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未选择的路

    镜中画面内，出现了一位身披华衣的王子。
    他身材挺拔，但是脸上打着高光、外貌模糊不清。不过从轮廓推断，那估计是一位英俊的王子吧。
    当王子来到树篱丛时，他看到的全是盛开着美丽花朵的灌木。
    他很轻松地就穿过了树篱。
    随着他在前面走，身后树篱又密密地合拢了，仿佛在欢迎王子的到来。
    ……
    见到这样的镜中景象，奥萝拉困惑不解：
    “为什么别的王子来了，都被荆棘、蒺藜和树丛缠住，惨死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他来了，这些阻碍全没了，甚至树篱还会自行让开路？
    “难道说，他是黑女巫的手下？所以被诅咒的植物不仅不会攻击他，反而让开了路。”
    奥萝拉殿下，你真不愧是我教的，和我冒出了一样的问题。但奥萝拉你这猜测实在是，太煞风景了吧，你怎么一点诗意都没有啊……
    莱茵面容从容，心里却止不住笑意。
    按照原著，莱茵相信这是一种诗意的改编，某种对于命定之爱的夸张诠释。
    毕竟，在故事更古老的版本《太阳，月亮，塔利亚》中，唤醒睡美人的是邻国的国王——这位君主看见长眠的睡美人后，见色起意，和睡美人发生了关系，整个过程中，睡美人都处于无意识的沉睡状态。
    但是之后，睡美人生下了两个孩子，也就是“太阳”和“月亮”。这两个婴儿无意识吸吮母亲的动作，将睡美人唤醒了。
    之后，睡美人和这位间接唤醒自己的邻国国王成婚。
    相比之下，夏尔·佩罗和格林兄弟的改编版本要美好太多。
    和原版相比，改为由一位天选的王子代替强奸犯国王唤醒公主，无疑更符合人们心中对王子公主故事的美丽期许。
    树丛篱笆让开，荆棘褪去，树上开满花朵，所有美丽异像都是为表现这美好的时刻。
    然而，在一个确实存在的奇幻世界中，莱茵也很难说清楚这一奇妙现象的缘由。
    只见少年魔法师淡淡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历经百年，黑女巫的诅咒已经足够弱小，无法再构成阻碍。又或者是因为，他是你命定的爱人，当他踏上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就连世界也会给予祝福。”
    啊？命定的爱人？奥萝拉眸子瞪大，双目里充满了无限疑惑：
    “可是，我都不认识他啊！”
    ……
    镜中的画面持续变换。
    王子踏过自动让开的树丛，穿梭在绯红的花海里，继续向里寻去。
    一切都安静得出奇。
    终于，他来到古老的宫楼，推开了奥萝拉公主睡着时那一间小房间的门扉。
    躺在房间里的，俨然就是奥萝拉公主！
    她睡得正香。
    镜头马上给了睡着的奥萝拉公主一个特写。
    相比于如今的金发少女，画面中的奥萝拉更大些，更接近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因为她陷入沉睡时，已经年满15岁了。
    镜中的睡美人，就如眼前的真实少女一样美丽动人。
    她面容中仿佛有能让人灵魂沉沦的魔力，却没有那种锐利的、难以言喻的气质，更像是一朵柔软的花朵，令人忍不住怜惜。
    王子一看见奥萝拉，就瞪大了眼睛，连眨也舍不得眨一下。
    看着看着，王子禁不住俯下身，轻轻吻了奥萝拉公主一下。
    祝福应验，诅咒解除。
    镜子中，奥萝拉一下子苏醒过来！
    她张开双眼，微笑着充满深情地注视着拯救了自己的王子。
    王子抱着她一起走出了宫楼。
    不久后，笼罩王国的沉睡诅咒也逐渐结束了，人们相继醒来。
    只不过，历经了百年岁月后，王国早就不再是原本的模样了，这儿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树木和杂草，每一栋房屋都被植物覆盖了。
    镜子中滚动出新的文字：
    “不久，王子和奥萝拉举行了盛大的结婚典礼，他们幸福欢乐地生活在一起，一直白头到老。”
    银镜中的彩色画面渐渐黯淡，最终消失，归于了幽暗。
    “啊？这就结束了啊？”奥萝拉这才反应过来，很是诧异。
    “未来的诸多可能中，最好的、最完美的结局也只是这样吗？”
    奥萝拉略带扫兴地喃喃道：
    “所以最后，作为罪魁祸首的黑女巫玛琳菲森，完全没有得到惩罚吗？——她是一个那么厉害的女巫，早已将自己转换为一头真正的巨龙，必然能活很多很多年。
    “万一她再度兴起，想要再毁灭我们的王国一次呢？这一次，谁能阻止她？
    “还有最后，那个王子，我不认识他吧——他是百年后的未来人。现在，他的父亲肯定都还没出生呢！
    “然后，然后我们就这么在一起了？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啊？
    “祝福不是说，要深爱之人的吻才能解开诅咒吗？可他是第一次见到我啊，而且我还是睡着状态。他都没法和我说过一句话啊。
    “感情难道不需要花时间培养吗？”
    公主殿下，你的思维方式已经太超越当前时代了。等等，都是我教的吗？怎么和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交代啊……莱茵轻笑道：
