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当家婆母抬起手, 指向那锅水的手指头不住颤抖:“那水……那水……”
……那水没开!
她盼了十多年的大哥儿,原来是被这毒妇给害了!
杨家婆母气急攻心,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整个气血上涌,胸口猛地阵阵发疼,下一瞬眼前发黑地往后倒去。
大清早的,杨家闹得个鸡飞狗跳, 引得周围邻居都打开了门出来看热闹。
“他家又有人病了?”
“听这声好像是老崔家的, 她不会是被她大孙儿给传染瘟疫了吧。”
“不好说嘞,你还记得上回不?村西老葛那家, 他家就是一家子都病倒被拖走的。”
“……”
在邻居们的窥探议论中, 闻声赶来的民壮敲开老杨家的院门。
他家前几日出现了一个几个月大的病患, 本就是重点关注对象,从事发到民壮赶来,不过半个时辰。
带队的民壮大声喊道:“谁病了, 快带出来。”
“给差爷问好, 是我老伴突然晕倒了。”老杨家胆战心惊地出来回话。
这些身材魁梧,蒙着面的民壮每次出现不是大声吆喝,就是把人拖走。有的还在背后猜测,那些生病拖走的人会不会就地埋了,再也不会回来。
因而,他家老伴看到民壮, 打心底害怕。
带队的问:“怎么晕倒的?”
老杨家:“俺也不晓得呦,本来好好的, 突然就晕了。”
看民壮眼里出现不喜, 他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说, “好像我小儿媳也在,俺去叫她来回话。”
小儿媳邱氏就是那个在水里做手脚的妇人。
她在崔氏晕倒后就六神无主了,这会被叫来问话,心虚地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带队的民壮眼尖,看出不对劲来,故意用狠话吓唬她:“你不老实交代,我就将你抓去坐牢。”
“我说!我说!”邱氏害怕,当即漏出马脚。
掩着脸就把她做了什么事,而被婆母发现,婆母气不过晕去的过程说了出来。
在场众人:“……”
纷纷惊讶不已。
便是他们老杨家剩下的人,都对这事一无所知,听到她说这些话,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你怎么做这种事!”老杨家颤着手,往下耷拉着的嘴角抽搐不止。
邱氏的丈夫踉跄两步,难以置信地看她:“你说的都是真的?”
邱氏低垂着脑袋,闻言猝然抬头,但见丈夫眼里神色,她惭愧地又低下头:“我……”
哪怕平日里有张三寸不烂之舌,此时却没有用武之地。
突然,晕倒的崔氏清醒过来,“哎呦哎呦”地疼着叫着。
引得其他人都侧目看去。
见到崔氏醒来了,民壮也就没再说什么,既然不是瘟疫,那这一家人的事就不关他们事了。
他们要走,崔氏却连忙叫住了他们。
“差爷且慢,老身有话要说。”崔氏的脸庞瞧着更加苍老了。
她哀叹道:“我家大媳妇和大哥儿都在安置坊里,我、我家里其他几个人,怕也是要得瘟疫的。”
“这话怎么讲?”民壮听得直皱眉。
崔氏就把邱氏想要毒害他们的大房一家的事仔细地说出来。
大哥儿都已经进了安置坊里了,她还依旧烧那没开的水,岂不是为了害她两老和大儿子吗?
“老身这两日也觉得身体不适,怕是也得病了。”
她要是也去了安置坊,还能有机会再见一下大哥儿。
说到这里,崔氏的眼光恶狠狠地看向缩在角落,不敢抬头的妇人。
小儿媳邱氏,嫁到他们家有十来年了,养育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娃娃。
他家这一代的子嗣薄,大儿媳这么多年才生了个哥儿,小儿媳连生两个姐儿就伤了身没法再生育。他家又穷,根本没钱再给两个儿子另娶。
因此对这两个姐儿也不算差到哪里去,该有的吃穿都没缺着。当然了,与出生几个月的大哥儿比起来,这几个月二房的待遇明显比先前差了一点。
但两公婆扪心自问,对二房没有多甚委屈,不明白为何小儿媳会这般害了大哥儿!
民壮拿不定主意,思来想去,觉得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于是将他们一家都带走了。
此事很快在杨家庄发酵开来,小儿媳邱氏的行事也被大肆宣扬谩骂。
同村妇人里有和她关系不错的遭了殃,都被自家婆母狠狠的盯着,生怕自己的儿媳也是这样的毒妇。
这些妇人们:“……”她们要是知道这人可怕,谁和她走得近啊!
