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黟给他开了甘草水冷敷, 这甘草水不止有甘草,还加入枇杷叶、黄连、黄苓和黄柏,煎煮好过滤药渣, 再加入石膏粉搅成膏状就可以敷在湿毒疮处。
青年是读书人,没煎煮过药,这活交给林氏去办。这一道上,林氏做的活儿仔细, 来看病的病患要是不会煎煮药的, 她都能办好。
这湿毒疮需要内服外用,许黟另给他开一个化斑解毒汤的药方。这药汤, 自也是交给林氏来。
青年付了银钱, 就在许家附近临时租赁了一间合租房, 每日早时和晚时过来敷药服药。
三日后,青年手上湿毒疮好转。
五日后,青年不用再敷甘草水, 只再服用药汤。
十日后, 青年来告谢许黟,他身上的湿毒疮已解,该回梓州府了。
……
时间转眼来到年节前夕,这是许黟和颜曲月他们回来过的头个年,两人商议着要热热闹闹地好好办。
离着年节还有十日,许黟就叫停东郊医学那边的工程, 给工匠们和工人们放假,要过年了, 他也不吝啬, 给每个人包了一串铜钱,再去到百里村, 找张村长买下一头肥壮的猪,请着屠户来杀猪分肉。
工人们听到今年收到的年礼这么丰盛,都感恩地叩谢,两眼盼望地跑着排队领猪肉了。
对盐亭的平民百姓来说,不是天天都能吃到肉的,也就过年过大节时,家里才会舍得割点肥肉回来。那肥肉也不是敞开肚子吃到饱,每餐切一小块下锅煎,煎出油脂捞出来,再用来炒菜,煮汤,尽量让每道菜都沾上油腥,等把这小块肉利用到极致,才切成薄薄的几片,给每年辛苦干活的顶梁柱吃,接着再分给小孩儿,老人。
今日,他们每个人都领到三斤肉。每块肉肥瘦相间,白白花花的,看着就诱惑极了。
这头猪有百来斤重,几十个工匠工人分完,还剩下好些猪下水和四截猪蹄。这两个部位都要用大料做才好吃,那些工人们舍不得拿价贵的香料来腌卤这些猪下水和猪蹄,舍不得地望了望,便提着钱和猪肉去到张铁狗那边按手印回家去。
人都走完了,张铁狗抄起登记册拐在腋窝下,走过来瞧了一眼:“呦,这些可是好东西。”
许黟道:“是不差,可以带回去,今晚处理好便能吃上。”
张铁狗看向在收拾刀具的屠户,又看看旁边帮忙搭手的阿旭,笑说:“阿旭做的猪蹄汤可香了,要不这几截猪蹄,做成猪蹄汤多好。”
阿旭听后点点头,很是乐意道:“那我先带着回去,晚些时候,铁狗哥和梦嫂嫂过来吃便成。”
许黟在旁补充:“把干娘和澜姐儿都叫上。”
要年节了,私塾里这几日的学业比平时忙,安哥儿要在私塾里夜读,快要到戌时才能回家。
“行,我把干娘他们都叫上。”
阿旭先提着猪下水、猪蹄,带着屠户离开。
许黟和张铁狗趁着天黑前,巡视完一遍周围环境,在过年前后,这段时间他们都不会特意过来。几个月的时间,医学楼盖得差不多了,四周砌着两米高的围墙,锁着道大铁锁,巡逻到后方,会遇到一间竹子搭建的棚子。这棚子占地很大,里面囤放着好些木材和石砖。
张铁狗摸摸那些木材,把门锁上,对着许黟道:“没想到呐,咱们也能干成这么大的事儿。”
这可是民间医学啊。
听着就不一样。
许黟听得轻笑:“到时你也来当老师。”
“我?当老师???”张铁狗瞪大牛眼。
不是,他哪里懂医学啊。
张铁狗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还是算了吧,虽然我也想当个老师过过瘾,可我要真当老师了,就要误人子弟了。”
“不至于。”
许黟被他逗笑,片刻才止住笑,认真看向他,“当医者,健身锻体很重要,你能打拳能射箭,有一身好武艺。若是能教着医生们练身锻体,他们以后出门游历,爬山涉水,便是上山挖采药材都有自保能力。”
如此说,张铁狗摩挲双拳,有些腾云驾雾。
“我真能成?”
“能成。”
……
这几个月,陈娘子、何娘子,还有李梦娘跟方彩衣几人,都聚在一块做针线活,他们要赶在过节前,给家里人做两件衣裳。
何娘子的针线活最好,只是这几年上来年纪,有些老花眼,做活的速度变慢,便把技巧教给儿媳妇方彩衣。方彩衣以前在家里就常做针线活,连带着李梦娘也想学,何娘子看她想学,便也一同教她。
李梦娘要多做两身,给安哥儿和澜姐儿,还要给一身张铁狗。别他人都有,就张铁狗没有。
方彩衣笑着打趣:“张哥要是知晓,赶明儿就要穿着好看的新衣裳来我家炫耀了。”
李梦娘听得红起脸。
自家夫君是什么德行,她哪会不知。
“我做的,那他自是喜欢。”李梦娘脸红归红,却也不害臊,“你看你手上这件,丹青色的料子,摸着就柔软舒服,不也是给你家余秋林做的?”
