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不存,秦村坐标已经暴露,接下来这些人只要想,就可以轻易地找到自己。谢无炽亲弟弟的身份被公开,从此休戚与共,秦村不再安全,更唯恐连累这群乡民。
在秦村待了许久,平静被打破,强留下去没什么好处,也许是时候开始新的征途了。
时书和他们叮嘱了几句,对宋思南道:“我去找子涵了,问问他留不留。”
李家驿外的荒庙,杜子涵正坐在香案下吃干粮,不几时,门外的马匹风尘仆仆而来。时书跳下马匹,形容俊秀。和杜子涵说了想法,他闻言叹了声气:“时书,你知道我很懦弱,找到了你们之后,就不想再过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他们说,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也许我注定是一只牛羊吧。”
时书:“你放心,只要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
杜子涵忍不住笑了:“你还比我小那么多岁呢!”
时书牵着马,走出了庙宇:“一样的。”
不过话说着却不免想起来,和谢无炽同行时都是他牵着自己,但和子涵一起走,却是在坟林夜游时,自己走在前面开道。
杜子涵有些感慨:“我也愿意留下,去宋思南的军队里当狗头军师,教他们学数学,没问题吧?”
时书:“好,那我教他们跑步。”
“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震动了林间的树叶。
勇敢,勇敢。
避世避不了一辈子。
时书和杜子涵骑着马,回到了城外驻扎的军营,先把杜子涵安置给宋思南,宋思南听得拍手直乐:“真的假的,二公子你跟我混,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哥不得把我皮给扒了。”
时书:“他管不着我。”
“好好好,那你俩先看着休息吧,这里的帐篷都是大通铺,子涵你今晚跟我睡。时书你就回去找你哥算了——对了子涵,你和时书咋都长得白白净净的?”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杜子涵:“啊?!”
时书:“啊?!!”
“跟我睡能接受?”
时书“卧槽”了声,杜子涵也看他:“宋小将军你是不是……”
两人大骇,眼看着宋思南嘬嘬两声吸引来福,大摇大摆往外:“走了,子涵,来福!吃饭去!”
“…………”
时书撑着膝盖站起身走出了营帐,往谢无炽的营寨中去。太阳快要落下,燕州的城营外据说驻扎着不止十万的军队,但见沿途城寨绵延不绝,都是用木头和稻草跟植物搭建出的栅栏,碉堡,暸望塔。
一路上时不时有飞马领着军务疾驰而过,时书时不时站到路边看着马背上的士兵或者将军,心说真帅。走了快好几里路,城营仍然绵延在高高低低的山峦,远处的落日余晖照在楼头飞扬的旗帜上,有几分荒芜肃杀之感。
路上有押解的百姓,似乎是流民,被官军催促着朝另一个方向走
,大概要把他们都安置到专属的地方,进行屯田。
时书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到了都统制的营门。这里任何人不能轻易进入,许多将军都在外面等着接见,时书探头探脑时被林盐发现,忙引着他走了进去。
时书蹲在地上叼草根,看到林盐招手,便进了营帐。
点着一盏薄灯,谢无炽正在翻阅文书,时书进门后才上了饭菜。这一行人,并不知道时书的去留,时书低了下头走进来,谢无炽手上的动作停下。
时书抬了下眉,无所谓道:“我过来看看你,军队夜里宵禁,不让随意走动,今晚我就住这儿了。”
谢无炽站了起身,他只穿着一件素色的内袍,闻言似乎有些安静,手指按在桌案上的纸面停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书回想起系统的事,观察着谢无炽,见桌上的饭菜都没动,说:“我饿了。”
谢无炽:“我再让人送些进来。”
时书:“不用了,随便吃点吧。”端起桌上的面,也没放凉,自己吃饱了以后,门外的人把留宿的热水和干净换洗衣裳都送了进来。
灯火很暗,时书洗漱之后,低头泡着脚。灯光在他少年清晰的下颌刻出明暗交界,鼻梁挺直,整个人身上多了几分棱角。
他和谢无炽重逢之后,没有太浓烈的叙旧,像湖面下的狂澜,但现在一切都在引而不发之中。
时书泡过脚后,东西全都撤下去,时书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我困了先睡觉了,你还要看文书?你不会还是那种作息吧?”
谢无炽:“要处理很多事,觉少。”
“那我先躺下了。”
时书到屏风后往床上一躺,被褥间有股混合着药味的檀香,床铺得软绵绵的,自从押粮之后便没好好睡过一觉。时书躺在枕头里脑子里再次回想起了那个系统。
有些无聊,时书把系统翻出来,翻看死亡名单。名字都是黯淡的灰色,姓名,年龄……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怎么死的。
在这儿呆了两年了,回家的路第一次展露在眼前,原来和谢无炽有这么大的关系。等于押宝押到他身上,等他英明神武拿下霸业,再篡夺他的胜利果实——
……时书垂下眼,轻轻出了口气。谢无炽,你这么厉害,强悍,自律,无坚不摧,为什么你爱上别人却是这副姿态?
时书心里有几分叹息,脑海中开始回忆一年前的事情,他其实不爱回忆,因为回忆了难受,所以干脆当忘了算了。以前的种种还很清晰啊,历历在目,不是说不为任何人改变吗?不是说只爱自己吗?“你想控制我吗?”什么意思?
谢无炽你是受虐狂吗?
“……”
时书脑子里全是这些念头,本来没穿越前时书最多幻想一下校园纯爱,没想到一年以前,却是和一个男人天天睡在一起,搂搂抱抱,舌吻互舔。
时书意识逐渐有些昏沉,实在是犯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深夜批完书信,身旁才响起轻微碾轧的声音,似乎是
谢无炽上床。
时书猛然清醒过来,谢无炽睡在他的另一头,一张床铺开,一人占里侧,一人占外侧,时书心里在思考……什么意思?
