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天骄联手初展威
钱先生看着谢渊直指自己的剑锋,神色变幻不定。
他微微偏头,看着旁边的白净和尚,沉声道:
“般若寺、慧觉?”
“阿弥陀佛。钱施主明鉴,正是小僧。”
慧觉双手合十,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钱先生见他承认,脸色沉凝几分。
他又看向右边的道士,慢慢问道:
“敢问这位小道长又是哪位?总不会是玄真宗的弟子吧?呵呵——”
“玄真宗,张均一。”
张均一干脆的自报家门,看着钱先生,眉头倒竖。
他已从谢渊那里听过此人恶行。勾结官府,危害一方,最为张均一所恨。
钱先生笑容一凝,卡在喉咙里。
他神色有些惊疑不定,还真是玄真宗的弟子?
张均一是初次下山,虽然钱先生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光凭玄真宗三个字,就足以让他大为忌惮。
“钱某何德何能,竟让玄真宗和般若寺的高足都联手。”
钱先生挤出笑容,大有深意道。
佛道之争,亘古便有。而玄真宗和般若寺同为“二宗”,天下齐名,彼此间的故事就更是源远流长。
大离朝立国时,太祖便曾利用两宗的纠葛,一手坐山观虎斗成功削弱两宗势力,顺利把持天下武道,又设六扇门春雨楼,自此奠定大离稳定千年的基础,不像前朝老是为民间武者强大所扰。
虽然两宗都是天下大宗、名门正派,但彼此间算不得友好,弟子间见了面,不说眼红厮杀,那肯定是要争一争高低的。
听了钱先生隐隐的离间计,慧觉只是微微一笑:
“钱施主,凭你本人的确是不够,但凭你做的事,够了。”
张均一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和尚说的在理。”
钱先生见两人分毫不为所动,眼皮一抖,回过头看向谢渊,却是怪声怪气向旁边道:
“两位莫不是对在下有所误解?钱某向来本分,未做什么恶事。倒是面前这位,杀害忠良,罪大恶极,证据确凿,还是官府的通缉犯,岂能听信恶人谗言?”
“谗言?你这才是谗言,小僧都听到你亲口承认了。”
慧觉摇摇头,叹息道。
张均一更是冷哼一声:
“狗官还妄称忠良,谢兄不惜污名也要为民除害,正是义士!”
他一副杀了官就是好兄弟的模样,让钱先生眼皮一跳。
谢渊打量着眼前这位世家子,平心而论,此人不止气质不凡,年纪也不甚大,大概都不到四十岁,正值青壮年纪。如此年轻,就有这般修为,假以时日成为宗师,亦是大有希望。
可是如此人杰,行事却那般残忍,实力越强,危害越大。
谢渊沉凝道:
“妖言惑众有什么用?你和姚庆来说的话,我们都是亲耳听到。我问你,你为何杀害剑宗管事王之义?他掌握了你们什么秘密?”
“亲耳听到?”
钱先生瞳孔一缩,听到后半句话,确认他们是真的就在书房外偷听到,不由心中暗骂:
“这个姚家,竟让几个年轻人溜了进来一无所觉,真是废物!”
他见情势不妙,迅速冷静下来,掸了掸衣袍,微微笑道:
“谢渊,勿要血口喷人,说我杀害别人,可有证据?可别说只是你们听到而已。”
谢渊长剑一展,淡淡道:
“等逮住你,自然让你一五一十的全部招出来。”
说罢,他直接踏步而上,长剑舞出一片白光,陡然刺出!
钱先生确认他们没有证据,心下微松,两家做的事情,是决计不能在天下人面前曝光的。
但见谢渊一言不合,竟敢直接朝着自己动手,他眼神一冷,袖中滑出一柄短剑,迎了上去。
哼,就算传承再好,不过三个二变境,妄自尊大,自不量力!
