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薅羊毛
夜深了。
云州府,司徒琴的宅邸。
绝美少女鬼鬼祟祟的从房间中探出脑袋,身上微微散发出彩色的光晕。
她悄咪咪的从廊下踮脚疾走,顺着长廊一直往侧门而去。
当然,她不准备走侧门,只是那边翻墙方便。
遥遥看见前方自家高墙,她脸色一喜,正要加紧步伐,忽然听到旁边响起柔媚的声音:
“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司徒琴窈窕的身影一僵,缓缓转头,看着旁边丛中如同鬼影的红姨,干笑着说:
“红姨,没事,我散散步。”
“好的小姐,我陪您。”
红姨轻轻笑了一声,缓缓走了过来。
司徒琴一脸体贴:
“红姨,不用麻烦,你回去休息吧。”
“没事小姐,我不困,也想走走。”
司徒琴眼睛一转,咬牙道:
“红姨,我、我心绪不宁,想一个人静静。”
“好的小姐。”
红姨应了一声,然后如同幽影一般缓缓在原地消失。
然而熟悉她功法的司徒琴死死的盯着刚刚红姨站立之处的脚下,那里的影子仍然存在。
司徒琴无奈道:
“红姨,这么明显,我看得见你的。”
“小姐,我也是这样想的。”
红姨柔柔的声音响起。
司徒琴看了看自己一身法器,十一个戒指在手,三条项链叠戴,腰上一圈玉佩丁零当啷;上衣金丝微闪,裙裤符文暗藏,背后的长琴扭曲了月光。
就算尽力压制,她身上的光辉仍然刺眼。
“小姐,你准备去刺杀哪位大宗师?”
红姨微笑道。
司徒琴脸色一红,随后收敛神色,叹息道:
“红姨,谢渊身陷江南,不知何处,我得去找他。”
“小姐,他陷在江南还有活路,你去了江南,我和李泰也不敢说一定能护得住你,除非奏明皇帝陛下,让他派人……”
红姨幽幽道。
司徒琴本来想都没想,就想直接拒绝,可是又陷入了犹豫。
她思索片刻,叹了口气:
“红姨,我路上就可突破到三变境,到时候一般的宗师亦抓不住我。我去只为找人,低调行事,他们不一定知道我在。”
“要是知道了呢?小姐你这些东西,能对付一个宗师两个宗师三个宗师,那更多呢?恐怕被他们知道,倾巢而出都要来抓你。”
红姨摇头道。
司徒琴一脸果敢:
“那就鱼死网破!他们若付出这么大代价,皇帝陛下肯定不会介意趁此机会减少一个两个世家,看看他们敢不敢赌!”
红姨怔了一下,突然有些恍惚。
在司徒琴的身上,她隐隐似乎看到当初那个孤军入西域、横扫十六国的王者。
红姨幽幽一叹:
“小姐,你是何等身份?何必跟他们去拼命。相比你,他们才是光脚的。只要等你到宗师……”
“二变境到三变境,三变境到宗师,等我到宗师,谢渊都已经投胎可以叫我阿姨了!这么久没有消息,肯定是被世家盯上了……”
司徒琴咬着唇,柳眉倒竖:
“我本不欲与腌臜世家多计较,然而这些人从来不安生,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于我,云州府我都遇到多少次了?既然再三忍让也无果,那我就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知道,薛明河的女儿不是吃素的!”
红姨紧紧皱着眉,劝道:
“小姐,他们怕的是你以后报复,不是现在。他们要的就是你现在去找他们麻烦……再等等,等你宗师,那几个老家伙不出,没人是你对手!”
