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传统艺能

    对四大禅宗而言，蛊惑人心的能力那都是基本功。
    无论是在挑动情绪、突破心防，亦或是诱导思绪方面，欢喜妙音的效果都不下于红莲魔音。
    陈灵韵和唐小怜的表现，比之当初的周红羽则差了许多，或许是因为这位白衣老尼乃是修行界中人，比之那位东南亚魔僧，无论是理论基础还是实践功夫都要远远胜之了。
    燕裕手中掐动剑诀，两仪微尘剑气刺穿白衣老尼的额头。对方没有闪避，任由剑气贯入头颅，却没有留下任何伤口，仿佛石头试图击碎湖面。
    这是个好事，也是个坏事。好事在于白衣老尼并非大能留下的意生身，而是秘境禁制所幻化出来的一个形象，因此本次秘境不需要击败一个厉害的门将boss。
    坏事就是燕裕没机会干掉这个白衣老尼，她就像是离宫秘境最后发宝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女声，要怎么才能杀死一个声音呢？
    杀不死，只能让它继续作妖，等时间到了就结束了。
    正在追赶他的两个姑娘，动作都很笨拙，因为是矮个子，所以腿自然也短。唐小怜追不上他，只能哀哀地叫着燕裕燕裕，像是被男朋友无情甩在身后的可怜女孩子，但燕裕知道这姑娘有多擅长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一旦心软被她捉住，立刻就会搂抱过来，再也不肯松手半点。
    陈灵韵追了几步，意识到不可能胜过分云八卦步，立刻就止步不前，而是将九天阴魔囚狱幡取了出来——这法宝的本体是幡面，因此有钱的陈大小姐将幡杆换成了铝合金的伸缩杆，平时不用可以缩短卷起来，要用的时候抽出来唰一下就展开了。
    这玩意可比唐小怜的叫声要厉害多了。只见黑白无常从幡中飞出，一个放出勾魂冥光，一个丢出拘魂锁链，双管齐下来捉燕裕。
    要论控制能力，使鬼修士当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厉害。哪怕被勾魂冥光擦到，动作稍微停顿一下，后面就是拘魂锁链、神煞念珠、摄心大法……一连串的控制手段全都套上来了。
    燕裕这边腾转挪移，不让诸般法术及身，暗地里手掐剑诀，黄庭剑以剑脊砸向陈灵韵。
    擒贼先擒王！
    陈灵韵摇动囚狱幡，鬼车鸟立刻现出身形，翅膀一张，便将她护得严严实实——换做别人过来，还不一定能护得住，但陈灵韵身材娇小，往它翅膀下面一蹲，立刻就不见踪影了。
    燕裕：………………
    尼玛，差点被你骗了！
    他继续保持游走，也不管还在那里叫唤的唐小怜，双剑齐出，风驰电掣，尽数攻向护住陈灵韵的鬼车鸟。
    鬼车鸟凶戾鸣叫，翅膀挥动之间，便将双剑尽数击飞出去；陈灵韵趁机召唤出妖刀鬼，手持朴刀反袭燕裕，被他以分云八卦步轻松晃开。
    两人一个出剑一个控鬼，打得有来有回不分高下。唐小怜追赶不及，神识在魔音摧残下越发昏昏沉沉，突然就扑倒在地、爬不起来，只是伸手在身上胡乱摸来摸去。
    忽地只见一道白光闪过，这姑娘原地消失不见——大概是白衣老尼感觉她太过没用，无法起到牵制燕裕的效果，因此直接将其淘汰送走了。
    陈灵韵面色绯红，唇角带笑，继续指挥鬼物去捉燕裕，妖刀鬼、破头鬼从两侧围追堵截，夜叉鬼空中扑袭，试图压缩燕裕的活动范围。黑白无常更是各展神通，只待燕裕出现半点失误，立刻就要套上层层控制，叫其难逃生天。
    燕裕以步法游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却是没有半点失误懈怠。每每眼看就要被完全围住中招，下一秒却又从不可思议的地方成功脱逃，场面堪称是险象环生。
    忽然只听白衣老尼爆喝一声：
    “好胆！居然故意在这拖延时间，妄图欺瞒老身！”
    眼见终于被她识破伎俩，两人几乎是同时收力停招，只听得欢喜妙音的力度忽地猛烈高涨！比之前嘹亮了不知十倍还是九倍，以至于连周围俊男美女的幻象，动作也激烈许多。
    陈灵韵本就已到了强弩之末，强撑着跟燕裕演戏对攻，就是为了防止白衣老尼继续加码。如今东窗事发，欢喜妙音开始上强度了，她哪里还吃得消扛得住？意念微转之下，黑白无常齐齐调转方向，将勾魂冥光和拘魂锁链打向自己的主人！
    白衣老尼见状大惊，因为佛门秘境不能造杀孽，她绝不允许陈灵韵死在这里，因此连忙将其传送出去。
    于是两个姑娘尽皆被淘汰，只听见燕裕长笑一声，却是原地盘膝坐下，得意说道：