以为有帮手就了不起?那就拿你这家伙开刀!只要杀了谢渊,麻烦自解。
钱先生一个闪身,化作淡淡的影子,短剑在月夜下几乎看不见形状,划过一个隐蔽刁钻的轨迹,从腋下往谢渊身上刺去。
就这一剑……嗯?
钱先生正以为要得手,却见谢渊的剑莫名划过一个弧线,端端正正的挡住自己的短剑,将其格住动弹不得。
他怎么破解得了?
自己这手引以为傲的隐蔽剑法不知一个照面便刺杀多少人,平常武者决计躲闪不得,最多仓促反应下可以避过要害,哪怕三变境的武者也不可能轻易避过。
可是这个谢渊,怎么长剑就像提前就知道自己如何出招一般,一剑就轻易挡下了?
钱先生有些惊讶,不及细想,正想回剑再斩,旁边有两道劲气已经冲来。
慧觉一个平平无奇的拳头砸向钱先生的左脸,而张均一大喝一声,闪耀着青色剑气的桃木剑同时劈向他的右臂!
钱先生寒毛竖起,感觉这两人虽是二变境,但这攻击绝不能硬挡,只得撤了剑微退两步。
然而他要退,谢渊岂会让他轻易如愿?长剑一兜,直接切向钱先生的右臂。
钱先生再快也快不过本就在面前的剑,只得先回剑一格,将谢渊的剑格开,然后顺势外划,和张均一的木剑对拼一记;同时左掌勉力回击,硬接慧觉的拳头。
嘭的一声,拳掌相交,钱先生身形一晃,感觉手掌都有些发麻,心头大震。
这和尚,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他比自己还低一境界!
钱先生使出浑身解数,挡下三人合击,已经吃了暗亏;
三人一一和钱先生过了一招,见这一下没奈何他,心中也是一凛。
气血三变境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这钱先生的仓促回击,澎湃的气血中也蕴含着沛然大力,让三人都是微微一震。
不过三名年轻人都不是平常之辈,张均一越是强敌,越是兴奋,慧觉始终带着纯净的微笑,不动声色,而谢渊遇敌已多,心志坚定,便是宗师也是战过,一个人也曾戏耍两名敌人三变境,更何况现在还有两个强援,哪里会怕?
三人身形一顿,又同时冲上,各朝钱先生发出攻势。
钱先生见三名年纪比自己小了一轮、境界低了一境的武者得势不饶人,气势汹汹又要欺上,顿时又惊又怒,平时哪有气血二变境敢朝三变境冲锋的?但看着三人各自招式不俗,他心里面又不由自主的打突。
这家伙,暂且放过他。要不是有帮手,今天定要让他好看!
他脚步一错,起了撤退的念头,却被谢渊当即叫破:
“小心,这厮脚底滑得很,别让他跑了!”
另外两人也有防备,各自堵了个方向,慧觉笑道:
“阿弥陀佛!钱家的步法以偷摸跑路闻名天下,小僧早有耳闻,刚一开战就要跑路,名不虚传!”
张均一从后面刺出一剑,冷笑道:
“不会有三变境碰到二变境也要逃跑吧?”
钱先生见还没迈步就被识破,暗自咬牙,只得在小范围闪身扭过慧觉的拳、张均一的剑,反身又朝谢渊冲去。
如果轻易跑不掉,今天哪怕拼着受伤,也要先解决这恼人的家伙,然后再说离开!
他一剑含怒斩下,三变境的血气带着尺许幽光直接往前迸发,竟然已经动用罡气!
好强的剑斩!
剑罡一出,谢渊面前的空气都被扭曲,心中警铃大作。
他看着脸色冷峻的钱先生,目中幽光一闪,突然仿佛从原地消失。
钱先生骤失目标,一剑斩到谢渊站立的地面上,轰的一声,长街青砖爆碎,土浪向两边掀开,直蔓延十丈开外!