方彩衣娇瞪她一眼:“他一年到头都在外跑,总要件体面衣裳。”
李梦娘捂嘴笑:“是是是,彩衣妹妹说得极对。”
又道,“今年黟哥儿回来,咱两家都更忙了,前两天听那边工程停了,我以为就能好好歇息,结果夫君说,黟哥儿要他和秋林兄弟去收什么柴火灰,说明年有大用。”
方彩衣道:“这事我知晓,以前秋林就去收过,能拿来制药散,还能用来改善土壤。”
余秋林还说了很多,她不是很懂,便只记住这些。
两个年轻的凑在一块聊,旁边屋里何娘子跟陈娘子亦是聊着天。
她们俩人是要给许黟和颜曲月夫妻俩做衣裳的。家里人的新衣裳,有儿媳妇忙,许家却没长辈,颜曲月不会针线活她们都知晓,便趁着年节前,把衣裳赶出来。
忙大半个月,就剩袖子上的花纹还没绣好。
“听说这房子盖好,明年就能把医学办起来,盖那么大的屋子,得收多少徒弟啊。”陈娘子有喜有忧,叹息道,“庄里都雇着好些长工,医学里却只有那几个孩子在教学,不得多累。”
何娘子笑道:“你就是爱担忧,咱们盐亭才多少人,想学医的又多少人,就算医学办起来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那么多徒弟来的。”
陈娘子一愣,她就没想过不会有徒弟这事。
她当即将心提到嗓子眼,急切切地问,“那要是没徒弟来怎么办?”真没有,黟哥儿岂不是要失落。
何娘子:“我虽不懂,但以黟哥儿的高明,不会缺徒弟的。”
他们都期盼着医学能办起来。
两人没因这事耽误手里做针线活的速度,再快一些,就能明日拿去许家给许黟夫妇两人试穿如何。
这时,颜曲月带着阿锦过来。
她们先前就得消息,要他们今年不用做新衣裳,会给她们备上。颜曲月没好意思白拿,这长辈要给他们做衣,那是长辈的心意,她做晚辈的,也要付出份心意才成。
今儿过来,是带着年礼来的。
颜曲月给何家、张家都准备齐了,不叫他们再忙活一趟,什么年节要用的物什,用的红烛、灯笼、灯油等,吃的话便是肉食、蔬果,甚至到红豆、红枣、干货等,也都有。
喊着庄里四个壮汉,给她们搬过来。
一下子就将张家庭院给铺满。
做绣活的四个人出来瞧,眼睛都不知该放到哪里:“你说不让我们准备,竟都备这么多?”
这得用到、吃到什么时候呐。
“家里添了不少人,要用的东西便也跟着多起来,这些看着多,分一分就没多少了。”颜曲月说着,拿出里面两个锦盒。
一个给到陈娘子,一个给到何娘子。
她道:“这是夫君给干娘,婶子准备的,里面是养颜的丸儿,和粥服用就成。”
“黟哥儿还有空炮制这些?”陈娘子激动打开。
颜曲月莞尔笑:“自然有,给干娘婶子的,当然要他自个炮制。”
不止她们俩人有,方彩衣和李梦娘,以及陶家、鑫家两位娘子,吴关山的娘子等好些相熟的都有,但炮制的养颜丸药方不一样。
何娘子道:“黟哥儿有心了。”
这东西,外面药铺里可买不到。
闻着香香甜甜的,味道极好闻,根本不像是药丸儿。
另一边,阿旭和二庆去乡下渔农收鱼,他们把收到的鱼带回城内,去到陶家酒楼。
陶清皓在酒楼里等着他们,见着他们搬着两筐活泼乱跳的鲤鱼回来,高兴地撸起袖子,大声喊后厨的人快来搬进去。
后厨的汉子把鱼搬进去,不一会儿就称好重量,回来告诉他们几人。
陶清皓道:“这鱼就放在我这里,两日后你们来取货。”
阿旭道:“陶郎君,这是订金。”
陶清皓看着他递来的钱袋子,挑了挑眉:“咱们两家是何交情,订金就免了。”
“不行,郎君说亲兄弟都明算账。”阿旭固执摇头。
陶清皓扯扯嘴,把钱袋收下来,想了想说道,“你们该知道这鱼做成鱼丸儿,十斤只能出五斤鱼丸,这两筐鱼有八十六斤,到时能出个四十三斤左右的鱼丸。”
阿旭和二庆都明白的,想着过两日能来拿几十斤鱼丸,眉眼都带着高兴的笑儿。
待他们一走,陶清皓深深看他们一眼,转头就叫上后厨的人,把鱼搬到牛车上,他坐着另外一辆放着暖盆的驴车,打发车把式去到陆厨娘家。
这鱼丸,是许黟托陶清皓请陆厨娘做的。
陆厨娘知晓是许黟委托,没推辞,收下鱼和订金,就请陶清皓离开。
……
过节的物事都准备就绪。
年到了。
早时天刚刚亮,阿锦和巧琴都穿着喜庆的褙子裙来敲门,催促着许黟和颜曲月去到门口,点炮竹。
“你是郎君,得你亲自来。”
“快啊,大家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郎君你嘞。”
许黟淡淡一笑,携手颜曲月出来,廊道上粱挂着两排红灯笼,庭院上那棵光秃秃的枣树,系着彩色的红布条儿,下方的石凳桌椅,摆放着喜色果子盘,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过年的热闹气氛。
颜曲月轻推了下他,对上许黟侧目看过来的眼睛,明眸皓齿间,声音里带着催促的笑意:“我也等着,快去。”
“好。”许黟拿着根香,走过去,把挂在门上的炮竹点燃。
“啪——啪——啪——”
炮竹声声响,新的一年开始了。
许黟仰头,迎着冷冽寒风,却不觉得冷,好似周围有一层暖和的风将他包裹住,他每走一步,便越来越踏实。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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