“等不了了!我能忍能等,可是谢渊要是等不了了呢?钱姚二家知他天赋能力、知他嫉恶如仇、还知他与我关系,恐怕不会让他离开江南。”
司徒琴神色凛然,生出不可违抗的气势来:
“我必须去找他。”
红姨看着这样的司徒琴,神色怔然,已经说不出劝阻的话语。
“红妹,小姐既然要去,我们就和小姐一起去吧。”
李泰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神色淡然的说道:
“江南是什么龙潭虎穴?平西王府全部出动,追随小姐下江南,我倒看世家欲奈我们何。”
红姨听他这样说,微微沉吟,慢慢点了点头。
平西王府的故旧散布各处,但若聚集起来,便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势力。
若是如此人马浩浩荡荡下江南,皇室必定看在眼里,光天化日之下,世家想做什么都要三思,小姐的安全大有保障。
司徒琴略一犹豫,便不再多说。她本不愿意牵连这么广,毕竟她以及身后的势力若倾巢出动往江南去,恐怕要引起轩然大波,无数人会猜测这代表什么。但若是只有这样才能去救谢渊,她也只能如此做。
她果断的点点头,对李泰说道:
“召集人马,点齐高手,三天后我便要出发,去看江南风……”
她说了一半,突然微微顿住,侧耳倾听。
李泰和红姨早便注意到外面的动静,都微微打起精神,一左一右的护住司徒琴。
片刻之后,门房有人快速走来,看到主家,连忙行礼道:
“小姐!李先生,大管家,这里有一封给小姐的急信。看标记,是自己人。”
“自己人、的信?”
司徒琴闻言,重复一下,眼睛一亮,道:
“快拿过来!”
她说完,干脆自己走上前去,正要借信,红姨先一步将信封摘下,仔细检视了片刻,打开确认无恙,这才递给翘首以待的司徒琴。
司徒琴一把接过,看那字迹,惊喜的叫了一声:
“果然是他!”
李泰和红姨对视一眼,都有些好奇。真是谢渊来信了?
司徒琴站在灯笼下,将这不长的信件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许久。
过了半晌,她才悠悠吐了口气,安心道:
“他说他很安全,现在安定了下来。以他的本事,既然说是安全,想必没有问题。”
红姨松了口气:
“这样便好,那小姐就不用去江南了吧?”
司徒琴略一迟疑,她本意还是想去。但这般大张旗鼓的去世家核心领地,难保不发生冲突,特别是她刚刚因为乌河的事情将钱姚两家在云雁二州的势力全都清理了一边。
若是让身边的人全都跟她涉险,她也于心不忍。
既然谢渊过得好好的,司徒琴就微叹一声:
“罢了,我就在家,我还得再好好修行……先突破三变境再说吧。”
红姨欣慰的点点头:
“小姐这样想就好。”
司徒琴转身走去,身上乒铃乓啷的法器如同风铃般响起。
突然她又顿住脚步,有些疑惑道:
“红姨,你说他都这么久了,为什么才给我寄信?”
红姨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道:
“多半是刚刚安定下来。”
司徒琴有些紧张道:
“那就是之前也一直有危险了?”
红姨顿时有些两头大,组织语言道:
“说不定是有刚好不能寄信的危险……或者还没能安顿下来。”
司徒琴缓缓点头,突然莫名道:
“他不会是在哪个姑娘那安顿下来了吧?听说江南水乡姑娘温柔体贴,声糯体柔,不像我有时候还蛮大大咧咧的……”
红姨连忙转过话题:
“小姐说的哪里话?江南的庸脂俗粉,莺莺燕燕,比得上小姐一根头发丝儿吗?小姐是天下第一等的美貌,怎么可能有其他女子比得上你?”
“不好说。”
司徒琴心中不知怎的有了神奇的预感,总觉得谢渊身边有姑娘。
她不由噘起小嘴道:
“他怎么才给我寄信呢?我这么担心他……难道是有其他的姑娘便忘了我了?”
