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握紧拳头,下定决心。
“小妹。”
她调整表情,抬头看向眼前人,男人面容憨厚,身材魁梧,一身粗布短打,看着就是常年地里劳作的青年人,他急匆匆地跑过来,担忧地看着她,一脸懊恼:“你、你糊涂啊!”
白皎讪讪:“大哥。”
她好像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她这世的身世其实挺不错,父母娇惯,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白山憨厚老实,二哥白林精明聪颖,而她是父母的老来女,和两个哥哥差了十多岁,父母农忙抽不出身,从小都是哥哥们照顾她,甚至可以说,她就是两个哥哥当成女儿养大的。
所以,就算后来两个哥哥成亲,也没改变对她的态度。
而且白家家庭和睦,如今一大家子还住在一处,她是父母最宠溺的小女儿,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这时,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怎么能随便带一个陌生男子回来,万一被人知道,你的清誉怎么办!”
“皎皎,你糊涂啊!”
白皎闻声扭头朝声源处望去,是自己的二哥白林,气质文雅,他去年刚考上举人,二十七八的年纪,虽然孩子都有俩了,可他在这个年代,正值壮年,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因为会读书,识文断字,他是八代平民的家族里学识最高的人,父母逢年过节感谢祖宗。
此时,他急得不行,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相较起白山的耿直,白林说起话,条例更清晰,罗列的后果任何一个年轻女孩听见都会忍不住心有戚戚。
不过,拦不住原来的她,后来不还是和来路不明的男主订下婚约。
她张了张嘴,刚要解释,忽然听见屋里传来母亲激动的呼声:“皎皎,他醒了!他醒了!”
几人面面相觑,下一刻,白皎拔腿就走,忽然停下步子,不行,她灰头土脸熬出来的药呢,用了不少药材,怎么能浪费了。
她指挥大哥:“大哥,我先去屋里看看,你把药带上,他醒了正好喝了。”
“哦,好!”憨憨大哥白山挠了挠头。
白林气得原地跺脚:“你还哦,小妹都要被人拐走了!”
他们急急忙忙追过去。
白皎走进客房,白父白母已经站在一边,看见小女儿,立刻欣喜地站了起来。
白皎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家里刚盖起来的青砖大瓦房,宽敞明亮,暖洋洋的光线透过格子一格格跳进来,家具陈设一应俱全。
白家有钱。
如果说开始穷苦,那是为了供白林读书,古代要供学子读书,可要花大功夫!
算一算,读书要给先生送束脩,还要买笔墨纸砚,一些书本更是价格高昂,所以全家人勒紧肚皮供他一人读书,收成不好时,连田产都卖了。
白皎虽然被父母宠溺,却也明事理,她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小学着采药,死皮赖脸的跟大夫学医,卖药材。
白林也努力刻苦,考上秀才后家里已经算是缓解了一些,更别提他去年考上举人,就连乡绅都要巴结,全村人都不敢得罪。
举人和秀才相比,可谓是质的跨越。
此间朝廷有令,举人见官不跪,手下私产田赋不缴,别村的地痞流氓想要欺辱村民,也要掂量掂量举人老爷,连带着同村宗族也能沾光。
白林稍微做些什么,田产家财也就有了。
言归正传,正对白皎的是村中姚木匠打好的大床,旁边放着几床簇新被褥。
白家人新盖的屋子当然不会简陋,甚至抵得过村子里不少富裕人家,可是,当她看到床上丰神俊朗的男子之后,莫名想起一个词:蓬荜生辉。
床上的男子俊美非凡,气度高华,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床榻之上,一双深邃黑眸幽若寒潭,察觉她的注视,他略微抬眸,狭长凤眼威严无比。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发觉。
白皎垂在袖子里的手骤然收紧,面色却没什么太大表情,倒是旁边的父母,被他唬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看到女儿,白母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老太太忍不住说:“皎皎,你看,他、他已经醒了。”
白皎低垂眼眸:“既然醒了,那就给他喂药吧。”
“大哥,你把药给他端过来,我喂给他喝。”
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揭盖砂锅盖子,苦涩的味道在屋子里迅速蔓延,浓得发黑的药汁子盛放在碗里,散发出难闻味道。
白皎:“快喝吧,喝了好好休息。”
“你是谁?”他沉默一瞬,徐徐问道。
一侧二哥听见这话,立刻反应过来:“这话应该我们问你,你又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们青山村?”
“我不记得了。”他淡声回答。
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一阵阵疼痛,仿佛虫蚁钻动,他下意识捶打起来,翻不出任何零碎记忆。
白皎看到后心都揪了起来,本来人就失忆了,别把自己给打傻了啊。
她连忙制止:“别把脑子打坏了!”
一举一动落在白林眼里,当即怒气汹汹地质问他:“你连你家住何方哪里人士姓甚名年纪多大都记不得了?”
