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姜珩要去医院打针那天,陆沂川也出院了。
出院那天宋璋来了,手里还带着个盒子。他把盒子丢给陆沂川,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没想到啊没想到,某些人嘴上说得好听,到头来还不是堕落了。”
陆沂川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伸手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项圈,顶端坠着一个铃铛,不过里面没放珠子,不会响。项圈上带着一块铭牌,上面纹着陆沂川的名字和电话。
他垂下眼,指尖从他的名字上方刻着的两个字上划过,漆黑的眼底带了点满足的笑。
宋璋站他旁边,“你跟我说说,你这名字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跟我装傻,你之前跟我说什么绒绒只有一个,宁愿把猫送给我也不想给他找替身,怎么转头就把他的名字纹在铭牌上?”
陆沂川勾着项圈看了看,转身去抱还在床上的猫,“那你就当我后悔找了个替身。”
宋璋顿时恢复刚进门时那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哪怕猫听不懂,可当着小猫咪的面说它是替身什么的也太残忍了,宋璋只能默默把嘴闭上。
姜珩迷迷糊糊地被陆沂川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挣扎了好几秒,终于睁开双眼。
陆沂川解开他脖子上的红绳,取过项圈,把红绳从铃铛穿过,细细缠绕在线圈上。
姜珩伸出爪子拨了拨铃铛,没听见清脆的响声,倒是感觉像是有什么从铃铛里滚落,闷闷的。
男人的指尖勾着红绳,力图让它缠绕得好看一点,低眸看见姜珩的动作,解释道:“猫咪的听力很敏感,往铃铛里放珠子的话会伤害耳朵,所以我放了定位器。”
姜珩呆了呆。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还有,为什么要在他身上放定位器?
“咪咪总是乱跑,外面这么危险,放个定位我总要放心些,你也不想我找不到你对不对?”
他说得不急不缓,好像这只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看他正常的表情,姜珩恍恍惚惚也觉得好像没问题。
在陆沂川眼底他现在就是只猫,前两天还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担心他,所以放个定位器好像也说得过去。
见证这一切的宋璋也没觉得有问题。
毕竟在猫身上装定位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只有做着这一切的陆沂川在看着姜珩配合的抬了抬下巴时,把手里缠好的项圈扣了上去,那细微的两个字贴着他的名字,藏进短短的绒毛里,宣示着归属权。
他缓缓勾唇。
跑不掉了。
他想。
-
宋璋今天休息,闲得没事,跟着他们一道去了宠物医院。
刚一进去,医生带着手套手里正举着一团邪恶的东西,看见陆沂川,他淡定摘下手套,“你们来了啊。”
宋璋盯着透明盒子里的不明物,越看越熟悉,“这是什么?”
医生瞥了眼,“今天闲着没事,好人做到底,我把那群公猫都给噶了。”
姜珩扭头,果然在手术台上发现伸着舌头的橘猫。
a大猫中一霸,三花的忠实舔狗橘猫还不知道以后只能和它的女神当姐妹了。
医生深藏功与名,热情跟陆沂川推销,“陆先生,等你的猫到年龄了,欢迎来找我。我可是专业的,下手快很准,保准让它无痛当太监。看在我们是老朋友的份上,还可以给你打个折。”
姜珩感觉下半身忽然一凉,扒住陆沂川的手臂,格外惊恐地叫了声。
“咪!”
陆沂川按住姜珩的脑袋,让他别看盒子里的那堆东西,终究还是没舍得吓自家猫,婉拒了医生的好意,“不了,它不绝育。”
医生把躺手术台上麻药还没过去的橘猫抬回笼子里,闻言往男人怀里看了眼,“那你以后还得给它找个媳妇。”
陆沂川上挑的嘴角往下落了几个点,“医生这么闲吗?连猫的私生活都要过问?”
医生:“……”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宋璋围着那群猫转了圈,“我记得那个男生脸上的伤都是一只三花抓的,怎么没看见它?”