“小姐,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红姨连忙制止。
司徒琴也不知听没听见,怔了一会儿,然后自己摇了摇头:
“不会的,他是有情有义的男子汉,肯定是太忙了才忘了给我说。他之前肯定一直在危险之中,我得好好修行,才能尽早帮到他。”
司徒琴快步走了回去,准备现在就开始修行。
红姨默默跟在她背后,看着她步履不停,无声的叹了口气。
之前确实没想着寄信……
谢渊将信寄出的数日之后,默默想着,这信走专门的信路,应该已经到了吧?
之前被追杀的时候根本没机会,一遇人多就有可能暴露;后来和慕朝云汇合,想着的是拿了幻梦天晶走人,自己还不知下一步在哪,便也没想到给司徒琴报个平安。
谢渊在战斗在修行在探秘上心思算得缜密,胸中颇有沟壑,但是男女情事上终究不是丛老手,许多事情上就想不到那儿去,想不到那么心细。
如果不是慕朝云提醒,他恐怕还要过段时间才想起给司徒琴去个信儿,免得她太担忧。
毕竟从小潜龙会开始,到李星拓剑扫江南,这几个月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而司徒琴亦知道他留在了这边,不知所踪。
只不过是慕朝云来提醒,谢渊心中就始终有些怪怪的。
他没有寄信,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潜意识里未尝没有几分心虚,隐隐觉得还是和慕朝云分别了再说。
但慕朝云看起来大大方方,就只是好心提醒,除了那天似幽怨似调侃般说了几句,再无二话。
到底是什么个意思……真的没关系吗?
可是她主动来提,总觉得头皮发紧,仿佛她什么都知道似的。
谢渊想不明白,只得长叹一口气。
女人心,海底针。
但呆在慕朝云身边,总是让人安宁而开心的。
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认真而安静的在旁边听着,默默的看着自己。
而以她的见识和广博,以她宗师的眼力,偶尔发表见解,不管是武道还是其他,都是一针见血。
师傅这个称呼,是谢渊爱和慕朝云开的玩笑,但半是玩笑半是真。
在外练这个最基础的阶段,缺乏名师只有慈父的谢渊,得亏慕朝云帮他好好纠正许多坏习惯,才没有越走越远。
谢渊嘴上不说,心里记着。
当然他嘴上喊了,慕朝云又特别的不乐意,仿佛将她叫老了。
数日来,谢渊就在簪楼和与簪楼相连的小院来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偷香。
白天在慕朝云的指点下修行,闲下来便谈天说地,或是品茗静坐,皆是自然安宁;
夜晚就利用天晶莲复习功课,刻苦修行,不管是养身功还是金钟罩,进度蹭蹭蹭的往上涨。
特别是养身功,尝到甜头的他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恢复养身功的境界上,这样要是再有合适的内功,他又可以修行了,真真是个博采众长、内功大家。
不过哪怕有神妙的养身功辅助,多修内功也不是无上限的。
按谢渊估计,最多再来个一两门不同性质的内功,他的承担也到了极限。不然的话,即使是他也有走火入魔、真气紊乱之危。
即使如此,即使现在,光是剑气经和小金河功都是两套内息,再加上养身功若修回来,三门内功加持,内力之浑厚,同境界无人能敌,三变境也大有可为。人就一套经脉、周身相连,旁人哪能多修?比不上谢渊大肚能容。
可是养身功就是如此奇异,让谢渊从开始到现在都受益匪浅。
时至今日,以谢渊对修行界的了解,对这养身功的来历隐有猜测,对那位神秘的道长更是有数个人选对应,可是又感觉都对不上。
会不会是止空山的高人?天下若说神秘,当是这个门派为最。
也许有朝一日可以去止空山拜访一下……可惜连人山门开在哪都不知道,这向来是修行界的一大秘密。
有人说在西极昆仑,有人说在东海蓬莱,还有人说止空山哪都不在,天涯咫尺,咫尺天涯。众说纷纭。
向来只有止空山找别人,而从没人说得清止空山在哪。
谢渊收回心思,评估了自己的进步速度。
几日来就大有收获,要是能这样安稳待个半年甚至不到,他都可以突破气血三变境了!
