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业气急,放下裤腿大吼道:“夏川,以后休想再跟本公子一床睡!”
......
一直到套车离开,郭继业都没再理夏川萂一下,夏川萂自知理亏,也不敢去触他霉头。
夏川萂带着棉花种子和阿大阿二两个随郭继业去西堡,夏大娘和金书留下来看家。
金书见郭继业始终一副臭脸的样子,就说夏川萂:“你居然敢踢公子,你胆子够大!”
夏川萂委委屈屈:“半夜里睡着了嘛,我怎么知道会踢人?咱们一起睡觉的时候我也没踢你嘛,到底是不是我踢的还要两说呢。”
金书一言难尽道:“......你踢了。”
夏川萂:“啊?”
金书叹道:“我没说而已,而且你踢我一次,我就都躲着你,看来公子不仅没躲,还让你踢了一夜。我听说小孩子夜里睡着只要踢中了一次,就会一直踢一直踢,要是踢不到,就不再踢了,看来是真的。”要不然公子的腿一夜之后就淤青了。
夏川萂此时是真的愧疚了,同时心里庆幸,郭继业半夜没将她踢下炕真是好脾气啊!
......
随着郭继业的回归,他的侍女夏川萂成为新邬主的事也都传开了,有德高望重的来找郭继业谈话,郭继业就道:“我已经当着众位将士的面宣告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族老们扼腕叹息,自然是不服夏川萂这个小丫头的,但也无可奈何,郭继业说出去的话他们也不能真的撤回,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老夫人对郭继业的任命无所谓,她只是心疼郭继业,人长高了,但也瘦了黑了,恰好天寒地冻的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做,就将他拘在身边给他进补。
这可苦了夏川萂,不止要见西堡的管事们谈棉花种植的事,还得帮着郭继业算此次郭氏府兵出兵的军饷花销和入账,没错,张郡守是有给郭氏府兵发军饷的,只是看着这微薄的军饷,夏川萂那是一阵接一阵的叹气。
除了这些算账核对的琐事,最后郭继业竟然连公务文书都要她帮他处理了,这简直岂有此理!
哦,他叫来西堡,感情就是要她给他干活来了?
还得任劳任怨笑脸以对不能有半句不好的话,你知不知道压榨童工是违法的啊?!
报复,这是红果果的报复。
她要反抗,可惜不能。
今年冬雪似乎要比往年下的更大更持久一些,好在郭氏今年有火炕御寒,就是没有火炕的,也能几家子聚在一起去乡老管事或者干脆去西堡求人买上几篓子青砖请人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帮忙砌个大火炕,安不安全的另做考虑,熬过这个寒冬吧先。
郭氏还好,算是准备充裕御寒,郭氏以外的地方就是人间地狱了,大冷天的冻死饿死在自己家中、路旁、野草窠子里的不计其数。
庆宇二十四年这个冬天不止乡野庶民们不好过,就是朝廷宿老们也不好过。
范阳守将何思明的两万叛军在洛京三十里郊外和青州守将陆怀山带领的一万叛军会和了,两人达成协议,让洛京诸公们给他们这些苦命的没粮吃没衣穿没饷拿的兵卒子们一个说法。
叛军已经兵临城下了,朝野哗然。
有主张杀出城去给那些没有王法的贼人一个厉害瞧瞧,有主张息事宁人,发还亏欠的军饷,让这些叛军重新归良各回各家的。
正在朝中诸公在老皇帝面前吵闹不休的时候,英国公郭代武带着密信进宫了。
胡掳破边城,兵临境门关下,或将南下!
国中有叛军,这是关起门来自家人打架,若是让胡掳破关而入,踏灭的就是家国尊严了。
孰轻孰重,老皇帝掂量的清楚。
他不再犹豫,按下叫嚣着打出城去消灭叛军的臣子,抄了几个蹦跶的最欢的人家,凑足了何思明和陆怀山要求的军饷,派使臣送出城外,并令两人去金銮殿谢恩。
两人心下狐疑,他们是反叛者,是带着叛军兵临城下来逼宫的,这老皇帝不说要治他们的罪,反而要让他们进皇城去觐见?
假的,这其中一定有诈。
反正军饷已经到手了,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等着被老皇帝杀头吗?
这两人不是不谨慎的,走前还特地找人捉刀上了一份谢恩的奏折,然后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可惜,两人大军即将开拔的当夜被人设计了一出炸营的戏码,有军卒亲眼看到两人意欲携带皇帝发给他们的军饷私逃,被发现的军卒们斩于马下。
......
“卷款私逃?这样低级的理由,真不会有傻子相信吧?”夏川萂收到这些来自洛京的消息的时候简直要惊掉眼珠子了,这两人怎么就死的这么儿戏呢?
郭继业:“信不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人死了,三万叛军被重新收编,即将发往境门关,去抵御胡人进犯。”
夏川萂:......