张均一和慧觉见这一剑威力,都是凛然;不过他们正替谢渊担忧,却发现他溜得极快,直接让开了?
钱先生见这一剑竟然落空,怔了一下,旋即冷哼一声,眼神一闪。
算你跑得快!
他短剑轻摆,朝后挥出一道剑气,罡气纵横,让张均一和慧觉眉头一皱,只得先行躲避。
于此同时,钱先生脚步一顿,立即向前冲去,就要展开钱家闻名天下的轻身步法离开。
然而他刚刚一迈步,谢渊就在他侧前方现出身形,蓄势已久的长剑往前一递,等着钱先生自己冲了上来!
钱先生完全没有察觉谢渊的身形,见他突兀消失又突兀出现,明晃晃的剑尖就对着自己,顿时亡魂大冒。
这步法冲起来速度快如闪电,自己往剑上扎去怕是直接一个大窟窿!
本来谢渊自己的剑法恐怕都不足以让他如此紧张,但现在等同他用他三变境的实力自己去往上撞,一来二去就是生死之危。
关键时刻,钱先生再次展现了实力和机变,一个矮身滑跪,如同水面滑行,就要从下方滑过谢渊的剑。
他又怕谢渊转刺为劈,心头一闪,恶狠狠的将短剑斜斜刺向谢渊下腹,再度展开那难以察觉的隐蔽剑法。
借着冲势,这一剑配上他的强横血气,二变境绝对难以抵御!
谢渊看着钱先生展现了神鬼莫测的身法,本来反应慢了一拍,眼看着就要让他冲过去;
可是感觉到这刁钻凶狠的一剑,他心头灵光一闪,长剑陡然转过一个浑然天成的弧度,当先刺到钱先生短剑的剑柄剑刃交接之处。
钱先生完全没想到这一剑还能如此刺过来,根本没有反应,就感觉手上的剑莫名一松,打着转飞了出去。
剑虽然没刺到钱先生身上,他亦受到巨大的反震之力,滑跪之势正好止住,正正好跪在谢渊面前。
谢渊就站在他的侧面,举着长剑,两人一时大眼瞪小眼,陷入诡异的寂静。
发生什么事了?
场中有三人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怎么钱先生一个闪身,举剑杀向谢渊,转瞬之间就变成赤手空拳的下跪了?
三变境的高手,兵器竟然一个照面间便被打飞出去么?
慧觉和张均一都是眼睛大睁,他们本就没看明白谢渊怎么身影闪烁间让钱先生自投罗网,而后的这一如同天外一刺的剑招更是让他们震动。
一击让钱先生兵器脱手,看境界是气血三变境和二变境的战斗,纯论剑招,几乎是宗师与学童之差!
钱先生更是心神巨震。
他的剑法千锤百炼,别无巧,效率极高,几无破绽;然而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这长剑怎么就脱手了?
眼前这人,实力真的比自己低一境吗?
不过场中的静谧只是一瞬,钱先生毕竟境界在那,瞬间就悍然起身。
然而谢渊一剑削向他的脖颈,让他只得扭头一闪,正要挥拳还击,身后一僧一道又已加入战团。
两把长剑交相刺出,虽是初次配合却也显天才之间的默契,轮流让钱先生不好硬接,只得闪身;而慧觉虽然只有一双肉拳,但在不灭金钟罩这样天下最顶尖的硬功加持下,便是玄兵铁锤也不过如此,更让钱先生忌惮不已。
钱先生虽然血气境界压过三人一头,但本身不是走横练路子的武者,面对三人围攻他本来就捉襟见肘,兵器一脱手更是战力大打折扣。
等他发现事有不谐之时,本想凭借修为强行突破一点,却已经被三人逐渐默契的联手压在原地施展不开,再过几个回合之后,就被谢渊长剑架在脖子上,而张均一的木剑和慧觉的拳头就在旁边,隐隐笼罩着他的要害。
钱先生面色难看至极,没想到自己身为世家天才,身为高出一境的前辈武者,竟然被三个小辈几个回合之间生擒!