等他进阶气血三变境,凭借秘法手段和浑厚内功……
宗师以下,难有敌手。
那时哪怕放眼大离天下,也算得一方人物。
谢渊继续闷头修行,境界悄无声息间迅速提高。
若是能把秋风楼当成修炼场,那便最好了。
可惜幽雁这个身份,终究还是得干活的。
再过了几日,谢渊正在院中练秋风落叶剑,秋风楼主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旁边。
谢渊转过来看见这个突兀出现的鬼一样的中年男人,手都紧了紧,然后才赶忙施礼:
“见过楼主!”
他向来谨小慎微,从来不在外面、没有慕朝云看护的时候习练其他的功夫,防的就是秋风楼的眼睛,特别是这神出鬼没的楼主。
这里可不是云山剑宗。
秋风楼主微微点头,脸上依然如同罩了一层雾气,谢渊还从来没见过他的面容。
“幽雁,陪斩云练练。”
谢渊这才看到他后面的姚天川,拱手道:
“遵命。”
姚天川走了出来,神色看起来比之前深沉了许多。
“幽雁兄,请赐教。”
谢渊看着握剑的手坚定了不少的姚天川,不动声色的拱手回礼:
“请指教。”
话音刚落,姚天川身形就变成了一道淡淡的影子,手上的短剑更是如同消失不见般,无踪无影。
他本就擅长快剑,现在不止找回之前的果决,甚至还隐匿了气息。短短时间内,他的实力就大幅提高,这一剑同境界的武者绝难抵御。
谢渊目光一闪,短剑猛地撩起,叮的一声和姚天川的短剑交击于半空。
姚天川身子一震,见这一剑无功而返,迅速闪身。
他刚退一步,谢渊的短剑就刺到他刚刚站立的位置,距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寸。
这一剑落空之后,姚天川敏锐的抓住机会,趁着谢渊收势不及,侧踏一步,短剑再度无声无息却迅疾无比的刺向谢渊心窝。
谢渊不及回剑,干脆顺势横斩,直接削向姚天川的头颅;姚天川如果要继续进击,势必自己将脑袋送上。
他毫不犹豫的后撤,脚步连闪间迅速的转到谢渊的背后,猛地扑上。
谢渊眼睛一眯,反手一剑,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仍然瞄着姚天川的喉咙,让他只得再度后撤。
眨眼之间,两人的剑化作漫天幽影,根本让旁人看不清剑在何处,甚至还没有几次交击之声,却已经你来我往的过了许多个回合。
两人都用秋风落叶剑,看起来声势不显,然而只要一露破绽,就是见血封喉。
谢渊心中微凛,这姚天川几日不见收获竟这么大,看来不只是秋风楼主悉心指点,差点溺死在见真湖里也有后福。
这家伙的天赋确实是姚家的宝贝,再给他一段时间,恐怕就是不俗的剑客。
谢渊心头一刹那间荡起杀意,剑招随之猛烈,让姚天川不敢硬碰,径取守势。
他脚步连转间,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没跟上,身形受阻。
谢渊看到这一下,面无表情,短剑化作一道黯淡的闪电,猛地直指姚天川胸前空门,瞬息间就到了他心口。
姚天川看到谢渊抬剑,眼中精光一闪,半路就化早有准备的将短剑悄然递出。
然而还没等他递到位,动作就完全凝滞。
因为谢渊的剑已经到了。
谢渊将剑一收,拱了拱手,就站到一旁。
秋风楼主静静在旁边观看,此时淡淡道:
“你还是没掌握到秋风落叶剑的精髓。这不是你学的那些里胡哨的剑法,什么诱敌深入、卖敌破绽,碰到这种见血封喉的犀利一剑,就是自寻死路。”
姚天川脸色变幻一阵,低声道:
“受教了。”
秋风楼主指点完他,又看向谢渊,上下打量一下,淡淡道:
“你刚刚,想杀斩云?”
