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元遇到过的最强一击,至少有淬体境六重修为!
方元有心无力,躲闪不及,仓皇之间,堪堪运转起明心霸术,试图以力打力,希冀能消去一部分力道。
但境界差距实在太大,方元仍是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掌,整个人被拍翻在地,激起尘土飞扬。
方元面色一白,唇齿间溢出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色,他努力克制着命门受创的剧痛,咬紧了牙关,然而还是漏出了嘶嘶的喘气声。
这与当时方明诚和白永宁给他造成的伤害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此刻他俯趴在地上,姿态狼狈,全身的气力都被打散了一般,连动一动手指都费力,但依旧不死心地想要转过头,看一眼突然对他出手的人是谁。
他能感受到,那人就站在自己后方,似乎是诧异于他受了如此一击还没当场殒命,口中逸出一声轻轻的惊咦。
那一声轻咦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尤为沉闷,方元估计那人蒙了面罩,就算转过头也看不到脸,心中不禁漫上一阵无力感。
这等修为之人在暗中对他出手,竟还谨慎地蒙了面罩。
他究竟得罪了谁?
那人颇为小心,见他看起来已无反抗之力,也不敢掉以轻心,并未开口说话,而是不断观察着周围是否有什么异常。
出手之人特意挑选了一处僻静街角,行人寥寥,纵然有人发现这里的异状,也不敢多加停留,匆匆跑开了。
见没有什么威胁,他才缓步走到方元身边,气息收敛,正欲对着方元的后脑再次拍下一掌,了结他的性命。
方元明白他的意图,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几乎是提起了全身仅存的力气,想要躲避或是反击,但全是徒劳。
他拼尽全力,也不过是令身体往旁边稍稍挪动了半分。
感受到那恐怖一击将要罩顶,方元气急攻心,喉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倒是令火辣辣的喉间舒畅了些许,一下子喊出一句:“住手——!”
虽然他知道这时候喊什么都没有用,但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死在这里!
那人嗤笑出声,能听出来是个男子,手上力道丝毫未卸,便要拍下!
忽然,他脸上残留的笑意还来不及散尽,就化作了强烈的惊惧。
他在方元身上,感到了一种无比可怕的威压,其中似乎还附着了一股极为霸道的意志,仿佛只要自己这一掌拍下,便会当场粉身碎骨!
那人脑门上霎时滚落下豆大汗滴,神情变幻莫测,他再也顾不了谨慎行事的命令,骇然出声道:“怎么可能……”
他分明察觉到,这股威压并非来自于任何外物,根本就是源自方元体内!
这个方元难道是什么隐藏了身份修为的上界大能?
可若是如此,刚才他怎么没有躲过自己的背后一击?
方元却浑然不觉身后这人脑海中的天人交战,他只当自己下一秒就要身魂俱灭。
他无力反抗,但并不认命!
方元一直在试着蓄力,体内的无尽天诀和明心霸术都疯狂催动到了极致。
就像被方正奇踩在泥地里折辱那时一样,当初他不肯闭目等死,今日亦然。
哪怕此生真的走到了尽头,大不了还有来生,来生再折损,他还有千万世,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他终究是方元,他必定会卷土重来,一一讨还!
这份坚定的信念,连弥天戒中的沈雁都忍不住动容。
但出乎方元意料的是,这致命一击,迟迟没有落下。
这个空当里,在他不顾身体极限的催动功法之下,居然真的积攒出了一些力气。
方元心下大喜,身体犹如回光返照般的一轻,当即侧过身来,便要对那人挥出一拳。
虽然方元明白自己不可能逃得了,也不可能打得过对方。可与其消极躲避,还不如拼死一击,也算对得起自己!
谁知那人见他出拳,竟然如惊弓之鸟似的往后避去,这一避之后,那人再不敢停留,惊惶逃离了此地。
方元这一拳挥空,好不容易仰起的上半身又轰然坠下,摔得他一脸痛色。
同时他心中更是一片茫然,那人分明是专程来取他性命,怎么好端端地就跑了?而且身形神色颇为惊恐,像是被人吓跑的。
方元第一时间想到了沈雁。
转念方元又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能感知到沈雁没有出手,何况,他也并不希望沈雁出手。
如果自己每一次遇险都要靠沈雁为自己挡下,那他还有何用?
可不是沈雁出手相助的话,又会是谁?
