半解，地上都是酒瓶子。
    “樱桃，过来，给吴爷伺候一下”！
    欢愉之时，吴府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大太太胡广昕，带上金银细软，易装踏入雨夜。
    上午醒酒，儿子女儿来请安，吴尊荣都没见。中午，二姨太端来鸡汤，妆容精致的瓜子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二姨太方黎来自江南小城，说话讨巧，吴尊荣刚来上海，就在醉春楼一众丫头挑中了她。
    十年了，依然最得宠。
    “老爷，起来喝鸡汤啦”～
    方黎就势靠在床头，端起碗，一勺一勺喂鸡汤。
    “上午顾军长来了”，
    “说什么了没”？
    “笑着来笑着走的，我说老爷上午不便接客，他就走了”。
    吴尊荣抿嘴笑道，“还是你懂说话”。
    说着，抚上方黎小手。
    “这戒指小了”，吴尊荣一边摸，一边开玩笑。
    方黎故意瘪嘴，佯装生气，
    “哪里小了，老爷送给我的，就是最好的”！
    吴尊荣拍拍她细皮嫩肉的小手，起身，“下午喊卖珠宝的过来一趟”。
    这下，方黎的俏脸，笑得更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