姚天川听了,眼神微微一凝。
谢渊同样顿了一顿。
这都能察觉得到?
他强行抑制住心跳,然后面无表情的拱手道:
“是。”秋风楼主看着他,没有多说,只是慢慢道:
“秋风楼的刺客,秋风楼的剑法,就该杀意不止。不要说对他,对我亦可。很好。斩云,你学着点。
“但是,你也要注意你的心态、你的身份。如果你有斩云的天赋和潜力,你亦可以有他的待遇,甚至让他陪你练剑也行。如果没有,就别想其他的!”
秋风楼主语气突然严厉,扑面而来的杀气让谢渊脸色一白,默默低头:
“是。”
秋风楼主看了看他,挥挥手,准备带姚天川离开。
不过,他正要走时,背对着谢渊,微微侧身,淡淡说道:
“你最近的表现,倒也还不错。去领个人阶的任务。若晋入人阶,楼里的资源,可以考虑向你倾斜,助你再进一步。
“若你破三变、入地阶,我可以做主,传你大金河功。以后累功隐退,转入主家,亦有机会。姚家,正是缺人的时候。”
谢渊听了,立即面色淡然却隐有激动的提高声音:
“是!谢楼主栽培!”
秋风楼主头也不回的走了,谢渊一脸肃穆的目送,直到许久之后,才收回目光,平静的进入屋内。
“已经走了。”
布置简单、只有基本的桌椅板凳、床榻衣箱的房间内,慕朝云慢慢浮现,轻声说道。
谢渊点了点头,问道:
“你怎么看?”
“秋风楼主挺看好你。”
慕朝云淡淡说道。
谢渊面色有些古怪:
“我也觉得……怎么突然就看好我起来了?吃你的醋啊?”
慕朝云听他这话说得怪怪的,但懂他意思:
“很正常,看到自己的平庸下属在其他宗师手底下大放光芒,心高气傲如他自然不舒服,何况‘你’还姓姚。
“不过更重要的,是你确实展露了值得他高看一眼的天赋。此人看似我行我素,实际上心系姚家,若觉培养你对家族有益,对秋风楼有用,他就会去做。
“他是姚家内的实权人物,某种程度上来说仅次于家主,毕竟他手底下还有秋风楼这么强大的武力。你要是被他看重,那是有福了。”
谢渊呵笑一声:
“我还是觉得被春三娘看重好一些。”
“油滑得紧。”
慕朝云板着脸道。
谢渊嘿嘿一笑,然后叹息:
“被他看紧可不是什么好事。慕姑娘,你可得把我好好护住了啊!”
谢渊做出一副没出息的样子,让慕朝云无言半晌,才道:
“但我非是玩笑,这真是一件好事。”
“啊?何出此言?”
谢渊有些纳闷了。
如果秋风楼主真对他投入过多的关注,那说什么他都该撤退了。在一个神出鬼没的飞龙榜级宗师高手眼皮底下乱晃,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
“实力高强的宗师、大势力的首领、世家的核心人物对你青睐,听起来岂不是平步青云、一飞冲天的戏码?”
慕朝云理了理发丝。
谢渊哭笑不得:
“可如果这人是秋风楼主,还跟我有仇的话,可不见得是福报。”
“不是的话,你变成是不就成了?”
慕朝云平静的说着:
“当好你的幽雁,你尽快享受秋风楼和姚家的资源。随着你地位提升,世家的宝物也对你开放。而且……还有从内部打探消息,甚至瓦解他们的机会也说不定。”
谢渊听得一怔,当好幽雁?
真往姚家里去潜伏啊?
