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扶桑不禁对她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我想着殿下身?边正缺个?殷勤细致的侍女, 便自作主张将她带到了这?里。”都云谏道,“是去是留,全凭殿下定夺。”
扶桑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不要!不要留下她!
转念又觉得这?样想的自己很坏。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跟随都云谏来到遥远异乡,若是现在把她撵走,人生?地不熟的,她该怎么活下去?这?无异于把她推向死路。
可?她要是留下来……
“求殿下收下我罢,”柳翠微悦耳的嗓音里带着惹人垂怜的哭腔,“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愿意为奴为婢,侍奉殿下左右,报答殿下的大恩大德。”
静了须臾,澹台折玉终于开口?:“先?安排她住下罢。”
扶桑的心再次针扎般疼起?来,一时?间,他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难过呢?不是早就百次千次地告诉自己,只有收起?那些痴心妄想,安分守己地做个?奴婢,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澹台折玉身?边吗?
所以他该高?兴才对,高?兴柳翠微有了活路,高?兴澹台折玉身?边又多?了个?人伺候,而且还是个?姣美妍丽的少女。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李暮临曾对他说过的一段话?:“若是放几个?女人在太子身?边,太子必定要临幸,一来二去难免鼓捣出孩子来,你觉得这?孩子能活吗?生?出来还得杀,多?麻烦,不如?从源头杜绝。而且太子身?边没有女人,想泄欲都无处泄,只能憋着,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扶桑并不十分清楚临幸要如?何幸、泄欲要怎么泄,但想来和“有染”差不多?,澹台折玉和柳翠微将会做出比同床共枕、相拥而眠更加亲密的事,比如?唇舌纠缠……
单是这?样想着,扶桑便觉得心痛如?绞,呼吸困难。
恰在此时?,房门打?开,都云谏挺拔雄健的身?躯立在门内,视线瞬即投向扶桑。
四目相对,扶桑觉得自己应该露出笑脸,只有笑才能不让都云谏遂心如?意——都云谏关门前那个?阴恻恻的笑让他醍醐灌顶般意识到,都云谏之所以把柳翠微带到澹台折玉面前,其实是为了让他知道,太监始终是太监,根本没法?和真正的女人相提并论,醒醒罢,别再做癞-□□吃天鹅肉的美梦了。
扶桑真的笑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心里一丝怨恨都没有,反而生?出了些许感激,感激都云谏给他当头一棒。
从遇刺那天到今日,他和澹台折玉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这?十五个?日夜,是一场美梦,如?今这?场梦结束了,他也该醒了。
看着扶桑的笑脸,都云谏却蹙起?眉。
柳翠微从都云谏身?旁经过,刚要跨过门槛,不知何故陡然发出一声惊叫,慌忙向一旁躲避。
都云谏从来刀不离手,他用刀柄抵住柳翠微的后背,以免她撞到他身?上,继而垂眸一看,发现一只大黑耗子似的活物,正奋力翻越门槛,他抬脚欲踢,只听扶桑大喊一声:“别碰它!”
扶桑急忙把装满热水的铜壶放到地上,也顾不上小狸奴会不会抓咬他,直接伸手将小狸奴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扶桑另一只手里还端着半碗羊乳,小狸奴闻见了乳香,嗷嗷叫着在扶桑手里挣扎,恨不得一头扎进碗里去,扶桑只得将碗递到它嘴边,小家伙立刻伸出舌头狼吞虎咽起?来,温热的乳汁溅了扶桑一手。
柳翠微惊魂甫定,满面绯红,敛衽向扶桑行礼,颔首低眉道:“翠微失仪了,还请公子见谅。”
扶桑双手都占着,没法?扶她,忙道:“姑娘快快请起?,你折煞我了,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只是个?奴婢而已。”
柳翠微直起?身?来,抬眸觑他,既惊艳又惊讶。
在她看来,不论是屋里那个?还是眼前这?个?,都是难得一见的风流人物,甚至单看容貌,眼前这?个?比屋里那个?还更精致些,就连身?为女子的她都自愧弗如?,横看竖看都不像个?奴婢。
“我与?姑娘同姓,姓柳名扶桑,”扶桑笑盈盈道,“姑娘以后唤我扶桑便好。”
他生?得眉目如?画,笑起?来更是令人如?沐春风,倍觉可?亲,柳翠微紧绷的神思稍稍放松下来,刚要回话?,却被都云谏打?断:“薛隐,你去给柳姑娘单独开间房。”
扶桑看向一直静静侍立在侧的黑衣男子,原来他叫薛隐。
之前从未见过他,他也是都云谏的手下吗?怎么不像徐子望他们那样穿禁军的制服?
柳翠微冲扶桑微微一笑,随着薛隐下楼去了。
扶桑抱着还在卖力舔舐羊乳的小狸奴,转而看着都云谏,彬彬有礼道:“麻烦都将军帮我把水壶提到屋里来。”
都云谏:“……”
一段日子不见,这?小太监愈发蹬鼻子上脸了,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支使他。
太子就在屋里坐着,他不好发作,咬咬牙忍了,走过去拎起?水壶,跟在扶桑后头进了屋,随手关门。
扶桑弯腰将小狸奴和瓷碗放到地上,就这?一会儿功夫,碗里的羊乳已见了底。
他走到烛台前,蜡烛已燃尽了,一截烛芯斜躺在蜡油里,发着微弱的光。自袖中掏出方才找掌柜要来的那根蜡烛,引燃后竖立在烛台上,屋里登时?亮堂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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