他问出一连串问题,谁料男人一句话也答不上,摇摇头说:“不记得。”
白皎站出来,轻咳一声,见家里人都朝她看过来,她发表见解:“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失忆了。”
“失忆!他咋会失忆嘞!”白大哥憨憨出声。
“难道是砸到了脑袋?什么时候能恢复?喝药可以吗?”白林接话。
除了白皎,一家人眉头都要拧出个疙瘩。
“这可怎么是好啊!”白母着急,“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白皎点点头:“应该还好吧。他样貌俊美不凡,当时捡来的时候,身上衣服虽不华丽,料子却极好,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可能路上遭遇了什么意外,才沦落到我们这里。”
二哥听见这话,更加气恼:“你怎么这么帮他说话!你是不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皎懵逼地睁大了眼,不知道哪一句戳到他,怎么了?
既然人已经救下,她深知逃避不是办法,为了改变未来悲惨的命运,她选择直面困难,改变命运!
首先,就是把人留在这里。
她接收记忆后,发现青山村附近百里都没什么妖魔鬼怪神仙修士出没的消息,有的只是糊弄小孩儿的神话传说。
也就是说,她要改变命运,不再做任人宰割的蝼蚁,接触修仙的唯一机会,就是下凡渡劫的男主临霄。
思忖间,她看向床上丰神俊容的男人,却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带给其他人多大的误解。
二哥白林脑子转得快,想的多,立刻想到小妹今年也十七岁了,不会是——红鸾星动,喜欢上人家了吧!
平心而论,这人的确生得俊美不凡,面如冠玉,芝兰玉树,有天人之姿。
可是、可是他身份不明啊!
再者,倘若他真是富家公子,会看得上自己家吗?看得上自己的妹妹吗?
白家发迹其实不过短短几年。
他心里焦急,却又不好明说,比起两个哥哥,父母才是最宠溺白皎的人,要是真知道小妹喜欢上他,说不定绑也得把人绑过来。
这边,白皎已经端起药碗,勺子搅了搅,温度不烫了,才说:“别急,你先喝药。”
他疑惑地看着她,脑袋里的剧痛竟然真的缓解了不少,女子笑容清甜,钟灵毓秀,眉间灵韵逼人,一双眼如山涧澄澈明亮的溪流,又似一阵轻柔的风抚慰心田。
她说出的话同样婉转动听:“反正你已经失忆了,现在也想不起来,不如先喝药,养好身体再说。”
他微微仰头,不由自主张开嘴,眼中涌出些许信赖。
雏鸟似的相信起白皎。
这也是有缘故的,白家其他人显然没有白皎那么颜控,对他十分警惕,他虽然失去记忆,但是不傻,能感觉到其他人对自己的提防。
而白皎,她当着其他人的面维护他。
她眼里没有防备,坦然清澈,态度温和,又生得娇俏灵动,仿佛山里的灵气全都汇聚到她一人身上,似山间孕育的精灵,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然后,一勺药汁子就被喂进来。
这还不是单纯的苦味,酸甜苦辣咸各味混杂,完全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能衡量的,威力翻了数倍,一入口,男人脸色骤变。
白皎:“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艰难地咽下去,神情比刚才疲惫了不止一倍,还有些精神恍惚。
显然,身心遭受极大摧残。
可他皮囊好看,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也没折损他半分风骨。
白皎:“还有呢,你还能喝吗?”
他看向碗里浓缩的“精华”,眉心拧紧。
白皎轻轻蹙眉:“可是这药凉了效果就不好了,喝了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她关心且忧虑地说,秀眉微蹙,唇角轻抿。
他一怔,看了眼药碗:“我喝。”
白皎眉开眼笑:“这才好。”
心里倒是琢磨出一些道理,失忆后的仙尊好像……很单纯,对于自己要做的那件事,她更有把握了!
喝完药,就算是他这样能忍的人,也不禁低迷起来,直到白皎塞给他一颗蜜饯,这是父母给她弄的零食:“吃吧,蜜饯是甜的,含在嘴里,苦味就会散掉。”
他含进去,舌尖果然绽开一抹直白的甜蜜,折磨人的苦涩味,如太阳底下的积雪,慢慢蒸发了。
一抹蜜糖似的醉人甜意在舌尖缠绵。
他眼睫轻颤,浓黑的眼珠轻轻滚动,娇俏灵秀的面容随着甜蜜味道渐渐充盈进心胸。
白林见状先狠狠瞪了眼陌生男人,才抓着小妹,一脸黑沉地说:“我们出去说。”
白皎不解:“怎么了?”
他冷哼一声:“我们谈谈他该怎么处置。”
此时人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因为白皎救过来一个大活人,只有他们几人知道,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尤其是家里的小孩儿。
他们离开后,白林随手关上门,审视地打量着白皎:“你是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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