他之前没这样想过,顶替幽雁的身份也是慕朝云做主,不过为了取幻梦天晶而已。
但如果将计就计,利用这个身份打入姚家内部……坚固的堡垒外面或可抵挡十万大军,内部也许只要一个蛀虫、不,一个英雄举旗便够了。
再加上秋风楼汇聚钱姚两大世家的资源,宝物储备之丰厚,直追顶尖大宗门。如云山剑宗也许武力胜过两家其一,但论财富却要差了不少。
谢渊若是稳固大器晚成的幽雁身份,当可以狠狠的从大户身上出点血,并且辅助自己修行。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比待在剑宗能获得的支持更多。
这样的愿景十分美好,好得让人眼睛冒光。
唯一的问题便是,他真能安安稳稳的在秋风楼里、在秋风楼主眼皮底下赖着?
这可不是云山剑宗。在云山剑宗里的潜藏,多少有些无所谓的心态。
可在这里暴露……
“我会护着你的。”
慕朝云看出他的犹疑,平静而认真的说道:
“你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你便无恙。”
谢渊看着十分认真的慕朝云,心神有些触动。
他吸了口气,摇摇头:
“慕姑娘,万一连累了你……”
慕朝云摆手打断:
“你只要不招惹到大宗师,那便不会。不过钱姚两家就是翻遍祖宅,找两个飞龙榜级别的宗师都难。”
谢渊感觉慕朝云的话语里颇有底气,眼睛眨巴眨巴,试探道:
“慕姑娘,你现在到底什么实力?”
“若和两家现在最强者、也就是秋风楼主相比,我还差了不少,但不是不能大,只是想胜他,非得准备万全不可。
“这样说吧。若骤然遭遇,他胜过我;若是让我布置妥当,那倒也不惧他。
“若是还拿着天晶莲……那他就要想想怎么跑了。”
慕朝云淡然道:
“而自从代替了这春三娘,我便时刻都为他做着准备。”
谢渊了然,怪不得慕朝云大多数时候都呆在簪楼的房间里,敢情是已经把这经营成大本营。
他心里生出一股浓厚的安全感来。
原来慕姑娘都这么厉害了,自己也是有强大宗师靠山的人了……饭还是软乎的香。
“那我真可以考虑往秋风楼、往姚家去发展?”
谢渊的眉头一挑,沉吟着慢慢说道。
未曾设想过的道路。自己还可以薅姚家的羊毛?
这主意好像不错。
慕朝云轻轻颔首:
“宝物灵药都不必多说。还有那大金河功,秋风楼主既然说要教你,不会是诳语,他向来是言出必践。只要你达到要求,他定然会传授你的。
“大金河功是姚家的核心功法,威力强大,气势浩荡,运转起来如同长河奔流、直入东海。其品级不输世上绝大多数顶尖内功,你练了小金河功,当有所感受。但小金河功虽然不错,和大金河功一比,又是天地之差。
“你的根本法品级的确欠了点,有大金河功的话,当足以增进,使你底蕴不输旁人。”
谢渊点了点头,顶级功法,确实让他有些心动。
再加上其他的宝物灵材,辅助自身修行;以及打入敌人内部,知己知彼,或可洞悉他们的弱点,也好知道他们的谋划,有办法阻止他们继续干些丧尽天良的恶事。
而且,留在这里,还可以不破坏慕朝云苦心许久的布置,还可以和她再共处一段时日。
有慕朝云在,有天隐术,小心谨慎些,就当去姚家进货……
谢渊目光闪烁,重重点头:
“慕姑娘,你的主意不错,就这么决定了!”
慕朝云颔首道:
“那就按秋风楼主说的做吧。你现在展露出来的实力,可以先升个级,成为人阶杀手再说。晋升到人阶,自然也有些奖励。”
谢渊颇感兴趣的点点头,然后又有些犹疑:
“可是,真要当杀手的话,若是让我去刺杀忠良、残害无辜,我怎么做得出来?”