几人交手虽然兔起鹘落、跌宕起伏,但是实际上就片刻的功夫,就已经结束。
哪怕是三个天才,毕竟都是二变境,他也落败的太快了……而且还是生擒。
战斗中要胜甚至要杀都容易,但是生擒敌人,难度就是倍增。
慧觉和张均一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他们以为本来该有一番恶战,结果慧觉甚至都不用动罗汉法身,张均一亦没用压箱底的绝技,轻轻松松就把敌人拿下。
他们悄然对视一眼,然后瞥了眼谢渊,却见他神色冷静,转向他们:
“你们有手段制住他么?”
慧觉点了点头,伸出一指,点向钱先生腹部丹田位置,然后又拿住他的腰眼:
“大金刚指加龙爪功,擒住他不成问题。”
钱先生瞬间感觉全身力气都如潮水般退去,眼神有些惊惶,沉声道:
“我劝你们趁早放了……额。”
他话没说完,张均一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打得他两眼翻白,直接晕厥过去。
慧觉眉头一蹙:
“道士,你干什么?”
“什么这功那功的,还是大巴掌干脆,毕竟是三变境。”
张均一嗤之以鼻。
慧觉嘴角一扯:
“玄真宗的莽夫,没有小僧的功夫,你巴掌能破得他的护身血气么?”
谢渊制止了两人的争吵,沉声道:
“先离开这里。”
虽然几人的动作迅速,但再在这里耽搁,保不齐就被姚家的人发现了。
三人一同展开身形,化作影子,往城外掠去。
希望动静没有引起姚家高手的注意……至少也要慢一点。
谢渊默默想着。
他的动作已经相当快了,虽然三人都是当世天骄,但三变境本就没有俗手,而世家的三变境更是强悍,特别这钱先生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想必也曾是家族的希望之星。
这样的三变境,击败且不提,若是要想抓住,就算三人联手本也该费上好一番手脚,说不定还有些伤损,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谢渊打掉了钱先生的兵器,就像拔掉了老虎的牙,让他战力大为受损,此消彼长之下,再擒住人自然不费力。
如果不是他非要用剑,撞在了【剑心】发动之上,可能还没这么容易……除非是宗师剑客,不然面对谢渊,随时都有被识破的风险,战力先降三成。
而当时的那个场景,再往前推,也是谢渊用天隐术创造出的机会,让钱先生想着从看似缺口的地方逃跑,结果陷入了生死立现的局面。
运转天隐术的谢渊神出鬼没,宗师以下没有任何辨别踪迹的可能,配上大威力的杀招,才是谢渊真正的手段。
这一套组合拳,就是慧觉也抵挡不了,天隐术加上横扫千军,比大宗师的传承也不遑多让,都还没用在钱先生身上。
慧觉和张均一也知这场谁出力最大,都是悄然看着谢渊的身影。
慧觉的眼神饶有兴致,似觉有趣,而张均一则就有些跃跃欲试,战意盎然。
他看看谢渊,又看了看慧觉手上提着的钱先生,有些不屑道:
“修为那么高,只知道一心逃跑。街头打架都知道不能雨露均沾,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若是他上来就拼命,我们可能还不见得活捉的了他。”
慧觉说道:
“钱家的家风一向是保命为先,不然你以为步法为什么排在世家第一?他们的老太爷也是,大概是上上上辈的武者了,靠着命长混资历呢。”
张均一眼神一闪:
“那要延寿的,是不是就是钱家这老太爷?”
“阿弥陀佛,多半是这老不死。”
慧觉无悲无喜的道。
谢渊没有说话,打定注意要从钱先生嘴里问出这一系列事情的全部真相。为何要杀王之义、他查到了什么、这延寿邪法是真是假、有哪些人参与……等等。抓住这么一个关键角色,想必许多问题迎刃而解,不能让他死的太便宜了。
“慧觉师傅,严刑拷打、审讯犯人什么的,你应该也会吧?”
