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宜迟。
很快莘淮便做主拍板定下, 交由余教授去安排整理书架的医生。
今日时辰不早,已来不及叫医生过来,众人就把手头剩余的工作忙完, 抱着书籍陆续离开书房。
许黟待人走得差不多时,来请问莘淮,书房里的书籍能否外带。得知可以将书房中的医书带去宿舍,许黟拿了一本外疡方集, 用干净的布帕裹住外面, 妥善塞到怀里。
这时宋教授来喊许黟一同去吃饭。
“院外整条街都是饭店酒馆,我等素来都去那里解决用食, 你今儿刚来不熟悉, 哥哥带你去吃。咱们来两碟卤肉, 酿煮莲藕,再要一盅清酒,小酌两杯。”
不过半日, 宋教授的称呼改了又改, 对许黟更加热情。
此等盛情难却,许黟揣着医书跟他出门。
太医院地广,两人从书房出来后,穿过几条长廊,走的太医院南门。路上,他们遇到好些也出去吃饭的医生。
那些医生见到宋教授, 都停下来行礼。
有的认出许黟,纷纷投来注目。
“许先生。”
“许先生。”
识得许黟的医生在见到他时, 内心都很是惊讶, 许黟是来太医院了吗?
他们规规矩矩地站定脚步行礼。
许黟没有失了礼数,面对他们的行礼问候, 跟着宋教授微停脚步,与他们寒暄几句。
短短一段路程,硬是叫许黟和宋教授走了两炷香的时间。
宋教授调侃道:“你这一来,这些医生又有话题要聊了。”
许黟:“……”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没多想,跟着宋教授来到一家小食店。
这店里气氛融洽,有两个店保来回穿梭端盘送菜,见着他们来,热情招呼着他们入座。
宋教授要了两盘卤肉,再要个酿煮莲藕,见着店里今日有炒河虾,也要了一盘。
再来一盅杏花酒。
宋教授道:“这家店卖的杏花酒最为正宗了,喝着芳香留韵,清冽不烧喉,就是不能贪多,后劲儿大着呢。”
“宋教授。”许黟斟酌地唤了一声。
他还来不及说别的,宋教授打断他的话,“黟哥儿太客气了,唤我声哥哥即可。”
看着比自己大上十几岁,留着胡须的宋教授,这声肉麻的“哥哥”着实难开口。
许黟吁出一口气:“宋兄,我不胜酒力,只怕等会要扫兴。 ”
听到是这话,宋教授也不恼怒,反倒笑说:“那酒我一人也能饮,你要是喝不了,不用勉强自己。”
等酒菜端上桌,许黟为他斟酒,自己也倒了小半杯。
宋教授对此很满意,不会饮酒也要饮,许黟这是心里有他。
这酒……喝着比平日都香甜了。
……
与此同时,廖宁才和胥黎相伴出来,胥黎在院外租赁屋子,那屋子住着几家人,其中一家占着灶房,另外三家想要做吃食都要经他家门口,时不时就有吵嘴的时候。
胥黎还未成家,又不会下厨,每日都是靠外面的吃食度日。
廖宁才去年成了亲,娘子和父母住在京郊,除非休沐,要不然他也不归家。
“咱们去那家吃吧。”路过一家小食店,廖宁才停下脚步,“他家有卖杏花酒,宋教授就爱吃他们家的酒。”
胥黎眼珠子一转,掂了掂他带来的钱袋子,点头说好。
他们入内,目光所及之处,就看到许黟和宋教授,眼里划过怔愣,不由自主地朝着许黟走去。
“许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廖宁才激动问。
许黟笑笑:“我今日刚来的太医院,对周边还不熟,宋教授便请我来喝酒。”
胥黎震惊程度不亚于廖宁才,听得这话,当即抓住重点:“许先生是进太医院了吗?”
“以许先生的高明,若是来太医院,是来给我们当教谕的吗?”
“他不是来给你们当教谕的。”宋教授板着脸出声道。
两人唰的一下脸颊浮起红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怠慢了宋教授,急忙行揖:“宋教授。”
他们内心对许黟这个时辰出现在太医院外街道食肆太好奇了。
哪怕有宋教授在,廖宁才依旧忍不住地问:“许先生不是来给我们当教谕的,那是来找人的吗?”
宋教授嘁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许黟:“你看看你,这才过去多久,便有这么多医生来问。”
许黟无奈失笑,对着廖宁才和胥黎道:“我是来修纂医书的,修完了就回去。”
“修纂医书……”两人皆是怔了怔。
想着他们来到太医院七八年,至今还没有考核成为医官,而许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已是这番能耐。
两人心情激动又复杂极了。
但转念一想,他们以后就能经常在太医院里见到许黟了!