克己复礼了吗?
时书坐起身,问:“怎么不睡一头?”
谢无炽似对这个要求有些不解,坐在原地:“那我睡过来。”
他俩这下躺在一头了。烛火在一旁点着,谢无炽手撑着床铺,到夜间他手腕也还缠着纱布,时书心想,难道是逃走那天夜里绳具将他手腕弄得鲜血淋漓,落了很丑陋的伤疤,所以他一直遮掩着?
时书很少对人滋发恶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对谢无炽有。
连时书也很奇怪,假如是一个普通的人说爱他,时书不会想到利用,甚至会很尴尬或者感动,至少不会践踏别人的心意。
但对待谢无炽,就好像可以肆无忌惮摆弄他的感情。
如果是杜子涵……算了,子涵算了。
时书平躺换了个姿势,谢无炽则躺在他身旁,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也许,谢无炽这个人的感情和他说过的一样,是扭曲和畸形的,任何触碰到他的人,都会被恶魔的场力所扭曲。
时书忽然产生了一个邪念。
按理说,如果身旁躺着的是任何人,男人或者女人,一旦突破身体之间的安全距离就会产生不安,人但被别人触摸到皮肤或者肢体也会不安,至少对时书来说正是如此,触摸意味着突破了安全防线,这对时书来说很容易产生警惕。
不过他对谢无炽,竟然没有这道界限。
时书的手朝谢无炽的方向挪近,直到抓住他的手臂,依然没有任何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时书心想,到底我对你没界限,还是你对我不设防?
谢无炽:“怎么了?”
声音也是男性的声音。到底什么地方有吸引力?
时书:“没什么。”
时书睡觉了。军帐中缭绕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和谢无炽身上那安神的草药香气一模一样。
也许是这个原因,时书做了一个惊天噩梦。
梦里的场景截然不同,反倒是自己跨在谢无炽的身上,时书不太清楚是不是曾经他对自己的亲吻打破过界限,梦境中时书扳正了谢无炽的肩膀,俯身上去,猛地凑在他唇上一顿亲。
过分真实的梦,连他唇瓣的形状都细细描摹,锋利但内敛的线条。时书凑近了上前吻他,冲破了牙齿关头的阻隘,舌头伸进了他的口腔里。谢无炽和他鼻尖相对,热气喝出,并不太理解时书的动作。
梦境里,时书暴躁地道:“你以前不就是这样对我的吗?!现在我这样对你怎么了?”
时书舔他的舌尖,技巧生涩又拙劣,吮了一口谢无炽的唇瓣后,趴在他身上,一只手捧着谢无炽的脸,脊背脱力下|半|身不得不和他紧贴着,那份火热也在纠集之中,绷得要满灌出来。
时书捧着脸亲他,直亲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唇瓣这才分离开来,谢无炽穿着那身跟死了老婆一样的白衣服,唇瓣却张开着,和时书吻得难分难解、粘湿潮热、淫丝粘连,他暗红的舌肉舔着唇,恶魔一般峻挺英俊的眉眼全是沉溺在被性|瘾中的欲|仙|欲死。
时书在梦里,狠狠地掐了把他的刺青,愤怒道:“骚货!”
“在这种时候,你的身体是不是也只有爽?”
“………………”
“啊!”
时书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了,眼下已是春深初夏,他呈“大”字形躺在谢无炽的床上,一床薄被软绵绵地搭在腰腹,身旁空了,谢无炽并不在。
时书头上冒出冷汗,喉头发颤,腿肚子都在抽筋,脊背蒙着一层粘粘的汗。回想了一下自己丑陋的面容,心里说了声:“卧槽!”
“我二十岁了,真是什么梦都做得出。”
时书跳下床来,书桌前并没有人,等他顶着毛茸茸的柔软头发掀开门帘,不远处几个人在清幽的晨雾中走来,谢无炽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似乎刚到箭场晨练过了,正走进门来。
他身后便是单薄的白雾,眉眼淡漠矜贵,一旁有人递给他帕子。他一边擦手,林盐也在汇报着消息。
“要从陈州运来的那批粮草,迟迟没到,写信去催了几次,陶良瑞只推脱说仓库里粮草不足,总是不肯发来。”
另一位参谋徐思良说:“陈州靠近太阴府,算是冯重山控制的地盘,我看他们是有意推诿。打仗要兵,兵要粮草。他控制粮草就是控制咱们的兵,这点小心思还有谁看不出来?冯重山还在想法子呢!”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他老想着自家恩宠,不顾国家大局,再这样下去——”
谢无炽把手帕递去,抬头,视线落到军账门口。
些微燥热,时书转过了脸。谢无炽走进门来,看他一眼后很快移开视线:“饿了吗?让他们上早膳。”
时书回想着刚才的梦境,舌尖磨着牙齿,磨到牙根有些疼痛,总算恢复了平静。营帐内撑起一张小桌,谢无炽坐在书案前看军务,时书坐在小桌前等饭。
一边,也听到他们在议论:“这冯重山不除不行了。”
“三朝元老,就是这等货色,还以为他心中有家国情怀,没成想就惦记他心里那门官司。”
徐思良沉吟着道:“他手底下有几个人暗暗来了信,照我看——”
门外,端着餐饭的人进了门。早餐吃得很简单,只有粥和几碟酱菜,还有白水煮鸡蛋。谢无炽似乎是胃不好,早晨偶尔吃面条。
时书吸溜了一口面,谢无炽看了看他,道:“军中伙食简单,你如果不太习惯,回燕州的行辕大府去,我让府里——”
时书放下碗,却已经吃好了:“不用,我有事。”
谢无炽静下来。
时书起身掀开帘子,走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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