谢渊问道。
慧觉一脸无辜:
“阿弥陀佛!谢施主你莫要血口喷人,小僧一介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怎么就应该会了?”
谢渊冷静分析道:
“就凭你满口胡诌,就知道不是个正经和尚,这些东西多半难不倒你。”
“谢施主你这样说一个僧人,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小心!”
谢渊一声惊呼突然响起,三人同时察觉到了一股狂猛的气劲袭来,猛地向旁边扑去。
轰!
一道锋锐的剑气直击三人刚刚立足的位置,将街道都炸出一个大坑。
三人狼狈的扑倒在旁,回头看去,看到远处房顶一道人影乘着月色迅疾无比的飞了过来。
几近满月的银轮之下,淡淡的人影如同月下飞仙,乘风而来,带着强大的威势。
宗师!谢渊三人脸色都是微变,看着明显来者不善的人影,都是瞬间提起一百二十分精神。
竟然有宗师追来了……
“何方狂徒,竟敢在金陵造次?”
带着凛凛寒意的声音响起,那身影眨眼间就到了近前,露出一个穿着华袍的老者身影。
谢渊一眼认出,这老者便是姚家的宗师之一,姚亦隆。
三人见宗师追上来,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各各拿起架势,谨慎万分的对着老者。
姚亦隆看三人姿态,不屑的哼了一声:
“蜉蝣撼树,自不量力。”
他一眼看出,几人都是气血二变境的修为,竟然敢对着他这个宗师亮兵器!
姚亦隆心中起火,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慧觉手中的钱先生,微微诧异。
三个二变境将这家伙生擒了?钱家的晚辈未免不中用了些。
扫过这僧道齐聚的三人,姚亦隆心中一动,看着慧觉,淡淡道:
“小辈自报身份,若是报得师承,老夫看在你家长辈的面上,或许不开杀戒。”
慧觉双掌合十,一脸纯真道:
“阿弥陀佛!小僧慧觉,师从般若寺智灵大师修行,见过这位宗师前辈。”
姚亦隆神情一凝,竟然真是那个慧觉?
白天的一嚎他当然听见了,不然不会生出心思,发这一问。
换作其他年轻武者敢在金陵绑人,哪怕是四派八家的,他也先抓了再说。
但若是智灵神僧的徒弟,他自然要先打听清楚……
姚亦隆面色微沉,不过瞬间神情一动,看着谢渊,眯眼道:
“那你就是那个谢渊了?”
不是,我是张山……
不过虽然宗师毫不掩饰的气势给人压力极大,谢渊也知道这时隐瞒身份已来不及,便飒然一笑:
“晚辈云州谢渊,见过姚宗师。”
看到谢渊笑得洒脱,干脆承认了身份,姚亦隆眼中精光一闪,三名年轻人都感觉后背一凉,仿佛夜色中弥漫了杀意。
“好,你竟真敢来金陵,年轻人果然是胆气粗壮,初生牛犊不怕虎!”
老者淡淡说道,看似夸赞,实则语气里全是嘲讽。
他手上持剑,凝立空中,上下打量着谢渊,已经动了杀心。
三人都露出极为凝重的神情,若是气血三变境,三人联手自是不惧。
可眼前这人,却是宗师。
不要说他们只是气血二变境,就算三人此时都突破了修为,也不敢说能奈何宗师。
三个天骄二变境或可轻易擒下三变境,可是三个三变境的天才武者,联合也不见得是宗师的对手。
哪个宗师年轻时不是天骄?气血二变境到三变境的蜕变就已经巨大,而打通天地桥、在人体极限上再迈一步,就更跟之前不是一重天地。
慧觉将钱先生丢在一旁,已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另外两人同样如此。
面对着宗师的杀气,谢渊三人不敢有分毫分神。
姚亦隆看了眼几人,目露不屑。特别是看着谢渊,他的眼神更是危险。
不过虽然身上的压迫已经极大,他却没有出手,而是顿了一下,又看向张均一:
“小道士,你又是哪一家的?”