    “没了她们，且奈我何？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麻利地上来！”
    白衣老尼沉默片刻，幽幽地叹了口气。先前有她们互相配合，都拿不下这个男人；如今两人已经不在，只剩欢喜妙音，要攻破他的意志，岂不是痴人说梦？
    她缓缓闭上眼睛，身形倏忽消失不见，连带着周围的大雄宝殿幻境也分崩离析。
    燕裕仔细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厢房之中。没有佛像，周围七八个香案，上面放着各种飞剑、法宝、丹药、玉简……堪称是宝光熠熠，华彩飞扬！
    不仅如此，无论飞剑还是功法，旁边都放着介绍用的玉简。只需神识往里面一探，便将此宝来历功效尽数交代，没有半点保留。
    让我看看！七宝金轮法剑，好东西！佛光普照，克邪辟祟，催发之有万钧之力，好好好！修行者须有佛法造诣，结舍利子，熟读《轮王七宝经》……妈蛋，什么垃圾！
    金刚巨灵掌，高阶功法！催发时可抬山排海、捉月摘星，擒拿飞剑法宝如探囊取物，好好好！修行者须有佛法造诣，熟读《佛说巨力长者所问大乘经卷》……垃圾玩意，不要也罢！
    燕裕把东西看了大半，居然十有八九都有佛法造诣的要求，要熟读特定的某本经卷，并且深刻理解其中含义，甚至还有些需要你结舍利子（对应道家的金丹境），才能将对应的飞剑法宝催动运用。
    但问题是我又不是佛门中人！佛法造诣基本为0，哪怕专门为此兼修佛法，终归还是以道家炼气术为主，到时候结的也是金丹而非舍利，我要这些用不上的玩意儿有什么意义？
    燕裕在周围翻了半天，还以为自己这次怕是要一无所获，忽然找到一瓶丹药。再看玉简，肃然起敬。
    这丹药名唤“八阳神咒丹”，功效为“补漏”，专治肉身阴阳五行失调的缺漏……
    这玩意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佛门丹药，应该是欢喜禅那边研究出来的东西。毕竟即便是一味采补，龙虎缠斗太多也容易导致阴阳有缺，所以要以丹药之力进行修补黏合、巩固本源。
    先带回去让李明湖试试看……不对，我自己也得留个几颗，以备万一。
    燕裕再次检阅玉简，确认这丹药的功效确实就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
    修真界的丹药，大部分都集中在治愈外伤、回复真元、配合修炼特定功法，以及强行拔擢修为境界等功效，而治外伤又多半是治疗身体创伤，少有去专门调和阴阳本源的——毕竟跟人斗法受伤是大概率事件，被人采补了是小概率事件。真的成了炉鼎药渣，也没多少机会活着逃走，所以市面上对这类丹药的需求是非常小的。没有需求，自然也就稀缺了。
    在正中央的香案附近，燕裕找到了这个秘境的控制中枢，乃是个木鱼形状的法器。
    先行将其炼化掌握，然后把陈灵韵和唐小怜送进来，看看她们有什么需要的，最后再把这里交给定北军吧。
    燕裕以最快速度将控制中枢炼化，拿到秘境的掌控权，于是整个秘境里的情况便对他一览无余。
    整个秘境之中，民间修士尚有97人，军府修士72人，凡人群众434人。民间修士正分散各处到处乱窜，有些还在反复尝试过关，有些鬼鬼祟祟绕着外墙守株待兔，还有些甚至聚集在佛寺南侧的小树林里摆摊……经典的“淘不到金就去赚淘金者的钱”，这种人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少的。
    军府修士和陈灵韵、唐小怜，聚集在佛寺西北方的营地里，守着此处的凡人们。现在正好到了饭点，可以看到他们在给群众分发军用口粮。
    燕裕心思微转，便悄悄催动木鱼法器。于是大片佛光从天而降，瞬间便将整个营区完全笼罩！
    还在排队领取口粮的凡人们，被这大片佛光扫过身体，立刻就消隐无踪——连同维持秩序的定北军修士一起，全被传送到外面的五台山风景区里去了。
    然后是陈灵韵和唐小怜……你们躲在营房角落里凑一块儿干嘛，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燕裕也不客气，佛光当头罩下，直接将两人传送过来。
    唐小怜明显吓了一跳，陈灵韵却毫不意外，笑盈盈地问燕裕道：
    “搞定了？”
    “当然。”燕裕呵呵说道，“你以为我是谁？”
    “你看吧。”陈灵韵给唐小怜使眼色，“我就说他没问题的。”
