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羽鼓起腮帮,吐出无穷无尽般的火焰,持续了两三分钟都未停歇。
只见那飞剑劈砍丝毫不开的寒冰坚壁,在大光明火的烧灼之下,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丝裂缝。
好家伙!果然大光明火才是破解此关的钥匙!
就是不知那前世章怀德,在周红羽战场牺牲之后,暂时无人会大光明火的状态下,又是如何想到这其中关键的……不过考虑到老章素来喜欢多思多虑,能这两者联想起来也不意外。
周红羽却是非常意外,但她真元本就无比充沛,因此便更加卖力地喷吐火焰,仿佛化身西方奇幻世界里的巨龙。
终于,兴许是温度够了,又或是触动了某种机制,只听得仿佛爆竹崩裂的一声,总算在冰壁上破开一个口子!
燕裕立刻仗剑而入,周红羽收了法术,迅速跟上。
冰壁之后是一条狭窄通道,让两人半喜半忧:
喜的是此处果然是通往第二层的正确通道,忧的是通道实在太过狭窄,若在里头遇到什么陷阱埋伏,连个腾转挪移的空间都没有。
没错,这里指的是燕裕。
周红羽自忖有专门应对近身的法术“凤凰剑”,照面一口极炽极烈的大光明火吐出去,管它什么敌人都给你烧融了。反而是以机动性和超强闪避力著称的燕裕,在这种狭窄环境之中简直就是被天克,连那精妙剑术都未必施展得开。
不行,得自己走在前面才行,免得他到时候中了什么埋伏,还得自己过去救他……烦死了。
周红羽心中想着,却不说话,只是默默加快脚步,打算超到燕裕的前面去。
燕裕却不知她的计划,见她越走越快越行越急,还以为她是情绪不耐烦了,便也连忙加快步伐,免得这母暴龙等下发起飙来,又要费上一番拳脚才能安抚,还有败坏昔日积累情分的风险。
周红羽见他步速加快,顿时就有些不耐烦起来,啧了一声。
这种环境又不适合你剑仙发挥,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赶快站住让我去前面开路。
燕裕听她居然开始啧了,心里也是无语得很:不是,我们进来才没过几分钟吧,能不能有点耐性?
总不能一上来就给你打门将吧,这秘境又不是我设计的!
算了,不跟她计较,快点穿过这条甬道吧。
他将分云八卦步施展出来,整个人飞一般地消失在远处。
周红羽连忙施展万里神行术,但这三术五咒级别的移动术法,哪里比得上人家正儿八经的步法?眼见得前方燕裕已经跑得没影了,终于忍不住叫道:
“格老子的,你跑什么跑!回来!”
只见燕裕居然真的停下脚步,从前方的冰壁阴影后探出头来,问道:
“干嘛?”
“让我在前面!”周红羽命令说道。
“哦,你更喜欢在前面。”燕裕立刻侧身,“那请吧。”
周红羽懒得跟他解释什么“我在前头开路不怕陷阱埋伏”,自顾自地想要走到前面,却发现这通道是真的狭窄——单人通行已经有点勉强,哪怕燕裕侧过身来留出空间,要想挤过去也有些困难。
怎么办?硬挤!周红羽早就习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硬来”的作风。
正要强行从狭窄空间中穿过,只听见燕裕说道:
“稍等。”
“怎么了?”周红羽皱眉问道。
“我丈量一下。”燕裕抬起手臂,量了量通道的宽度。
很窄,但没有窄到两個人肯定没法过的地步,挤一挤应该可以……吧?
他这边刚放下手臂,周红羽二话不说就要往前,结果只听见燕裕又道:
“再等一下。”
“又怎么了?”周红羽不满问道。
“挤过来的时候不要吸气收腹。”燕裕好声提醒说道,“不然万一卡住就麻烦了。”
周红羽眼角抽动,虽然觉得燕裕真是事多,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吸气收腹是需要力气的,万一收腹到极致然后不小心卡住,就会落入“想出去就得用力收腹,想收腹就得呼吸否则没力气,但是被卡住很难大口呼吸”的三重困境。
她沉默着侧过身去,开始朝着燕裕让出来的狭小空间挤去。
两人的身体逐渐贴在一起,衣物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周红羽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却发现燕裕正平静地和她对视。
她的心里忽然生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羞耻和烦躁……早知道就该背对着他过去。
燕裕这边并未用力吸气收腹,虽然能感觉到周红羽柔软而又有弹性的身体擦过,但却没有非常强烈的挤压感,看来不会有卡住的风险。
“你在看哪里?”周红羽冷不丁地问道。
“啊?”燕裕刚才想得入神,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正在下移,她这么一说倒是反应过来了。
狠狠地再看几眼!