“玄真宗,张均一。”
张均一毫不畏惧的回答,他可不怕被人知道师承。
姚亦隆眼皮又是一跳,继续追问道:
“你师父是谁?”
“家师道号玉虚。”
张均一笑了笑,回答道。
姚亦隆瞳孔一缩,下意识道:
“不可能!玉虚真人只有几位徒弟,都是名震天下的宗师。”
“哦,我是老道前几年才收上山的,算是他的关门弟子。”
张均一不甚在意道。
听到“关门弟子”四个字,姚亦隆眼皮猛的跳了跳,心中生出荒唐之念。
这谢渊使了什么迷魂药,竟让天底下几乎是背景最强的年轻和尚和道士一齐来跟他捣乱?
一个玄真宗掌教的关门弟子,一个般若寺住持的得意徒弟……难道这是两位高人的意思?
姚亦隆惊疑不定,神情变幻半天,缓缓说道:
“两位般若寺和玄真宗的高足,姚家向来对两宗心存敬意,以礼相待,你们为何前来金陵,深夜扰人清梦?”
他说得够委婉,本待指出两人之过,然后给个台阶让他们下去,结果慧觉双掌合十,笑呵呵道:
“阿弥陀佛!家师听说姚家有延寿秘法,特意让小僧来看看。”
姚亦隆听到这一句,脸色骤然大变,在月光下甚至也是煞白:
“这是、智灵神僧的意思?没、没有的事,慧觉小师傅还请不要胡言。”
慧觉笑眯眯道:
“小僧还没说有没有呢,姚宗师请不要紧张。”
姚亦隆神色变幻不定,不敢再多说,直接道:
“两位小师傅,今日一场误会,便请两位先回去吧。”
谢渊见两人这么轻易就被放过,钱先生甚至还躺在慧觉脚下,不由有些羡慕。背景大就是好,敌人看到了都得给你找理由,生怕招惹上来。
不过他看慧觉瞟了自己一眼,一脸似笑非笑,忽然觉得不对劲。
等等,自己本来拖这两人当挡箭牌,但是姚家根本不敢往靶子上射,把他们放走了……
不得全力找自己的茬?
果然,慧觉悠悠说道:
“谢过姚宗师,那小僧和这位谢施主便一起走了……”
“他不行。”
姚亦隆脸色一沉:
“这人和我们姚家有隙,曾当众杀我分家子弟。老夫今日有话要问他。慧觉师傅放心,只是请他回宅里喝杯茶水。”
他语气毋庸置疑,说得好听,言下之意自然是明显。谢渊要真跟他回了姚家,肯定再也出不来了。
慧觉笑了笑,叹道:
“谢施主,看来你是走不掉了。”
谢渊点点头,笑道:
“姚老鬼怕我给他把大事爆出来呢。”
张均一摇摇头:
“欺软怕硬,我们都知道,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谢渊呵呵道:
“柿子捡软的捏,这就是世家的生存之道。”
姚亦隆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脸色更是黑得要滴水。身为世家宗师,他这一辈子何曾受过这等礼遇?
但看着慧觉和张均一说话,他只能视如不见,而对着谢渊沉声道:
“谢渊,你跟我走一趟吧。我我劝你识相点,不要让老夫来请。”
谢渊还没说话,慧觉又道:
“姚宗师,谢施主和小僧不打不相识,我想请他去般若寺坐坐,还请你勿要带走他。”
谢渊看着慧觉,有些惊讶,他竟然愿意搬出般若寺的名头来拉自己?