    “我一个人本来就没问题。”燕裕说道，“都是你们两个给我添乱，关键时刻被那欢喜妙音策反，差点儿拖我的后腿……”
    “啊啊啊啊啊不要说了！”唐小怜忽然胀红了脸，举起双手打了个叉，大叫起来，“打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记住了！什，么，都，没，发，生！！！”
    “行。”燕裕见她脸皮实在太薄，便也就顺水推舟避过不提，免得这姑娘用脚趾在地砖上抠洞钻进去，“你们去看看周围这些收获，有用得上的就自己挑吧。”
    两人闻言便分散开来，检阅周围香案上的宝物。
    “怎么都需要佛法造诣？”陈灵韵看了片刻，笑着问道。
    “佛门秘境，遇到这种事情也很正常。”燕裕回答说道，“就之前的考验内容来看，能闯过这些关卡的基本都是佛家认为‘有悟性’‘有慧根’的家伙，同时和佛门招收徒弟的条件高度重合，所以这些宝物就是在告诉你，‘想要这些宝物吗’‘来皈依佛门修行佛法吧’！”
    “以宝渡人是吧？”陈灵韵哂笑说道，“哎呀，那对我们就鸡肋了。为了这些东西去修行佛法，总感觉不太值当呢。”
    “但如果是普通的军府修士，本身手头没有好的资源，那肯定还是去学佛换宝更加划算吧。”唐小怜思索说道，“毕竟陆国现在的高品阶资源并不算少，但如果摊到人均就严重不足了呢。”
    “是这个道理。”燕裕点头，“飞剑、法宝、召唤物……在我们这个层级，所用的都是国家能提供的最好的东西。如果仅仅是第二好第三好，那也没有专门留下来的价值。不过无所谓了，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确认你们两个无事，若不是你们陷在这里面了，这个秘境也不配让我来出手攻略。”
    “那我们还得谢谢你了。”陈灵韵笑着说道，忽然传音询问，“所以呢，这里的东西，你一件也没有拿？”
    “我拿了一瓶丹药。”燕裕回答说道。
    “什么丹药？”陈灵韵问。
    “弥补肉身缺漏的。”
    “哦，壮阳的。”
    “你能不能脑子里少点黄色废料？”燕裕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一听到肉身缺漏就要往那方面去想？难道就不能是用来救人的吗，比如李明湖不就有肉身五行失衡的宿疾？用这个卖安南军一个人情不好吗？”
    “不矛盾啊。”陈灵韵笑眯眯道，“这丹药可以救人，也可以壮阳。她总不至于得把一整瓶丹药都吃了吧，我建议你可以留上几颗，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将来你自己用不用得着呢？”
    燕裕：……………………
    妈的，我确实打算截留一部分下来，都被她给猜透了。
    当然，燕裕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淡淡说道：
    “若李明湖治病需要这一整瓶丹药，那就全给了她又有何妨？”
    “那如果她用不了一整瓶，你就要留下来自己用咯。”陈灵韵立刻抓住他言语里的漏洞，穷追猛打。
    “我留着干嘛？”燕裕反唇相讥，“对付你吗？你也配？”
    “我或许不配。”陈灵韵微微一笑，“但如果再加上赵姐、若溪、柠柠、云锦……”
    “差不多得了，闭嘴吧！”燕裕传音打断她道，“捕风捉影的事情，也敢拿出来造谣乱讲，我看你真是欠训练了！”
    两人目光对视却不说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在传音闲聊。唐小怜一边查看法宝，一边暗中用眼角余光看着两人，忽然忍不住传音给燕裕道：
    “燕裕。”
    “怎么了？”
    “抱歉，之前的最后一关，拖了你的后腿了……”
    “没事，那是欢喜妙音的蛊惑效果，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也……也不完全是……”
    “啊？”燕裕一怔。
    “总之，事情要一码归一码。”唐小怜假装低头查看法宝，继续传音说道，“你也说了，如果不是我和陈灵韵陷在这里，你本来也不至于过来的。”
    “嗯，你的意思是欠我一个人情咯。”燕裕听出她的意思，迅速递出梯子，让她下台。
    “算是吧。”唐小怜果然顺着台阶而下，笑道，“等秘境交接后，你先别急着走。”
    “我请你吃个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