若是老是在这样的目标折戟而返,过个几次肯定会引起注意。
慕朝云反手从桌下取出一个册子,淡淡道:
“自己挑。”
谢渊拿着那册子一看,发现厚厚一本全是各种条目的任务,每个任务都有各种标注,接或是没接,有人失败或是还未有尝试,奖励几多、难度几何——却是简单明了的用天地人、金银铜标记。
而在这本册子最前面的一页里,清一色的天阶任务,第一个便是让谢渊眉头一皱:
“刺杀司徒琴。”
他拳头一捏,不过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接受而又失败的批注,特别是近几年已经罕有新增接任务的标记,心头这才舒服了点。
司徒琴的成长还真是难啊……还好她周围有李泰和红姨保护。
剩下的任务都各有特色,越排前面的越难。
谢渊快速浏览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慕朝云道:
“原来还能在你这作弊。”
“我这身份便利多多,不过任务还得你自己完成,有人会评估的。”
慕朝云说着。
谢渊点点头:
“无需作假,找个人阶难度的杀恶人就行,又赚了秋风楼的钱又除了恶,真是双赢。”
他快速在人阶那几页浏览着,不时和慕朝云讨论一二,两人就着烛光凑在一起,时间慢慢便过去。
……
或许是人吃饱穿暖,富庶之地,就讲究精神追求。
也有可能是豪商巨贾就信佛祖保佑才能发财,或者是他们发家不正、想着向佛祖赎罪。
总之江南佛教兴盛,佛寺众多,向来香火不断。
而江州龙洞山的龙灯庵,在江南大大小小千余佛寺里,排的进前二十。
此地离金陵西南约有两百里,在富庆县境内的龙洞山上。
黄墙高耸,宫殿连绵,金屋碧瓦。
好一番富丽堂皇的精美佛寺景象。
夕阳一朝,光彩四射,绵延半山盘龙闪闪发光。
虽然龙灯庵得名不是因此,但众人传着传着,就都觉得是这样了。
而由于这是一个尼姑庵,修得又精美,许多夫人特别爱来此。
相比汉子,夫人们钱时时更爽快些。
络绎不绝上山礼佛的人中,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汉子,穿着衣,双手袖在袖筒里,就像个普通的庄稼汉,上山求佛。
正是谢渊。
顶着平平无奇的脸庞,谢渊左右不动声色的打量,果然女施主众多,和情报一样。
按理说这种尼姑庵有些就不欢迎男施主了,但龙灯庵显然还是想挣这个香火钱。
说不得不少男香客,来此的醉翁之意,并不在酒。求佛之行,心不在佛。
谢渊不紧不慢的跟着人流入了龙灯庵。
这里倒是不像金光寺那般吃相难看,整个江南都算有名的大佛寺,自然有些讲究,不挣小钱。
可能要的是命。
既入佛寺,谢渊悄然脱离人流,找了个僻静处就藏起来。
他不准备用天隐术,一算是练习下秋风楼的技艺,免得到时候露了破绽;二来,也是避免自己完全仰仗这秘术,免得被人破解就不知所措。天隐术不是万能,正如湖中之湖面对钱阳晟之时。
等待天色渐暗,谢渊无声无息的从阴影里走出来,贴着墙根暗影,没有引起巡逻女尼的注意,慢慢往龙灯庵深处行去。
龙洞山后山有一个慈善院。
这个慈善院,广收江南各地的孤儿。
哪怕是和平年间,哪怕是富饶江南,以这世的生产力,孤儿仍然是不少。
龙灯庵慈善院便收留了许多孤儿,施粥布学,抚养长大,尽显佛家慈悲之意,众人都大为赞叹,不少人甚至因此给龙灯庵更添香火,更把龙灯庵住持心和师太奉为观世音转世。
但谢渊知道,事实不是如此。
慈善院年年收留孤儿,兔唇的、痴呆的、先天少手少脚的、体弱多病的。不少孤儿都送到这里。
龙洞山再大,慈善院那几间院落,怎么住的下?