许黟和宋教授还在吃饭,两人不敢继续打扰,离开前,胥黎趁机问:“许先生,以后我们有不懂的问题,可以来请教你吗?”
“自是可以。”许黟没拒绝。
胥黎听后很激动,礼貌地朝着他们行了个学生礼。
如今的许黟已经能心平气静地接受别人的学生礼,淡笑着目送他们匆匆寻了个位置落座。
他收回视线,就看到宋教授一直在盯着他看。
“我脸上有东西?”许黟故意问。
宋教授故意答:“你脸上是没东西,但你身上有点东西。”
回到宿舍,许黟点灯换衣,重新出来唤了个打杂的小童,给他十几个钱,问他要一壶开水和一盆热水。
小童拿了钱,兴匆匆地跑去给他烧水去。
没多久便提着壶烧开的水来,许黟提着壶泡茶润喉,门外再度响起敲门声,是小童搬着装热水的木桶来了。
他打发小童离开,简单地洗脸泡脚,便披着外衣,坐在油灯下看书。
昏黄而黯淡的光线间,映照出书中晦涩难懂的医方,许黟家里有许多传书,从小便跟着家里人接触古方,加上这么多年来,天天跟古人打交道。
读起这样晦涩难懂的医方,并不困难。
饶是如此,他看书速度依旧不快。
在民间书肆,很难买到医书。大部分的医书都是师承传本,代代相传,寻常人几乎碰不到。
这也是为何民间的大夫水平参差不齐的缘故,常有百姓看不起病,或者是被庸医骗取银钱,丢了钱也丢了命。
许黟很珍惜来太医院的日子。
他边看医方边琢磨,时间很快就消逝而过。
一个时辰左右。
许黟合上医书,抬手揉了揉眼角,熄灭油灯,回床睡觉。
……
翌日睁开眼睛,屋外墙角有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在聊天。
许黟当即起身,练拳片刻便出来屋外。
昨夜的小童跑来问他可要跑腿买早食。许黟闻言取了铜钱给他,打发他去买羊杂汤饼,多出来的银钱算是赏给他的。
食过汤饼,许黟揣着两本医书去书房。
他来得不早不晚,书房里已有人在,许黟跟他打完招呼,便开始把带来的医书放在莘淮桌前,再去到昨日还没整理完的墙柜前,把剩余的活干完。
待他忙完,余教授带着好几个医生过来了。
许黟挑眼一看,便看到里面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廖宁才和胥黎他们。
两人是自告奋勇报名的,余教授看他们如此积极,便应允他们。
余教授带着人往许黟这边走来,接着就将人交给他来处理:“那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你最为了解,便由你来讲如何分类,好叫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这法子简单,许黟三言两语便将分类法说清。
便又示范了一回,拆剪出模样相同的纸条子,在上面写下辩证病脉分类。
“辩阴阳,其中细分为太阳病脉、阳明病脉、少阳病脉、太阴病脉、少阴病脉和厥阴病脉,其六经辩证,我们可以按照这样来细分,将这六种类别的医书归类整合,放在同个位置。”
许黟说着,把写下来的纸条糊上层米糊,竖贴在清空的书柜框边,在对应的标签格子上,摆放上他归类好的医书。
从心里讲,作为一名新时代年轻人,这种分类法对他来说太熟悉了。看到这样的排列循序,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他好似回到了以前。
他恍惚一瞬,很快清醒过来,笑着对那几个来帮忙的医生道:“这类分法,只适合医方集,若是像这本总录,就要另外分类。”
胥黎拱手问:“许先生,那这类该怎么分?”
“另归一处。”
许黟目光扫过他们,伏案写下两张纸条,分别为“综合方”和“杂类方”
书房里这两类书籍不少,想要重整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没有这些免费劳动力,只靠许黟和几个教授,两三年都不一定彻底分完。
这是细活,几个医生都不敢松懈,听许黟说罢,余教授皱着眉头,慎重地带着他们开始干活。
接下来这里就没有许黟什么事儿了。
他如今主要的任务是纂修医书,留着余教授在这里监督,他和宋教授几人搬着找出来的书册,去到昨日办公处。
纂修医书,需要抄录、归类、统合。
目前他们要先进行的步骤就是把夹杂着外疡方的医书找出来,再将其抄录在册上。
许黟拿了书来到座位,这项活不轻松,许黟拿着医书翻看几页,找到一处,就开始研墨。
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期间,许黟偶尔停笔,一面抬手捏着发酸的脖子,一面手不停地翻阅医书。
待众人都饥肠辘辘,发出抗议的呼噜声时,众人才想起午时已经过去一刻钟。这时,外面有小童提着食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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