    “谁知道呢。或许一见钟情也算吧。”
    莱茵的语调又变得空灵缥缈起来：
    “殿下，你已经看完了那条未选择的路。
    “在十年前，那个灾难般的夜晚，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铺满了花朵和诗歌，一条布满了荆棘和风雨。
    “彼时，你还太小，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我无法征求你的意见，只能擅自代替你做出了选择，选择了如今的这一条路，让你背负上了如此沉重的命运。
    “过去的这些年里，为了能让你成为预言中的勇士，我和女巫们让你承担了严酷的锻炼。而且，我们很快要踏上游历大陆的未知旅程，旅途上可能还有无法预料的危险。为了达成命运，你付出了太多了，辛苦你了，我的公主殿下。
    “对此，我为我擅自做出的选择，向你道歉。”
    说完，莱茵向面前的小公主，深深地鞠了个躬。
    奥萝拉却使劲摇了摇头，急忙将莱茵扶起：
    “不，不是这样的。老师，是我应该感谢您！也感谢父王母后和女巫阿姨和奶奶们！谢谢你们。
    “要是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我会被锁在黄铜铸成的宫楼内，对世界一无所知，什么都不懂，愚蠢又无能。那位教我文学的导师教过我，一个伟人曾经说过，世上所有不幸中最不幸的，没过于对自己的不幸一无所知。
    “要不了多久，恩德国就会将诅咒真相公之于众，国内将乱成一团。而我只能待在王宫深处，听到侍女告知各地的灾难，除了流泪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当然更可能的是，我根本不理解所谓的灾难，因为我从来没踏出过宫殿的门。
    “是您，老师，让我有机会亲手改变一切！谢谢您！
    “等王国内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一起踏上游历大陆的旅程，寻找黑女巫的下落。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完美，那我也试过了，没什么可后悔的……”
    ……
    奥萝拉和莱茵担忧绝对不是无中生有的。
    早在奥萝拉生日前的一段时间，一则恐怖的流言就已经在罗丝王国内播下了种子。
    没人知道这可怕的预言是从哪里开始的。
    或许酒馆里流言蜚语，或许是某位占星术士的大放厥词，或许是当年出席了公主洗礼仪式的嘉宾亲自演讲。
    在很短的时间内，“王国被黑女巫诅咒、会在5年后毁灭”的说法急速流传开了。
    每一天，老国王都因为各地传来的坏消息，忙得焦头烂额：
    田地里的农夫不再辛勤耕种；面包房和酿酒的工坊停止了运作；有家产的富人们拖家带口连夜逃出王国；就连军纪严明的军队也开始哗变。
    大街小巷的人们都说，罗丝王国的国王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昏君。
    大家埋怨国王得罪了可怕的黑女巫，让国家面临灭顶之灾。
    面对越来越多的坏消息，白发苍苍的老国王不得不出面演讲，他表示，即使逃出王国也无法逃离诅咒。他还承诺，有办法在灾难真正降临前，终止诅咒——10年前神秘离去的王国贤者，其实正在努力驱散诅咒，要不了多久就能成功。
    然而现在，人们已经不再相信国王的话了。
    如今的罗丝王国可不再是原来那个美丽的、宁静祥和的国家了。
    全国上下，从王都到小城，再到乡村，没有一处地方是不混乱的。
    即使白天走在大街上，也会遇见拦路抢劫的强盗——既然王国还有5年就要毁灭了，何必还要遵守秩序呢？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在王国最混乱的时刻，邻国的强盗们也来分一杯羹——他们看起来蓄谋已久了。
    恩德国的军队突袭了罗丝王国，他们侵入城镇，大肆劫掠，淫奸妇女，四处放火。
    “前方就是罗丝王国了，你们可以随便拿走想要的东西，想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富豪家里的金币和银币，城市中心广场上的雕塑，美丽的异性，全都是属于你们的！他们的士兵早就失去了战意，再也不是过去那一支堂堂之师了，根本无法阻挡我们的铁骑！”
    在出发前，恩德国的军官向士兵们这样许诺。
    事实上，他们确实也是这么做的，甚至士兵实际做的，比军官们承诺的还要再糟糕和可怕十倍。
    ……
    “不，为什么会这样？”
    王宫里，国王又痛苦又绝望。
    如今，老国王已经更老迈了，头上连一根黑色的发丝都找不到。他甚至不确定，面对如此多的坏消息，自己还能撑多久。
    “一定是恩德国的混蛋，故意把诅咒的消息放了出来！一定是他们！他们的贵族曾经参加了公主洗礼仪式的盛会，亲眼看见了黑女巫玛琳菲森下达诅咒的过程，知道所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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