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棠时当然知道扶桑是为了什么,扶桑留给爹娘的那?封信,他翻来覆去看过许多遍。
他深感歉疚,再次抱住扶桑,柔声哄道:“对不起,是哥哥一时情急说?错话了,别哭了。”
扶桑把眼泪蹭在柳棠时的衣襟上,哽咽道:“棠时哥哥,我?回不了头了,但我?心?甘情愿,永不后悔。”
柳棠时还是无法理解:“你我?虽然没有血缘,可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和亲兄弟无异。八年手足之情,竟敌不过你和太子短短十几天的相处吗?”
扶桑脱离柳棠时的怀抱,与柳棠时四?目相对,平心?静气地说?出那?个他埋藏了许多年的秘密:“我?喜欢太子——不,我?喜欢澹台折玉,喜欢他十年了。”
柳棠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死死盯着扶桑,缄默无言。
扶桑被他看得提心?吊胆,却固执地不肯移开视线,他想用坚定的眼神让柳棠时知晓,他说?的是真的,绝非胡言乱语。
良久,柳棠时终于开口:“你知道你的好朋友春宴,为什么会?被处以烹刑吗?”
突然听他提起春宴,扶桑如遭雷击,春宴被投进镬鼎的情景在他脑海中闪现,顿时令他感到胸闷气短,眼前?发?黑。他伸手抓住柳棠时的胳膊,强撑着问:“为什么?”
“因为他和某个皇子有染,犯了宫中大忌,所以才被施以极刑。”柳棠时沉声道,“而且春宴并非孤例,我?听爹说?过,在他年轻时候,也曾亲眼见过一个太监被处以烹刑,这个太监和春宴犯了一样的错误。”
顿了顿,柳棠时决绝道:“扶桑,我?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带你走。”
猝然揭开的真相犹如一把利剑,刺穿了扶桑的胸膛,仿佛时光倒流,他重回春宴死去那?一天,恐惧和绝望将他吞没,如墜深渊,他拼命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扶桑!”
在柳棠时的惊呼声中,扶桑晕了过去,柳棠时接住他软倒的身体,将他打?横抱起,立刻朝外?走去。
还未走出夹道,柳棠时蓦然止步,满面惊诧地看着突如其来的男子。
咫尺之外?,都云谏立在风雪中,剑指柳棠时,冷声道:“交出柳扶桑,饶你不死。”
第81章
虽然都是清宁宫的人, 可地位悬殊,且都?云谏素来不喜阉人,对着总管太?监南思远他都?不假辞色, 更遑论其他太监了。
入清宁宫三年, 柳棠时连话都没同都云谏说过几句,二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情可言, 所以柳棠时心?知肚明, 他若不遵从都?云谏的命令,都?云谏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柳棠时不得不把扶桑交给了都?云谏。
都云谏抱着不省人事的扶桑,沉声道:“拿上那只铜瓿,跟我走?。”
从扶桑离开客栈,都?云谏就一路尾随, 跟着他去了驿站、去了车行,又跟着他和柳棠时来到此处。
都?云谏没看过扶桑写的那封信, 但他问过去寄信的徐子?望,收信人的姓名?是赵行检, 此人乃是太?医院左院判, 也?是扶桑的师父。
显而易见,扶桑从驿站取出来的这只铜瓿是赵行检从京城寄过来的, 里面装的大概是药,而且这药很可能是用在太?子?身上的。如此重要的东西,当然不能落下。
柳棠时抱着铜瓿,跟在都?云谏身后。
巷道狭窄,都?云谏横抱着扶桑多有不便,走?了一段, 在柳棠时的帮助下改成了背。
“都?将军,”柳棠时试探着开口, “方才我和扶桑说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多少?”
“一字不落,”都?云谏道,“全?都?听到了。”
柳棠时心?头一窒。
都?云谏厌恶阉人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如今扶桑对太?子?的非分之想又被他知晓,他定会视扶桑为眼?中钉、肉中刺,刁难磋磨倒还是其次,他若真发起狠来,要了扶桑的命都?是有可能的——都?云谏出身高贵,又是杀人不眨眼?的武将,一个小太?监的命对他来说比蝼蚁还贱。
不,不对。
那么厌恶阉人的都?云谏,此刻正在背着扶桑。难道真如扶桑所说,他现在成了太?子?的心?腹,就连都?云谏都?不得不忍着对阉人的厌恶善待他?倘若真是如此,就算扶桑想走?,恐怕太?子?也?不会放人。
柳棠时心?里千回百转,一时间不敢作声了。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即将走?到巷子?尽头时,一个五短三粗的灰衣男子?直冲过来,待看清扶桑的脸,他横眉怒目道:“你们是什么人?!”
都?云谏和柳棠时都?识得此人,正是车夫随更。
约莫两刻钟前?,随更从车行出来,扶桑却不见了踪影,附近被他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打算先回客栈,恰在此时瞥见了巷子?里的人影,冲过来一瞧,竟真是扶桑。
背着扶桑的那个男子?一看就不好惹,随更心?生畏怯,却没有退缩,故作强悍地发出质问。
“你不必紧张,”都?云谏淡声道,“我们是扶桑的朋友,他不适晕倒,我现下正要送他回鸿泰客栈,你若不信,可随我们一同前?往。”
对方知道扶桑的名?字,也?知道扶桑住在哪家客栈,随更将信将疑:“你们真是扶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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