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在大明的东海边,画上一个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阵推杯换盏过后,张允修直接问起正事:“魏知县,你说的海图呢?别当宝贝似地捂着了,赶快拿出来让咱瞧瞧吧。”
“哎哟,看我这记性。”魏鸣一拍脑门子,满脸歉意地站起身来,安抚道:“张司丞稍等,仆这就去给你取来。”
说着,魏鸣脚步轻快,转身走出膳厅,不一会儿就再度折返,手中还拿着一个黄缎包裹的卷轴。
张允修跟着站起身子,招呼魏鸣走到旁边。
二人在一张小桌上展开画卷,魏鸣拿来油灯,张允修这才看了清楚。
以大黑点为岛,以横为水,长勾为线路。
往南先至吕宋、再往前走则是到了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经由二者中间的马六甲海峡穿越太平洋,进入印度洋。
虽然有些简陋,但也总比没有得好。
“好!”张允修看完拍着叫好,他看着魏鸣笑道,“魏知县,你这次可算立下大功,光是这一份小小的图纸,就足以让咱省去数年的功夫。”
“那是仆的职责所系,算不得什么。”魏鸣笑着谦虚一句,又提醒道,“张司丞,仆还得提醒伱一句,这海图那是上百年前的老物件了,或许有些地方现在不一样.”
“咱省得。”
张允修点点头,拉着魏鸣坐回圆桌。
一百多年时间看似很长,但对于山川与汪洋来说,只不过弹指一挥间。
他不信,这短短一百年时间,这路线能出现啥大变化。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先派人把路给趟熟了再说。
同时,沿海建立补给的港口也是刻不容缓,在海上难免遇上风浪。
这沿海的补给港口,可真就救了老命了。
忽然,张允修又想起松江府的地理优势,忙站起身子,问道:“魏知县,你家中可有整个松江府的舆图?”
魏鸣点点头,命人取来,张允修接过一看。
现如今松江府的地盘南边到金山卫,东边到上海县,北抵苏州的嘉定、西临青浦。
张允修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把松江府独立出来,直接归属于中央管辖。
只见他深吸口气,拿起笔把上述地方画上一个大圆圈。
“张司丞你这是做什么?”魏鸣不解地问。
张允修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笑着发问:“你想不想升官儿?”
这不是废话吗?
魏鸣心中嘟哝一句,然后肃容正衣,对准京城的方向一拱手,装作镇定回道:“升不升官儿自有吏部的官员考评,仆不敢妄议。”
装.装接着装。
你不想升官儿,给徐家当孝子贤孙,放下身段来求我一个小娃?
笑着摇摇脑袋,张允修在魏鸣的目光下,把整件事情给说了出来:“松江府位置险要,以一府之地遏住东海,咱回去后,打算向天子请旨,把松江府给独立出来,直接归属于皇帝管辖。”
“直接归属于朝廷?那应天府能答应吗?平白少了这么一大块膏腴之地,这打嘴巴仗都得打上好些日子。”魏鸣有些吃惊。
“需要他答应个啥,只要你们答应不就行了么?”张允修笑着摆摆手,又道,“松江府若是独立出来,所有官员的品级都能升上一级,你魏知县直接成为六品知县,岂不是快哉?”
这下魏知县心动了。
六品知县,那是北直隶地区知县才有的待遇。
“这事儿若是能成,不管是对松江府还是对朝廷,都是有大大的好处。”没有理会魏知县的变化,张允修继续道,“松江府海运发达,日后这海上的贸易繁荣,关税必然不少。若是独立出来,由户部派遣官员直接收催关税,也免了应天府隐瞒不报。”
地方和中央自古以来都是对立。
地方上的官员那是巴不得能在自己的治下多存些钱财,以备不时之虚。
中央不同,他需要考虑整个天下的安宁,用钱处更多。
治理黄淮二河,供养九边将士,各地有灾情朝堂也需要第一时间前去赈灾。
因此,一个王朝能否延续,还得看那京城之中到底有多少钱粮。
魏鸣思索片刻,眉毛一挑,忍不住揶揄道:“如此一来,户部倒是又能有不少进项,只是应天府的官员,怕是要直接骂娘喽。”
“他骂他的,咱干咱的。”张允修浑不在意,继续说起话来,“不光松江府,天津卫也得划拨出来,直接归属于中央朝廷管辖。”
张允修一边说一变来回踱步,一旁的魏清频频点头。
这时天色也彻底黑了下去,夜莺的几声啼叫,打断张允修的思路。
他笑着摇摇头,自嘲笑道:“算了,如此重大的事情,还是得回去和皇上商议后再议定。”
“张司丞受劳,这菜都有些凉了,要不仆再命人换上一桌?”魏鸣笑着插话道。
“不必了,就简单吃些吧。”
张允修摆摆手,又坐回红木圆桌,魏鸣跟着坐定,举起一杯酒讨好似地说道:“张司丞简在帝心,仆能请到你吃饭,那是仆的荣幸,日后你但有驱使,仆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知县客气。”张允修一笑,举起酒杯与之一碰。
宴席持续到戌时,看着天色不早,张允修起身告辞。
魏知县还待挽留,张允修笑着拒绝道:“魏知县留步,咱也不肖你送。
你记住咱的话,这松江府若是独立出来,其地位之显赫,非你能想象。”
“下官明白。”
魏知县拱手又回上一句。
翌日一早,张允修挣扎从床上坐起,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许久才回过精神。昨夜得了一份郑和下西洋的海图,出海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些着落。
还有另外一件事,把松江府独立出去,建造成东部的特大城市群。
其中意义更是重大。
一来可以产生虹吸效应,使得苏州的富商蜂拥而至,松江府将会更加繁华。
二来,中央朝廷在江南有了这么一块膏腴富庶的飞地,就如同在江南打入一颗钉子。
不光能恶心江南的官员,还能增加朝堂的税收。
应天府尹也才正三品,松江特区的一把手也是三品的话,自是不觑他。
正想着,窗外的暖阳透过窗户洒了进来,落在张允修的脸上,形成一道道金色光斑。
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随后止住,喊道:“张公子,您起了吗?”
