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萂很有兴致的将所有的颜料都给调了一遍,一会这个太艳了,一会那个太俗了,一会这个调错了,一会那个又太浮了......
总之,一张绢帛上画了几十个花瓣,夏川萂硬生生就给调出了十几种一看就不同的红色。
这是一种怎样的天赋啊!
高强、赵立和砗磲看着夏川萂的眼神都是惊叹了。
夕阳早就落下了天际线,只留余晖照耀人世间,夏川萂玩的十分尽兴,郭继业也丢下画笔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给他洗笔的夏川萂道:“明天开始你就学画吧?”
夏川萂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公子要教奴婢吗?”
郭继业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本公子考虑一下。”
夏川萂有些失望:“那公子你好好考虑。”
郭继业将那张涂上了十几种不同红色的绢帛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又吹了吹还没有干透的水渍,交给赵立道:“保存好。”
赵立手忙脚乱的接过来,拿去书房保存去了。
临睡觉前,夏川萂给郭继业看她从慈静大师那里求来的符箓,一个用丹砂画了扭曲线条的桃木牌,半个巴掌大小,挺袖珍的,也相当精致。
郭继业将这个桃木符箓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就又还给夏川萂。
夏川萂却没收回,道:“我一共求了三个,给夏大娘一个,奴婢自己带一个,这个是给公子的。”
郭继业:“本公子又不怕鬼。”
夏川萂:“保平安嘛,求的就是个心安。”
郭继业将这个符箓塞自己枕头底下,无所谓道:“那行吧,明早你打个络子系上。”就是要随身携带的意思了。
对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能受到重视很开心,夏川萂又拿出一个方子给他看。
郭继业:“这又是什么?”
夏川萂得意:“这是慈静大师送给奴婢的养发方子,奴婢打算以后就用这方子调制的洗发膏洗头。”
郭继业好悬没喷笑出来,他揉揉自己腮帮子,憋笑问道:“能有用吗?”
一个没有头发的尼姑送一个长不出头发的小尼姑养头发的方子?
怎么听都怎么不靠谱吧?
夏川萂见他那样,憋气道:“好不好用的,用过就知道了,这可是养生药方,看赤珠姐姐好的这么快,慈静大师定是个有真本事的,她特地给的养发方子,也定会不俗。”
郭继业:“好,好,不俗,不俗,你要是用着好,别忘了本公子啊。”
这话好生敷衍。
夏川萂磨磨蹭蹭的在他床前转来转去。
已经躺下的郭继业:“又怎么了?”
夏川萂:“那啥,调配这养发膏还需要何首乌等药材呢。”
郭继业:“去找才公要啊?”
夏川萂哼哼:“不得跟您说一声啊?公子这是同意了吧?”
你是大领导,不跟你提前报备,我冒冒失失的去找人家要这要那的人家会给啊?
郭继业:“同意了,同意了,快去睡吧。”
小丫头怎么这么啰嗦。
夏川萂得偿所愿,心情很好的一觉到天亮。
第二日,用过早膳后,郭继业对夏川萂道:“川川,你随我去拜访云舒君。”
夏川萂:“哦,好的,公子。”
云舒君张叔景住在客院影月,一听“影月”这名字就知道这里一定有水。
果然,这院子里开辟了一处大湖,湖上建了一栋水上楼阁,湖里种了荷花、菱角等水生植物,还养了鸳鸯、野鸭子等水生鸟类、禽类,白日里可以在楼上乘凉赏荷看鸳鸯戏水,晚上月色好的时候,可以在楼阁上赏月饮酒,非常有趣味。
如今初夏,有些荷叶已经展开挺立在水面上,也有荷包俏丽出水,即将盛开,也有些小荷才露尖尖角,有蜻蜓立在上头栖息停留。
郭继业带着夏川萂来的时候,张叔景正在凭栏赏荷呢。
郭继业笑道:“先生好雅兴。”
张叔景笑回道:“是阿业你家里景致好。”
两人商业吹捧一番,郭继业先步入正题:“昨日学生兴致一起,作了一副画,还请先生品评。”
张叔景很有兴趣:“哦?阿业竟有画作问世了吗?”
话中多调侃,郭继业才跟他学了几天画,能画出什么来?
郭继业看了眼夏川萂,夏川萂将手中捧着的郭继业昨天作的画展示给张叔景看。
内行看门道。
张叔景一开始看这红的白的混做一团心下好笑,等再看一眼,咦......
张叔景接过这片绢帛,一会拿远了看一会凑近了瞧,评价道:“你这花瓣画的不怎么样,颜色调的倒是有趣。”
郭继业得意问道:“可算是有天赋?”
