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还有一个极其响亮的名字——黄金树。
它象征着纯洁、真爱、自由和希望。
大小姐去世后,他把她埋在这棵树下,每到雨夜他都会忍不住跑出门,他对那座永远不会有回应的坟茔喋喋不休地讲起情话,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渐渐地,他也开始对黄金树说话,他抚摸着它光洁细腻的树皮,莫大的悲哀填满他的心脏。
原来玫瑰真的比不过珠宝。
有时候,他甚至会产生一种恍惚的错觉,他和这棵树已经融为一体,他甚至能听到它的叹息声,那是从他心脏里发出的声音。
他开始意识到这棵树对他意味着什么,如果一定要仇恨,如果一定要堕入黑暗,要记得为自己留下那份纯真和欢乐的回忆。
这棵树便是他的心脏,保存所有纯洁的、美好的记忆和爱。
他知道,能救赎他的,只有那个孩子和黄金树。
黄金树永远屹立不倒,他只需要那个孩子的爱,就能彻底得到救赎。
实在等得有些不耐烦,傅庭雪站起身,打算自己也去一起找。
他走下螺旋楼梯,脚步突然一顿。
三楼靠墙的那间屋子是他的书房和平时处理工作的地方。
他刚要抬脚进去,屋外却传来欢呼声:“人找到了!”
不等佣人给他打伞,傅庭雪不顾隆隆的雷声和四周哗啦哗啦落下的雨点,径直冲出公馆的屋檐。
佣人是在后花园的那口湖里找到人的,眼下快要入冬了,那口湖仿佛是冰冷的钢铁,让人感到毫无温度和生机。
周济慈躺在草坪上,他浑身都湿透了,冻得满脸青白,没有血色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
佣人发现他时,他险些溺死在后花园的那个湖泊里,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掉下去的。
傅庭雪扑过去,抱住他的头:“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掉下去的。”
周济慈说不出话,他眼睑闭着,不停地呛咳出水,意识不怎么清明。
傅庭雪让佣人抱来一卷羊绒毛毯,把他整个人裹住,又吩咐佣人道:“将他扶到四楼的卧房。”
这晚,周济慈又开始烧起来,他额头滚烫,两颊绯红,不停地打冷颤。
他烧了整整一夜,傅庭雪一刻不离地守着,不时用掌心试探温度。
直到第二天中午,周济慈才醒过来。
傅庭雪用毛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问道:“昨晚你是怎么了?你怎么掉到水里去的,你差点把我吓死,要是佣人晚一步发现你,你就直接淹死在湖里了。”
周济慈目光怔忪,有气无力道:“昨晚突然断电,走廊里的灯全部熄灭了,我想起一些可怕的事。没看路,不小心掉进去的。”
知道他是想起十六年的那个黑夜,傅庭雪眼神里的笑意陡然凝固。
那个时候大小姐刚去世没几年,正是他最恨的时候,每当他看到纪贤的时候,总会让他想起不堪的回忆,甚至忍不住要折磨这个孩子。
所以,当他知道纪贤被绑架走后,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就让那个孩子死去吧,从此以后,所有的爱和恨都能有个终结。
可当他重新面对那个不会说话的坟墓时,他又开始后悔:这不是终点,如果没有那个孩子的救赎,那他一辈子都会沉浸在绝望和仇恨中,他不想带着仇恨进入棺材里。
傅庭雪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我马上让人把那口湖填平,免得你不小心再掉进去。”
周济慈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话,傅庭雪见他脸色很疲惫,起身离开房间,让他好好休息。
傅庭雪走后,周济慈的眼神逐渐冰冷,他的手慢慢摸到枕头里,在摸到一个硬物时,他缓缓地松了口气。
母亲忌日那天是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云层低垂,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她葬在一颗巨大的黄金树下,黄金树静默无声地立在那里,浅黄色的枝叶微微摇曳,仿佛在感受风向的变化。
时隔十六年,周济慈再一次见到母亲,却是隔着冰冷的坟墓。
傅庭雪走上前,将一束白玫瑰放在墓前。
他的手放在冰冷的墓碑上:“大小姐,我带小贤来看你了,他长大了,你还认得出他的模样吗?”
傅庭雪站起身,开口道:“小贤,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模样吗?”
周济慈淡淡道:“我记不清了。”
他对母亲的记忆其实很模糊,母亲去世那年,他才五岁,能记得多少。
但他对父亲的印象却很深。
父亲是个高挑清瘦的男人,他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面容清秀,一举一动都彰显该有的矜贵和优雅。
他有个和外表一样斯文俊秀的名字,叫纪斯年。
父亲身体不好,常年生病,家里一年四季总是药里药气的。
母亲嫌中药味难闻,但他却不觉得,父亲身上总是带有这样淡淡的药味,有点苦涩,但更多的是自然纯净的气息,让人难以忘怀。
但这样病弱的父亲,却总是能给人可靠的安全感,他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家也能把妻儿照顾得很好。
他是父母眼中的好儿子,妻子眼中的好丈夫,儿子眼中的好父亲。典型的正人君子,从小到大,他只在迎娶母亲的事情上叛逆过。
周济慈三岁那年,父亲生了一场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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