“马上就好。”
张允修手忙脚乱,胡乱收拾一番,推门而出,跟随着来来的下人一起往正厅去。
大厅内,徐元春早已在此等候了。
见到张允修,徐元春笑着起身喊了声“妹夫”,示意他坐下,同时招呼下人看茶。
二人各自坐定,张允修小呷了一口茶水,然后看着徐元春问道:“兄长一大早,就把小弟请到这儿来,真是让小弟不胜惶恐啊。”
自己的归期已定,徐元春又曾私下告诉自己,徐家给徐若溪的陪嫁足有一万亩土地。
现在,应当是到了收割的时候喽。
虽听出张允修话中的揶揄意思,徐元春养气功夫十足,一点不为所动,只想着反问:“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怎么,难不成咱想见见自家妹夫,还见不得了?”
“咱就是想和妹夫你聊聊,没啥别的大事儿。”
“兄长说哪里话。”张允修心情大好,也乐于和他扯野。
徐元春知晓这事急切不得,于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侧着身子问道:“听说你已经和若溪在后园碰过面了?”
“小弟纯粹是歪打正着。”张允修笑着摆摆手,脑海中却是不自觉浮现出一道倾国倾城的身影。
自打那日过后,二人又偷摸见了一面,也算是定下终身。
想起文抄差点儿把自己抄翻车,张允修眉目一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嗯?
有这么好笑么?
徐元春不明就里,被这一下弄得十分紧张,他觑了眼傻笑的张允修,又问道:“妹夫,那你觉得咱家妹子如何?”
张允修没有回话。
这下徐元春更紧张了,他又加大音量喊上一句:“妹夫!”
“啊?!”张允修才从甜蜜的回忆中苏醒,满脸错愕地看向徐元春,问道,“兄长,你刚才问了些什么?”
“你觉得咱家妹子怎么样?”徐元春整理心绪,再一次问道。
“若溪知书达理,墨香浸染,倾国之色,如同是天上下来的仙儿一般。小弟见到她都有些自惭形愧,生怕弄脏了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张允修一笑,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我看妹夫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徐元春眉棱骨一耸,笑着摆手道,“这妮子脾气也不好,婚后若是有什么冲撞你的地方,你可得多多担待一些。”
“兄长放心,小弟一定好好对若溪。”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东拉西扯,扯起野,转眼就过去半个时辰。
张允修肚子有些咕咕直叫,正待告辞,徐元春一下叫住张允修:“妹夫留步。”
张允修又坐了回去,问道:“兄长还有事儿?”
徐元春面庞一红,扭捏了片刻,才说道:“是有些事情,希望令尊能够帮帮忙。”
“嗐,那你不早说。”张允修一拍大腿,声音高了起来,“小弟还真以为,兄长大早上没事儿干,专程来找小弟扯野呢!”
被这暗地里一“刺”,徐元春心中发毛,但想着有求于人,于是也不敢摆架子,只打起感情牌来:“妹夫,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家祖父曾与令尊有师生之谊,你又娶了咱家妹妹。”
“你说,咱这关系近不近?”
“亲如兄弟。”张允修吐出四个字来。
徐元春长松口气,面庞也堆起笑容,说道:“有妹夫你这句话,咱心中就如同吃了蜜饯一般甜,那咱可就不和你这兄弟客气了。”
“兄长只管说就是。”
说吧,等你丁忧之后要啥官儿?
徐元春也不客气,直接说出心中诉求:“两淮盐运使李顺,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要考满,咱丁忧之后若是到那位置上去”
“好哇,原来兄长早有图谋。”张允修笑出声来,又道,“你是南京礼部的郎中,按照官职与那两淮盐运使持平,这样岂不是亏了兄长?”
亏个屁。
南京礼部那就是清水衙门,而且他还不是堂官。
两淮盐运使虽也是正四品官员,但开府建牙,掌管整个两淮的盐引,位卑权重,乃是一等一的肥缺。
徐元春不相信张允修不知晓其中高低,只当他是还要好处。
整理了一会儿心思,徐元春才继续道:“妹夫放心,只要咱能拿下那个位置,日后这盐引咱少不了你的,还有若溪出嫁时,咱再给你们送一份大礼。”
张允修心中一喜,表面却没有把话说满:“兄长啊,真不是小弟推脱,那位置盯着的人多,若是小弟办不成,你可别怨小弟。”
见他松口,徐元春心中十二分欢喜,嘴上忙道:“只要妹夫你开口,成与不成咱也认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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