夏川萂捏着信报,闷闷无言。
夏川萂重新拆开一封信,看了一眼落款,就递给郭继业,道:“是英国公写来的。”
郭继业接过来阅览一遍,随手放在了炕几上。
写信的木牍是向上摊开的,露出字体,不是隐秘信件。
夏川萂心下实在好奇,拿手指探了探,见郭继业没反对,就拿起来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看过之后,夏川萂脸色大变,猛的在炕上跪直了身体,惊慌失措问郭继业道:“这信是不是写错了?不是给公子的吧?是不是给七公子的?川川这就拿去给他。”
郭继业对夏川萂的反应给奇怪了一下,道:“当然是给我,祖父的亲笔书信,怎么会错?”
夏川萂煞白了脸色,结结巴巴道:“可,可是,可这..这是英国公要您去边疆作战,抵御胡掳入侵南下,这怎么可能呢?!”
郭继业:“这怎么就不可能?本公子是郭氏嫡长,是英国公的长孙,英国公以战勋卓著,郭氏子孙上战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夏川萂:“这正常吗?这怎么是正常的呢?世子呢?为什么世子不去,非要你这个十来岁的少年去?!”
郭继业:“......夏川,你逾矩了。”
夏川萂跌坐在炕上,满脸茫然的看着郭继业,她有说错什么吗?
这不对,这一定不对!
英国公嫡子庶子嫡孙庶孙嫡枝旁支一大堆,成年的更是不知道凡几,为什么最后上战场的反而是年仅十四岁的郭继业?
第135章 第 135 章
“年岁十七以下四十以上者皆不在应选之列......”
“各家抚恤先列出章程来, 土地、良种、府中人事选用......”
“兵甲器具......”
“马骡牲畜......”
“先期粮草......”
“我名下土地、宅院、商铺都交由夏川经营,赵管事和郑大娘辅佐......”
“川川?川川?公子叫你呢。”砗磲提醒道。
夏川萂回过神来,郭继业在和手下人议事, 因为说的是出征大事, 所以与会议事者都是郭继业军中将领和府中才干, 原本这样的议事夏川萂和砗磲这样的小丫头是无需在场的, 但郭继业让夏川萂来,她就来了, 砗磲作陪。
一开始说的都是外事,夏川萂有听,也有记下, 但这不关她的事, 她虽然在场,心却是旁落在外,所以提到她的名字的时候夏川萂是有听没有反应的。
经过砗磲提醒, 她的心神才转回来,哦,说到她了。
说她什么?哦,要她经营郭继业名下的土地和......
夏川萂:“啊?”茫然加无措。
怎么交给她经营?赵管事和郑娘子不才是他身边的两大金刚吗?
郭继业见她愣头愣脑的样子,只随口对众人说了一句:“诸位都认认人,以后见了别认错了。”
夏川萂顿时接受了在场所有视线的洗礼。
她倒是没有退缩, 面上更无惶恐,只是心中提不起劲来。
自从她知道郭继业要出征并且开始紧急准备起来之后,她的心神时不时的就游离外出, 表现在外好似是一副泰山崩于面前我自巍然不动的从容, 真正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变迟钝了。
不管是对外界的反应还是她以前十分外放的情感都困顿住了。
郭继业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继续分派任务任命人事, 好似叫夏川萂来就是为了刚才那么一句似的。
夏川萂对此只有了一个茫然的反应之后,也没有更多了,继续当一个背景板听郭继业安排诸项事宜。
一直等到夜间安歇,夏川萂仍旧是那副木木讷讷的样子。
正在埋案处理公务的郭继业不由好奇问道:“真就这么不能接受我去边疆?”这丫头怎么想的?
夏川萂仔细想了想,道:“就是没着没落的,也不是不能接受,你早晚都要上战场的嘛。”
这年头壮丁上战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他们有兵役,一个男人一生当中,总要去一次战场的,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着身边的人去是另一回事,尤其这个人还是才十四岁的少年,还是上初中的年纪呢。
郭继业走了,她要怎么办呢?重新回老夫人那里吗?还是去围子堡做个小邬主?
哦,她还给她派了活计呢,帮他经营产业。
说到经营产业的事,夏川萂就问他:“郑娘子和赵管事都能替你打理产业,公子为什么让我打理呢?我......只是个奴婢,年纪还小,也没人服我吧?您就不怕我将您的产业都给败坏光了?”
郭继业看她一眼,问道:“你会吗?”
夏川萂:“这可说不准。”
郭继业笑笑,解释道:“大娘和赵管事管管人还行,论生财有道,本公子还是更看好你。”
夏川萂讷讷:“公子都要去边疆了,还要那么多财做什么?”
郭继业放下手里的公务,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幽幽问道:“夏川,你说,此次朝廷出兵,能供给多少军饷?”
夏川萂张张嘴,闷闷道:“我怎么知道?”
郭继业:“......能有一成我就很高兴了。”
夏川萂皱眉:“怎么可能?朝廷不会让士兵饿着肚子去打胡人吧?”
郭继业:“养军,自有其他法子,朝中诸公只看军功,不看生死。”
夏川萂:“......那也太欺负人了吧?英国公呢?英国公会同意?”
郭继业:“祖父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大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开拔,就看祖父能从朝中拿到多少军饷和粮草了。”
夏川萂:“......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胡掳踏破山河吧?”
郭继业:“守卫河山的军卒都饿死了,就是山河破碎,他们也看不到了吧?”
夏川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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