害得她们也被指指点点。
不由地都在心里咒骂她不得好死。
而此时,邱氏已经被捆绑着双手带来到安置坊里,另外杨家一家子这么多人,也要找房屋住。
带队的民壮跑来找阿旭:“阿旭大夫,杨家庄又有人来了,但这次有些人不同,这些人还没得病。”
“没得病怎么往这边带?”阿旭奇怪地皱眉。
民壮就只好将事情经过说给阿旭听。阿旭听了,整个人都有些懵。
这都什么破事啊!
都发生瘟疫了,怎么还有害自家人的。
想着这里面还有那害人的邱氏,阿旭先交代民壮把老杨家都安排到那个小孩子旁边新搭建的安置房里,接着就将这事禀告给了许黟。
义诊处,林秀惠也在。
听闻此事,他冷然一笑:“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等荒唐事。”
“不稀奇?”阿旭愕然。
林秀惠道:“也算稀奇,但人心叵测,我跟随老师救治时,曾遇到一病患得了病,就想拖别人垫背,瞒着众人将污秽物倒入到饮水的井里,以至于他们村好些人都得瘟疫死了。”
“嘶——”
众人猛抽冷气,世上竟有这么恶毒之人。
“那人最后惩罚了没有?”阿旭急迫问道。
林秀惠道:“死了,他最先死了。原本大家都不晓得这事,还是他亲口说的。”
在旁听着的许黟:“……”
他怎么觉得,这林秀惠在故意吓唬他的阿旭呢。
果不其然,在看到阿旭露出别样神色来时,林秀惠满意地笑了笑。
仿佛他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
当然了,他也不是只顾着吓唬人,也是在提醒着许黟,小心真的有恶人这么做。
许黟凝思:“你所说别无道理,真怕有狐鼠之徒害人性命。”
俄顷,他就想到了个主意。
看向还心有余悸的阿旭,许黟道:“你将那邱氏押送到贺县令那里,就说这案子由他来定夺。”
林秀惠挑眉看他:“?”
“你就不怕贺县令断不了这糊涂账?”
许黟:“那就要看贺县令如何选择了。”是要清官难断家务事呢,还是瘟疫重要呢?
他没有将话言明,这事既然交给了贺县令,许黟就没再多言插嘴问结果如何。
而是根据林秀惠所说的“故事”,着重派了几个手力,不分昼夜地巡视几个村庄的日常饮用水。
瘟疫之后,许黟曾想过要教这些村民打井,可他一不是工匠,二也不会打井,这事只能暂时搁置。
后来瘟疫逐渐扩散,他忙得脚不沾地,整日待在安置坊里,别说是找工匠打井了,连出去的时间都没有。
而颜曲月为了瘟疫也没歇着,这些日子都在安置坊外,联合着蕲水当地几个大医馆,负责药材一事。
有她协助,令许黟大松口气。
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瘟疫的扩散比许黟想的还快,像是隐藏着的定时炸弹,时间一到,一个个爆发开来。
打得许黟措手不及,甚至于,连时刻关注着瘟疫进展的贺县令也有些不明白,为何在极力的防控之下,还有这么多的漏网之鱼。
“难道,在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祸害?”
贺县令在书房来回走动,看向低眉顺眼的丰师爷,突然对他有些不喜。
这次瘟疫一事,丰师爷表现着实欠佳,令他生出重新换个师爷的想法。不过眼下换师爷不是急要事,等瘟疫结束再说。
“你派几个人去周边村庄查,不要放过任何角落。”贺县令肃冷着眉眼,一丝不苟地下达命令,“特别是水源。务必查出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丰师爷领命退下后,很快有人来报。
说是安置坊那边有人来了。
贺县令原以为是许黟安排了什么事要跟他说,没有细想就叫下人把人带进来。
结果带进来的是个民壮,以及一个唯唯诺诺的妇人。
那邱氏哪里见过这个仗势,在半道就已经吓得半死,这会儿看到县太爷,直接吓晕过去。
贺县令:“?”
“到底是什么情况?”
民壮行揖回话:“回贺县令,这是许大夫叫我等带来的,这里有许大夫的手书,请贺县令过目。”
贺县令拿过手书一瞥,心中暗骂什么破事!怎么这等事还要推到他这边处理,再看那吓得失禁的妇人,贺县令眼里多出厌恶。
不由地想到什么人,脑海里那道模糊的身影和眼前这妇人逐渐重叠。
他冷言道:“将人拖下去,把她唤醒,其中案子细节都给我盘问清楚。”
至于会有什么下场,以目前情景来看,将人判了流刑不妥。
要是这妇人身上带了瘟疫,传染给了别处,他岂不是害了其他地方百姓。
另外,贺县令稍稍一琢磨,就琢磨出别的意味来。
这许黟好大的胆子,敢在他眼皮底下耍心眼。只不过这样的心眼,在贺县令看来还挺果敢的,放在其他人眼中,哪里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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