这里的孤儿,就没有能活到成年的。
但慈善院在龙灯庵深处,无人能够过问,众人只信心和师太说辞,这里的孤儿许多都知恩图报,皈依了佛门。
从卷宗里得知,心和师太年轻时是个江湖骗子,千门智将。
只不过后来一次失了手,被人抓住,好好炮制了一番,放出来之后就失心疯了。
她得龙灯庵那时的住持师太收留,悉心照料,不久恢复了神智。
发现龙灯庵香火旺盛,心和心思转动,故态复萌,开始哄骗老师太。
老师太不知她具体过往,只被她哄得团团转,甚至疏远了自己养大的弟子们,将住持之位传给了心和。
心和不愧是骗子出身,心思灵动,很快想了许多招式,到处募捐。
加上她一张巧嘴,既哄骗有钱的大家贵妇,又养了一批年轻女尼对付没尝过鲜的有钱富贾,很快将中等规模的龙灯庵愈发壮大,变成这番香火鼎盛的模样。
许多年过去,心和已经是周遭百里的佛门领袖,万众膜拜的菩萨转世。
但她年轻时受了摧残,伤了元气,哪怕修为不弱,却也衰老得很快。
再加上心和根本不是什么有佛性之人,只不过是披着尼姑衣裳的骗子。
看着自己年华老去,许多常年和她勾勾搭搭的名流富绅都渐渐疏远她,心和纵然坐拥偌大佛寺,也有些悲凉起来。
于是,本来正正经经的龙灯庵慈善院,突然开始扩张规模。
而她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钱姚二家有延续寿命、返老还童的偏方,屡次求肯,还悄悄用掳掠来的孩子来换。
钱姚两家虽然将这些孤儿挑走不少,但怎么可能给心和这等核心法门?
拖得久了,心和又有些精神不稳定的模样,扬言若不给她法门,这些年的交易她全都要公之于众。
于是,心和便上了秋风楼的册子。
站在龙灯庵深处的慈善院门外,谢渊默默回想过这些资料,微微颔首。
管得什么纠葛,总归是狗咬狗,这心和买卖孤儿,甚至还嫌不够,专门有人手去拐卖,她是死有余辜。
资料显示,心和是气血二变境大成,距离气血三变境只有一步之遥。
就因为伤了根基、年纪又上来,气血衰败突破不得,所以她才更是着急。
这个实力不算弱,不到人阶的秋风楼杀手只论境界,恐怕没有一个比得过。
但杀手本来就不单单以境界论实力,更何况谢渊不是个真正的杀手。
他顺着墙根闪过,来到一处背光的角落,轻轻一翻,越过了高墙。
听说心和每天晚上都来这里,只是不知道干什么。
谢渊刚刚进入院中,还在辨认方向,忽然感觉胸襟一热。
又是那个佛牌?
谢渊微微皱眉,还没想这预示着什么,就听一道成熟妩媚的声音响起:
“何方高人,怎么擅闯贫尼耍子的地方?”
谢渊唰的转头,发现正面一处房门突然打开,一道窈窕绰约的身影缓缓走出。
她脑门清净、不含一丝毛发;脸颊雪白、约摸三十许人。
然而即使是个光头尼姑,她的面容也艳光四射、妩媚妖娆,望着就让人心砰砰直跳。
特别是那双眼睛,深沉中暗藏纯真,纯真中却又显诚挚,细看还有几分妖冶,这双眼睛一看,不管说什么旁人都愿意听。
如此妖艳的女尼,谢渊看了,瞳孔一缩。
她虽然长得妖冶,穿得更是狂放——
此时的她,只披了一件僧袍,衣襟大开,露出里面春光。
如果还能称作春光的话。
她脖子以上雪白细腻、动人心魄,脖子以下却如老树皴皮,层层叠叠,让人心惊胆战,直欲作呕。
尼姑红唇如血,张了张嘴,牙齿上竟然也是赤红——原来那红唇上是真的人血。
谢渊看到她身后景象,眼睛睁大,怒火中烧。
尼姑看着他,笑容里满是危险杀意:
“哪来的好汉子,也要做贫尼的入幕之宾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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