可惜这样亦无用处,姚亦隆只是皱着眉头,冷冷道:
“慧觉师傅,我敬智灵大师、敬般若寺天下禅祖,故而礼让你三分。但你亦当给我姚家尊重,不过区区小辈,如何来指使老夫做事?还是等你成为宗师再说吧!”
慧觉闻言,叹了口气,认真道:
“好,既然姚宗师这样说,等小僧成为宗师,一定会来找你的。”
姚亦隆听得眉头一跳,忍不住看向慧觉,心道这应该只是年轻人抹不下面子放狠话吧?应该不会当真吧?
张均一这时也朗声道:
“贫道亦和谢道兄投缘,准备邀他往罗浮山论道,现在就要走。”
谢渊又是心中微动,他和张均一接触的更少,也就对整治贪官颇有共同话题,没想到萍水相逢,道士却也十分义气。
姚亦隆见张均一又拿玄真宗来背书,天下两大宗门的真传都要保谢渊,他顿时压力巨大。
这个谢渊,小小年纪,交游如此广阔么?他现今已是这般实力、这般人脉,既然已经结仇,若放回去还得了?
特别是他在乌河听到的看到的,明显不愿放手,那就怪不得他……
姚亦隆摇摇头,沉声道:
“你们多说无益,我金陵姚家已不是无名小卒,在江水畔立了千年,如今虽然势弱,千年前也不是没有请你二宗祖师来金陵城讲道的时候!今天这谢渊,老夫必定拿下,小辈速速退去!”
他剑一横,指着谢渊,一股锋寒的剑意在夜空中散发出来,长街上顿时刮起了寒风。
慧觉和张均一都是神情一凛,脸色沉重,谢渊更是默默轻点起自己的底牌,准备动用。
慧觉叹了口气,踏前一步,站在谢渊身边: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小僧也只有再和谢施主联手一遭了。”
“我也一样。”
张均一同样站在谢渊旁边。
谢渊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感动,面对难以匹敌的强敌,有同伴愿意挺身而出,并肩作战,这感觉让人热血奔涌。
姚亦隆脸色深沉,吸了口气,冷冷道:
“小辈天真,螳臂当车,又能改变什么?”
他剑一举,身形闪过,骤然出现在谢渊面前,长剑轻巧的递出。
好快!
太快了!
三人都是心中大震,纵然都不是没见过宗师的小门小派弟子,但和宗师真真正正的为敌时,才能感受到这份压力。
谢渊提前有所准备,直接长剑福至心灵的一挡,神妙无比的剑心虽然看到了姚亦隆的剑法轨迹,却没能像之前一样破解。
宗师的剑法,哪里有许多破绽?而就算有破解的招式,可是谢渊的速率力度根本跟不上,也是无用。
但能看到这快如闪电的一剑,已经不易,谢渊长剑轻轻一格,浑身如遭雷亟,几乎脱力,但终归将这一剑带偏了一丝。
呲——
长剑擦着谢渊的手臂而过,带起一溜血。
姚亦隆有些意外,看着谢渊的表情,看着那张俊逸的脸上一片凝重、严肃、认真、冷静,却不见一丝慌乱,甚至……还有一丝兴奋和战栗。
这个家伙……姚亦隆神色一沉,正要干脆将其拿下,却发现这是他看到谢渊的最后一眼。
下一刻,这个年轻人,竟然直接在他面前消失。
什么?
怎么回事,人呢?
姚亦隆神色大惊,这是什么功法?