张叔景:“有,怎么没有?前几日怎么没见你显现如此调色天赋?”
郭继业将夏川萂拉倒跟前,对张叔景道:“这颜色可不是学生调的,是学生的侍女调的。”
张叔景将视线放在夏川萂身上,笑道:“又是你?”
夏川萂忙行礼问好:“见过云舒君。”
张叔景让她起身,仔细打量了她一回,问道:“这颜色都是你调的?”
夏川萂:“是。”
张叔景:“你之前学过?”
夏川萂:“从未。”这话是真的,她两辈子都没碰过颜料,倒是看过很多颜色。
张叔景手指敲了几下栏杆,道:“你来作一幅画我瞧瞧。”
什么?
要她作画?
夏川萂去看郭继业,郭继业道:“你便按先生所言随意作一副吧。”
有仆从搬来小小案几,案几上放有画笔、颜料碟子和一张绢帛。
既然郭继业都说了,夏川萂也不是怯场的人,眼前的又是书画大佬,见多识广,她不管画成什么样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画什么好呢?
清风徐徐,湖中水波微澜,暖亮的日光洒落在湖面上,像是撒了碎金一般,随着微波晃动越发跳跃闪耀,一抹翠绿的尖角在碎金中挺拔摇曳,那是才露水还未展开的荷叶。
夏川萂挑了一支最小号的笔,沾了墨在绢帛上斜斜勾勒了一笔。
下笔太重了,一看就是蒙童乱画的。
她放下沾了墨的笔,又挑了一支同样小号的笔,微微沾了点水,去湿润碟子边沿一抹已经干了的青绿。
这是张叔景之前作画无意中滴落的一滴颜料,半稠微干的贴在瓷壁上,等待有人清洗掉。
夏川萂将将湿润的笔尖在这滴颜料上耐心刷滚,觉着差不多了,就将沾了颜料的画笔在之前画下的墨线上描了一下。
没有重合,略略错开,就像是一道氤氲的残影,却是不同的色彩不同的意境。
好像干枯的枝条突然焕发了勃勃生机,欲要突破天际。
夏川萂放下笔,将绢帛拿给张叔景看。
张叔景拿着绢帛对着湖中央的荷叶尖角看了两眼,哈哈大笑道:“果然好天赋,阿业你这是寻到一块宝啊。”
郭继业笑道:“那先生可愿再收一名学生?”
夏川萂心中一惊,进而升腾起浓烈的期盼,双手紧紧握起,紧紧盯着张叔景,呼吸都屏住了。
张叔景却是摇头笑道:“这样的好苗子,不作画确实可惜了,你若愿意,可以让她跟在你身边做一个画童随你一起学画。”
张叔景虽然拒绝收夏川萂做学生,但也允许她做旁听生,与郭继业一同随他学画。
郭继业蹙眉,对这个答复有些不满意。
夏川萂忙拉了他一下,跪在张叔景脚下,仰头道:“多谢先生恩允。”又眼含祈求的去看郭继业。
郭继业看着她祈求的目光,还是道:“那就谢过先生了。”
夏川萂对着张叔景叩首,然后起身站在郭继业身后,恭敬的聆听先生教诲。
她很理解张叔景为什么不收她做学生。
哈,是天下学生都死绝了吗,非要收她一个奴婢做弟子?这让张叔景以前收的那些或有身份地位或天赋卓绝的弟子怎么看?
和一个奴婢做师兄妹,张叔景老师一定是失心疯了!
奴婢就应该有奴婢的样子,比如给郭继业做画童。
告别张叔景,回去的路上郭继业沉默异常,夏川萂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了想,夏川萂还是道歉:“对不起。”
郭继业停住脚步,也没去看她,只轻声问道:“为什么要对不起?”
夏川萂:“让公子的好意被拒绝,对不起。”
郭继业继续走路:“又不是你拒绝的我。”
夏川萂跟上他的脚步,想了想,又道:“奴婢已经很满足了,公子,你真好。”
居然带她去拜名师,郭继业,你真好。
真好。
郭继业闷闷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人家又没收你。
夏川萂忙道:“怎么不好?公子是奴婢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郭继业低头瞥了她一眼,夏川萂打蛇随棍上,道:“云舒君不是已经答应让奴婢跟着公子一起学画了吗?虽然没有师生之名,但有师生之实啊,先将本事学到手再说呗。而且,奴婢毕竟是奴婢,公子要多为云舒君想想嘛,公子自己不介意有奴婢做您的师妹,您的师兄弟们可是一定会介意的,云舒君的名声和立场也不允许他收一个奴婢作为弟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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