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让仙尊忘了有他这号人。
温枫良呼吸又轻又缓,半点声响不出,恨不得自己会隐身,让逢霜看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
可惜他的希望落空了。
仙尊偏头朝他看来,目光清澈,声若流泉,道:“过来。”
温枫良咽了口唾沫,方才退回来,又磨磨蹭蹭行到离仙尊五步左右的距离。
他与仙尊四目相对,看不出仙尊眸中情绪,便垂下眼眸,注视着仙尊脚尖那一小块地。
“仙尊有何吩咐?”
温枫良这一开口,倒是让逢霜怔了怔,他并无可吩咐对方的事情,只是不想看到温枫良避他如洪水猛兽般。
仙尊皱皱眉,不明白自左胸传来的陌生情绪,思忖几息决定遵从内心。
“再近些。”
温枫良暗中咬咬牙,小心翼翼往前挪了半步,依旧低垂着颈子,一副恭敬疏远又恐惧的模样。
他忍不住想,嬴绮的房间和他们离的不远,怎么顾白梨还没回来?
结界升的悄无声息,隔绝了外界所有动静,故而他不知,顾白梨早在仙尊凝望夜空出神时,就带着嬴绮狂奔而来,被无形的结界阻挡了脚步。
若昭戚在场,就能知道仙尊现在对温枫良隐隐有种依赖。
渴望温枫良在身边,渴望温枫良的气息。
这种依赖来源于仙尊那两碗血。
逢霜不着痕迹看了眼门口,对温枫良道:“本尊不会伤你,不必害怕本尊。”
温枫良低眉顺眼地说晚辈相信仙尊,心里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屋内气氛古怪,屋外顾白梨正在辛苦破开他师尊的结界。
嬴绮心急如焚,生怕仙尊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连声催促,顾白梨也不动怒,加快结印的速度。
结界突然消散,嬴绮撞门进屋,抬头一看,仙尊坐在桌边,姿态优雅地饮着茶,温枫良小童似的候在仙尊身后。
从表面看,仙尊没有异样,但嬴绮跟了仙尊多年,哪会看不出来。
气喘吁吁倒出一粒丹药,嬴绮捧到仙尊跟前,仙尊垂眸看了几眼,缓慢伸出手拈了。
嬴绮见状长舒了口气。
看样子仙尊这会儿疯的还不太厉害。
他庆幸不已,还好他有随身携带仙尊药的习惯,不然……
是他疏忽了,忘了仙尊蛊发不久,又在秘境里接触过魔气,心情激动之下,很容易发病。
纤长手指拈着那颗褐色药丸,不需要入口,逢霜就能想象出那种苦味。
这身病痛,皆是由那人所赠。
他弯起眉眼,屈指一弹,在嬴绮的惊呼声中将那丹药扔出窗外。
“本尊不想吃。”
他任了性,目光在嬴绮面上转了转:“你不是劝本尊少吃?”
嬴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愁容瞬间被欣喜替代,若真是他想的那样,仙尊就能慢慢不服用丹药。
毕竟是药三分毒,这药分量又用的重。
温枫良一脸茫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更不明白嬴绮为什么兴奋地看着他,他本能觉得危险,下意识后退几步。
仙尊转过头,还是在看他,那视线极具压迫感,让他头皮发麻,有种即将被野兽拆吃入腹的错觉。
“随本尊回房。”
仙尊抬腿就走,温枫良不想去,但不得不去。
和嬴绮擦肩而过时,嬴绮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跟温枫良道:“夫人记得温柔些。”
温枫良:“?”
什么温柔些?
仙尊步伐微微一缓,随后恢复正常。
“还不快跟上。”
被仙尊催促,温枫良也不好询问嬴绮话中含义,只好急忙跟在仙尊身后。
嬴绮唯恐顾白梨要问仙尊的事情,在两人走后敷衍几句提着灯笼跑下楼。
他说要找药是真的。
仙尊服用的丹药用料珍贵,可不能这样浪费了。
吹一吹灰尘,擦一擦,混在药瓶里,仙尊肯定察觉不出来。
其实逢霜并不是每次犯病都吃药,青羽宫人少,又没有乱嚼舌根子的人,仙尊就算疯到把整个青羽宫拆了都没事。
但在外面便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顾白梨面前。
顾白梨当然明白嬴绮故意在躲他,他抿抿唇,对逢霜的担忧又上了层楼。
无端很烦躁,他在屋里踱了两圈,嬴绮越讳莫如深,他就越放心不下。
他想了想,拎上装有冰荽蛇的笼子到嬴绮房间。
掐诀个隔音结界,他道:“还请赢先生告诉我,师尊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盯着嬴绮眼睛:“赢先生放心,如若师尊动怒责罚,我愿一人承担,绝不会连累赢先生。”
“我很担心师尊。”
嬴绮叹息道:“没有仙尊同意,我不可能告诉你。”
他哪会不清楚,仙尊把这事视为耻辱,若不是迫不得已,恐怕会一个人捂的死死的,不让任何人知道。
“回去吧寒明,仙尊他……”嬴绮没把话说的太死,“或许有一天,仙尊会告诉你。”
顾白梨站着没动,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良久才低声道:“寒明告辞。”
师尊不愿意,他又不能强迫师尊告诉他。
除了嬴绮,这一夜对余下三人而言都是无眠夜。
翌日一早四人汇合,温枫良眼下一圈乌黑,仙尊师徒俩神采奕奕,一点看不出一晚没睡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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