医生道:“估计是在这里呆不习惯,趁我不注意,跑了。我在外面找了圈都没找到。”
毕竟是流浪猫,哪怕跑了也饿不死,医生就没管。他收拾完手术台上的狼藉,笑呵呵地朝陆沂川伸出手,“来来……小家伙,到你打针了。”
好长一段时间,姜珩的噩梦都来自于这张笑呵呵的脸。
-
再次回到宿舍,姜珩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里面的摆设还是陆沂川离开时的样子,只不过柜门大大敞开,装猫粮的袋子被抓得四分五裂,里面的猫粮散落得到处都是,干净的地板上全是凌乱的猫脚印。
见此情景,姜珩有些心虚,逃避似的把脑袋往陆沂川手腕里一埋,不吭声。
男人没说什么,勾着他的尾巴捏了捏,把他放到床上,开始整理被一群猫弄得乱糟糟的屋子。
姜珩在床上挪挪团团,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卧下,侧过头看了眼搭在身侧的尾巴。
被烧的那半截尾巴长毛的速度好像比其它地方都慢,到现在看上去依旧光秃秃的。说实话,姜珩并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尾巴,很多时候都是能不看就不看。
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陆沂川好像很喜欢他的尾巴,动不动就捞过来捏一捏,特别是被烧的那半截,天天都被他用手摩挲着,恨不得揣怀里。
姜珩不是很懂,陆沂川也不需要他懂。
他收拾完已经到了下午,落日熔金,阳台被光铺成金色。
男人搬着椅子去了阳台,低头弯腰,手里拿着一把小梳子,细细地将小猫从来不舔的毛梳顺,然后又喷上促进生发的药水。
尾巴尖是他照料的重点。
他揉着那截地方,像是要将这块地方受过的伤一并揉碎,好让这块秃的地方长出最茂密的毛发。
“很漂亮。”
他真心实意的夸赞,“等以后毛毛长长了会更漂亮。”
姜珩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尾巴敏感,他被揉了会就忍不住收回来,嘴里发出两句无意义的哼叫。
他想,哪怕陆沂川不知道他是谁,让他们就这样过一辈子他也很开心。
风吹梧桐哗哗作响,落日的余晖从枝叶缝隙里溜进来一点,刚好落在陆沂川脸上,暖光照进他漆黑的眼眸,里面倒映着小小的一个身影。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靠在一起。
可陆沂川总觉得。
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
福利院搬迁的事被提上日程,原本聘用的员工顿时就变得不够用起来,苏叶留下来帮忙。
橘猫和白猫被福利院收养,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只是那只额外可怜的脏小猫,从那群学生来了后,她就再也没见过。
这种地方,少一只猫一只狗再正常不过,苏叶心底虽然觉得唏嘘,可也改变不了什么。
直到早上,一个男人找上了她。
那人穿着一身西装,从头到脚透着精致,和布满油污的城区看起来格格不入。
她被带着进了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的环境算不上好,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也没什么人,桌面落了灰店员都懒得打扫。
里面坐着一个客人。
四月底,温度逐渐升高,男人套了件白色的薄外套,坐姿挺拔,阳光照在他身上,透着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干净。
看见苏叶进来,陆沂川将放在中间的咖啡推过去,“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点了个女生都喜欢喝的。”
苏叶踌躇着坐下,看见对面男人探出的左手手腕上缠着一圈纱布,指尖干净修长,再往上,是一张清俊的脸。
对上那双狭长的眼时,苏叶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陆沂川道:“我们见过,在福利院里,我是当时资助的学生。”
苏叶想起来了。
那个下着雨的下午,还有矜贵冷淡的男人。
她没喝咖啡,手掌局促地在腿上搓了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沂川取出一张照片递到她跟前,“抱歉,忽然把你叫出来,我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事,你有见过这只猫吗?”
苏叶拿起照片,看到了一只瘦瘦脏脏的猫。
她愣了好一会,“见过,好久没见它,我以为它……”
“他是我的猫,我找了很久,后来是他自己回到我身边的。”陆沂川仰头喝下一口苦到发麻的咖啡,“我不知道他之前经历了什么,听人说你见过他,所以想来问问。”
苏叶缓了会才接受这个现实。她捏着照片,看着里面的那只猫,思索着回答。
“其实我也没见过它几次,第一次是在我开的店门口,它浑身湿漉漉的,估计是被人泼水了,我见它可怜,给了它一碗蛋炒饭。”
“后来我的店开不下去,关门了,我就回到福利院。在那里,我第二次看见它……”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朝对面的男人看去,“对了,那天你也在。”
陆沂川猛地抬头。
“早上它和一只白猫从墙角的洞钻进来,我们给了吃的,后面我就忙去了,没在意,下午你们就来了。”
苏叶说完后,对面的男人表情看上去依旧没什么变化,可她却感觉像是有什么在无声的碎裂。
她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你……在你们走之后,它就回来了,我看见它受了伤,想给它找点东西包扎一下,结果回来发现它和那只白猫都不见了。”
“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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