沈雁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传念道:“不要再想了,速速离开此地。”
方元收到沈雁的神念,心里莫名安定下来,立刻收敛了种种纷乱思绪,尽管偷袭者已经离开,但难保不会另出什么意外,方元不敢放松下来,先在原地奋力运转体内功法,将一丝丝力量送至全身各处,总算有了能起身的力气。
方元忍着命门处传来的剧痛,扶着沿街墙壁,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了长风武院,他体内气血未平,口中时不时有鲜血溢出,沿途滴落了一地断断续续的血迹,煞是吓人。
路遇的旁人均被这等惨象吓住,远远地绕开他走。
直到方元踉踉跄跄地回到居住的小院,一头撞开了木门,在寂静夜里发出刺耳的巨响,他心里一松,也彻底没了那股支撑身体的劲道,整个人跌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小院里总共四间屋子,此时三间俱暗,只有西首的屋里亮着隐约的烛光,屋里那人听见外头的动静,连忙取了蜡烛,推门出来。
正是被方明诚称作阿年的哑巴少年。
阿年以烛火一照,看见院中这副景象,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清了倒在地上之人的面容,略略放下心来,而后又是一惊。
是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新生方元,方明诚同阿年说过他的名字。
可他不是去参加丹武新生会了吗,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阿年伸手探了方元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活着,他才舒了一口气,当下也不敢耽搁,立刻蹲下,将方元背起,走入了自己屋内。
他看起来弱不禁风,好歹是个武者,背动方元的力气,还是有的。
阿年似乎是对处理伤势一事十分熟练,他检查了方元周身,发现并无外伤,又见他背后紫红一片,晓得是受了掌风震荡的内伤。
这等内伤,一般只能服用丹药或以他人内力温养,而且即使这样,还得好生休养,才能彻底痊愈。
阿年摸不准方元是受了多大内劲,不敢轻易出手,只能从屋中翻找出一些丹药,喂他服下。
沈雁见到阿年的举动,心里也是放松下来,他本来还担心方元昏迷在院里,要等方明诚回来才会被发现,自己虽有神魂力量,可面对搬动他人身体一事却是束手无策。
在阿年照料方元的时候,沈雁悄悄将神魂之力注入方元体内,温养他濒临崩溃的脏器,和被打到错乱甚至断裂的经脉。
这样至少能保证他的性命和习武根基不受威胁,其余的,只能靠方元自己慢慢去恢复,沈雁不能永远替他解决一切。
毕竟,他护不了方元一世。
他始终只是一个辅助的角色,时间一到,就会离去。
烛火摇曳之下,方元躺在床铺上面色苍白,身上不断渗出冷汗,阿年在他身旁忙忙碌碌,一会儿擦汗一会儿喂水。
而方元体内最严重的伤势正在慢慢好转,却无人能见。
方元从昏迷中转醒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早,他睁开眼,就看见满脸忧色坐在床边的方明诚。
方明诚见他醒来,连忙道:“你终于醒了!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方元没有急着回答,他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于是马上检视自己的伤势,尽管后背处还是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烧灼感,但体内并无太严重的损伤,比他预想之中要好上太多了。
方明诚见方元面色放缓,就知道他的伤势不是太重,长出了一口气,道:“昨天发生什么了?阿年说昨晚你昏迷在院子里,他把你背进来的,我一回来就被他叫了过来——差点吓死我了!”
方元这才看到站在一边的阿年,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沾满血迹的脏衣服已经被换掉,醒来时并未口干舌燥,身体中也有一丝丹药起效后的残留药力,便反应过来这都是阿年的悉心照料。
反正方明诚这样豪放的性子,是做不了这些琐事的。
“遇到一点小麻烦。”方元不愿多说,随即对阿年认真道,“多谢!”
阿年摇摇头,十分腼腆。他想了想,走到桌边,提笔写下了什么,然后递给方明诚。
方明诚念道:“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你好生休养,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阿年你去吧,这里我来照看就好!”
也就方明诚这样的大老粗明白不过来,方元心里清楚,阿年只是怕他醒来尴尬,才主动避开的。
当真是个体贴入微的性子。
方元心中感激,面上并不表露,道了声好,阿年就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了。
他一走,方明诚立刻沉声道:“方元,你从香茗楼出来以后,到底遇到了什么?”
方元不知道袭击者的来历,所以不敢贸然将方明诚牵连进来。
他道:“遇到一点小意外,是我自己不小心,没什么大事。”
方明诚见他坚持,叹了口气,不再逼问:“罢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好好休息,将身体调理好,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这几日你就在屋里躺着,武院那里我去……”
方元想起来了,今天上午本该上第一堂正式的武技练习课的。
他思及此处,用手撑住床铺一侧,径自坐了起来。
方明诚惊道:“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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