宗师的感知和手段非比寻常,不要说气血蜕变境的小辈,就是同辈亦不见得能在他面前陡然脱身,而不被他察觉。
他陷入一瞬间的混乱,这完全违背常识。
不过宗师毕竟是宗师,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了周围的一丝不对劲,似乎看到身边的一道模糊人影。
谢渊若在不被注意的状态下,可以瞒过宗师感知。
但他已经被姚亦隆气机锁定,要想完全躲避,恐怕要天隐术再进一阶才能行。
绕是如此,谢渊却已夺得一丝生机,而就算姚亦隆发现了端倪,却也感知模模糊糊,甚至觉得一剑刺出都不确定能不能刺到谢渊身上。
他眉头大皱,心里生出些事情脱出掌控的不适之感,打定注意要快快将谢渊捉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姚亦隆正要往旁边模糊之处出剑,然而旁边一个白生生金灿灿的硕大拳头出现在了眼前。
他身形一顿,一掌拍开这个拳头,将僧袍撑裂的慧觉拍的倒飞出去,自己手掌还微微一麻。
诧异的看了一眼身形迥异、如同金刚的慧觉,他心中一凛,若是这和尚有三变境的修为,恐怕还能给自己造成麻烦。
但现在么……他念头只是电闪而过,正准备继续追上谢渊,旁边一道冲天的清气,又刹那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张均一将桃木剑高举过头,口中念念有词,身周清气环绕,木剑上电光闪烁,竟然显得神威凛凛,让姚亦隆眼神一缩。
看着头顶上隐隐飘过来的乌云,姚亦隆神色惊讶的同时,冷哼一声,一剑戳向少年道士。
张均一见状,不得已提前将桃木剑挥出,一道电光陡然射向姚亦隆,被他的剑气直接戳散。
闻着自己衣袖上传来的焦糊味,姚亦隆脸色一黑。
他堂堂一个宗师,面对三个气血二变境的武者,竟然两招都落空,没擒下敌人不说,还被打了一拳,挨了一剑,损了袍服!
若是说出去,那他老脸往哪里搁?
可是眼前这三人就是如此难缠,竟让姚亦隆都有些麻烦的感觉。
这两个家伙打又不敢下重手,不打又确确实实能影响到他,攻击还不能完全忽视!
气血二变境的招式,能对宗师产生威胁,也是奇谈。
但说起来,那个谢渊之前第一次小有名气,便是传言他外练时就能伤宗师了……等等,他现在在哪?
姚亦隆陡然发现,被两人一打岔,他的感知竟然跟丢了谢渊的踪迹!
他目光如电,在场间扫过,看向长街那一头,正在想谢渊是不是从这个方向逃之夭夭,忽然背心一寒,陡然转身。
背后的方向,谢渊浑身金光闪烁,肌肉隆起,血气蓬勃无比,如同也施展了金刚法相。
然而姚亦隆没在意这些,只是看着他手上不知何时来的一把大斧,上面凝聚着幽黑的光芒,压缩到了极致,只在斧刃上浓缩为一点,已经成型。
姚亦隆脸色大变,头一回露出紧张神色,看着谢渊吐气开声,将斧头朝自己斩来,长剑猛地荡起汹涌至极的劲气,往上一撩。
这一剑的狂猛劲气在平地直接刮起龙卷,连天上的乌云都吹散!
大斧和长剑撞在一起,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惊醒了整个金陵。
轰——
劲气龙卷将谢渊直接轰飞出去,他在空中就吐出一口鲜血,精神瞬间就有些萎靡。
虽然占得先机,然而宗师的反应足以在这一剑上灌注六七分的实力,这一下谢渊一对一挨了宗师的重击,瞬间就受了重伤。
但姚亦隆也不是毫发无损。
他虽然阻止了这一斧,自己却连退三步,握剑的右手连连颤抖。
他抬起手看了看,虎口豁出了一个大口子,黑气还隐隐在上面破坏,片刻后才被自己的血气浇灭。
然而虎口上的口子传来疼痛感觉,鲜血汨汨流出,瞬间就将剑柄染红。
姚亦隆默默的将长剑换到左手,面无表情的看着谢渊,眼神却是难以掩饰的震动。
他受伤了。
身为宗师,在气血二变的谢渊面前,一对一的过了一招,然后他受伤了。
而若不是他发现及时,他甚至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
这一斧,已经可以斩杀宗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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