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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在严之默的眼中,繁华的淮江城,恐怕未来一段时间内都不甚安定。
他决定更改原本的计划,尽快办完正事,尽早离开返程。
多带了一个小孩子,住客栈多有不便。
于是在客栈短暂歇息一晚后,第二日,严之默就带着元宝去寻城中牙行,租赁了一处小院。
他们大约需要在此停留七到十日,小院却最短也要十五日起租,严之默懒得计较,直接付了十五日的租子。
当日下午,元宝与如意带着明哥儿,将这里洒扫干净,几人便正式入住。
尤鹏海等人,则落脚在淮江城这边的宏明镖局分号。
他们来往不空手,故而会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待有需要押回北方的货物后再行启程。
返程若还能赶得上,仍可以一道走。
来时路上麻烦镖局不少,等走时,少不得还要受人家照拂。
于是初到淮江城,严之默就在城中酒楼设宴,摆了一大桌,请十几人吃了一顿饭。
礼数到位,宾主尽欢。
往后几日,严之默都带着元宝在城中忙碌,寻觅白蜡虫的供货商。
在此人生地不熟,姚灼又要照顾明哥儿,故没跟着前往。
但严之默答应姚灼,等事情办完,会空出几日,专门带着他好好游玩。
姚灼也不贪图那点玩乐,但第一次来这南地,多少还是向往郊外景色的。
听他这么说,心情难掩雀跃。
再加上有如意和明哥儿陪伴,在小院里也不觉得寂寞。
“明哥儿,过来试试新买的成衣,若是尺寸不合适,我再帮你改改。”
四月的淮江已是春风和暖,姚灼换了随身带的轻薄春衫,款式和南地一比,并不够时兴了,胜在颜色亮丽,极衬肤色。
他坐在院中招呼明哥儿,比量衣服大小,又将他领进屋里换好。
“瞧咱们明哥儿打扮一番后多俊俏。”姚灼又拿了两根头花,帮小哥儿绑了个孩童常见的发髻,牵着他的手,令他在原地转了个圈圈。
“腰身松了些,裤脚有些长,不过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替你往上缝一下,等长高了再放开,能穿上一两年。”
姚灼端着针线筐,开始穿针引线,明哥儿在一旁替他整理线团。
姚灼看他的动作,无端想到家里总在自己做针线活时,调皮拨弄线团的十六,顿时眼角盈满笑意。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明哥儿没有最初那么怕生了,嗓子也恢复了许多,已不影响日常交流。
只是问他家人的事,还是含含糊糊,不肯明说。
姚灼望着正专心致志研究针线的明哥儿,想及昨夜熄灯后,自己与严之默的夜话。
“我觉得明哥儿的出身恐怕不甚简单,起码,断然不是乡野小哥儿 ,而且我觉得,他应当识字,却有意遮掩过去,怕是担心咱们看出他的秘密。”
之所以发现明哥儿识字,是因为严之默一直保持着随手记笔记的习惯,攒够一定数量才装订成册。
而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就直接扔进炭盆里烧掉。
先前还未到达淮江城时,有一次在马车上,风吹乱了严之默的手稿,还有几页顺着窗户飞了出去。
明哥儿和如意分头跑出去捡,明哥儿带回来的多些,足有四五页。
而严之默注意到,明哥儿虽背对着马车这边,却有一个捡起纸张后下意识阅读、排序的动作,与至今大字不识几个的如意形成鲜明对比。
但他后来在转身之前,又猛地意识到什么,快速改变了纸张的顺序。
后来严之默又有意试探几次,可明哥儿又说自己并不识字了。
“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个哥儿,能将其送去开蒙识字的家庭,高低也要是个官宦人家,连出身商贾之家的可能性都不大。”
姚灼沉吟半晌道:“或许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会招致灾祸,所以才瞒着不说,却不知他要找的家人又是何人。”
严之默知晓姚灼是真心亲近这孩子,也许是看到他,就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既如今都带在身边了,就先照料着,等他哪日愿意全盘信任咱们了,或许就说了。我也会留意着各处的消息,看有没有谁家丢了孩子,正在四处寻找的。”
“那若是在人前,咱们怎么说明哥儿的身份?他毕竟与元宝和如意不同,又没卖身给咱们家。”
严之默想了想道:“说是咱俩的孩子,谁看了也是不信的,不妨就说成家中小弟。”
兄弟这东西,可远可近,任由旁人理解。
姚灼听了这话,故意道:“为何不能是咱俩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小哥儿十三四就嫁人,十五六就生子的。”
严之默轻笑道:“因你我成日黏在一起,一看就是新婚燕尔……何来这么大的孩子?”
都成亲大半年了,似乎也称不上新婚燕尔了,但严之默这么一说,姚灼的心还是多跳了两下。
……
思绪回笼,姚灼快速几针收好了裤脚,递给坐在眼前的明哥儿。
“把新衣服换上吧。”
又转而叫来如意,“瞧瞧灶房有什么昨儿买了没吃完的食材,一会儿我过去,咱们一起准备晚饭,等老爷他们晚些回来,正好能吃上热乎的。”
严之默今日却要回去的晚些,因为他已经出了府城,到了附近的村落里寻访。
其实他前两日,就已经根据戚灯晓传递的信息,来这里见到了专门养白蜡虫的蜡农。
淮江府的白蜡虫,也是早些年从其它地区传来的,最近十几年才成了规模。
借由这里四通八达的陆路、水路交通,将白蜡原料销往各地,反而后来居上,成了规模最大的白蜡原料产地。
这里许多村落,都在山上广泛种植女贞树和白蜡树,到了八九月的时候,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似北地雪后的雾凇一般令人惊叹。
但蜡农虽多,找到一家愿意出售种虫的却非常难。
其一,无人相信淮江以北可以养活白蜡虫,都疑心严之默是不是来招摇撞骗的。
其二,若北地真的能养活白蜡虫,事情岂不更严重了,以后北地的白蜡虫自产自销,再无需从南方收购,从此蜡农便断了一部分财路。
这生意,是没人会同严之默做的。
谁要是做了,怕还要被同行戳脊梁骨的。
其中道理,严之默最初就明白,故而也没盲目地四处打听。
在最初问了几家,了解到蜡农的态度与想法后,便转变了策略。
今日,是他到附近村子里打听走访的第二日,幸而得到了新的消息,终于锁定了一户人家。
这家也是村中普通的蜡农之一,现今家中男人却都遭遇意外身故了,只剩一个病了的寡妇,膝下有一子,尚未成年。
如此一对母子,在村子里是极难守住家业的。
果不其然,家里男人刚下葬,宗族亲戚就都上了门,各执一词,都想多瓜分一部分蜡园。
此时已经是虫种将要成熟的时节,再过几日,蜡农们便会开始采虫种、作虫包,最后再将虫包挂在白蜡树上,坐等数月之后收集蜡花。
也就是说,现在能抢到的,再过几个月,全都能妥妥变成银子,流进自家口袋。
可是这家的儿子,虽只有十六岁,却是个硬气的。
在一众亲戚以他尚未成年为由,想要瓜分其家产时,始终半分也不退让。
可惜村长是个爱和稀泥的,其实这般抢夺财产,于情于法皆是不合,少年便想去县城报官,奈何没有能力,就算能走到县城,也请不起讼师写诉状,更没钱和门路,打点县衙上下。
严之默便选择在这个时机出现,向少年表达了自己的合作意向。
他可以帮少年疏通关系,聘请讼师,守住父亲遗产,乃至资助他母亲的药费。
唯一的条件就是,事成之后,想要采购一些白蜡虫的种虫。
少年第一反应,是严之默这样做似乎得不到任何好处。
从未听说过北地可以养活白蜡虫,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若是带回去将虫养死了怎么办?
可见严之默态度诚恳坚定,且愿意签订契书,在县衙过明路,少年一咬牙,最终答应了。
严之默暗中与他达成一致,签了一份各自都按了手印的契书,一式两份。
拿走后,便答应少年会回城聘请讼师,又留下一些银两供他买药给母亲治病。
少年拿到真金白银,对严之默只余感激与信任。
当即表示自己会继续和家中亲戚斡旋,为严之默争取时间。
搞定了白蜡虫的购买渠道,严之默回到小院时,嘴角依旧是上扬的。
姚灼见他这副模样,就知今日生意上的事应当是有了进展,趁着如意和明哥儿在里面布菜,严之默便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简单向姚灼说明。
姚灼听罢,不禁为这少年的身世叹了两口气。
转而又建议道:“既然如今种虫有了,不如也给戚掌柜写一封信,顺道也报个平安。”
建设蜡园这事,是他们临走前与戚灯晓商议的事项之一。
西窗阁愿意投资蜡园,与严之默分担风险,自然也共享收益。
养殖白蜡虫需要的女贞树和梣树,在北地也广有分布,无需从这边移栽。
最难的,就是从南地获取种虫。
对此,严之默其实还在系统商城里搜索过,想着能否“不劳而获”,花点钱和积分搞定,也省了跑一趟。
不过商城里的商品,也未如此事无巨细,连如此冷门的昆虫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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