周红羽正要发火,但又想到昔日在爪哇茂物城里,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虽然是为了转移红莲魔音的影响,事急从权,但如今只是被他看了几眼就要暴怒,似乎又有些小题大做。
她别扭地闭上眼睛,想着赶紧过去就完事了,却听到一声奇怪的脆响。
什么声音?
“糟糕!”燕裕也是脸色大变,正想要施展分云八卦步撤走,但此时周红羽的一条长腿正卡在他的双腿之间,哪个男人能逃脱得了?
下一秒,只见前后甬道同时赫然坍圮!无数冰屑碎石翻滚坠落,将两人来路去路尽数堵塞。头顶同样也有塌方迹象,好在燕裕头顶上方有块突出的冰棱岩角,将落下来的冰川碎块给抵住了,只有些许碎屑落在周红羽的头发上。
顷刻之间,竟已落入绝路!
两人此时贴得极近,彼此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出惊恐之意。修士辟谷可以不服食水,但谁又甘心被困在这层层冰川之下、方寸之间?
燕裕试着掐了个剑诀,发现黄庭剑被自己背在身后,此时已被夹在自己的身体和冰壁之间,根本就无法出鞘——要想顺利飞出,首先自己得让出空间,但身前紧挨着周红羽,却是无处可让。
两仪剑挂在腰侧,倒是可以勉强活动。只是如今这方洞室太过狭窄,连让飞剑加速的距离都没有,更不要说施展剑诀了。
燕裕也只能让两仪剑抵着堵塞之处,试图催动飞剑钻开碎屑……似乎不大行,这塌方不知延绵多远,碎屑后面还是碎屑,层层叠叠封死抵住,压根就不可能钻动。
周红羽也开了曲咒,用唯一能够活动的左手,朝着侧面堵塞用力打去。
寸拳!
并没有半点卵用。
燕裕又开了穿墙术,试图无视周围环境直接穿墙——无效,冰壁上果然加了反穿墙禁制。
既然考虑到了穿墙,那为什么不加个反崩塌禁制呢?还是因为年久失效了?
“我要吐火。”周红羽突然说道。
“姑奶奶饶命啊!”燕裕连忙阻止说道,“伱在这种环境下吐火,跟直接自爆有什么区别?”
“赤羽九凤火。”周红羽回答说道,“我会控制力道。”
“那也悬啊!”燕裕抱怨说道,“这堵塞地方离我脑袋一臂距离都没有,万一火星溅到我眼睛里怎么办?”
“那你就闭眼。”周红羽冷冷说道,“还是你有什么办法?”
燕裕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知两人此时是身躯相贴、肢体交缠的状态,如果自己推三阻四,这姑娘说不定认为自己要占她便宜——神经,都被埋在冰川底下了,谁还有心情吃你的豆腐?
虽然确实舒服柔软又有弹性就是了。
他这边闭上眼睛,周红羽立刻扭头、瞪眼、张嘴,从口中吐出一道极细极密的金线,瞬间便将侧面的冰屑堵塞完全贯穿!
能行!
周红羽收起法术,神情一喜,随后又是一愣。
赤羽九凤火确实能击穿堵塞,而且因为是细密金线的形态,也不用担心会伤到狭小洞室里的两人。
但正因为太过细小,因此只是在堵塞处钻了一个又深又长的洞,并不能让他们就此脱困。
“得狠狠切割。”周红羽得出结论。
“不大行。”燕裕提出异议,“大光明火是把冰化成水,你这个是把冰切开,它整体的体积没有太大变化,最多也就把冰切成更小的碎屑,让它能落到下面去,但以此腾出来的空间也是微乎其微。”
“那要不我用大光明火?”周红羽神情不善,“还是你有什么办法?”
燕裕立刻不说话了。他此时的姿势就像是被周红羽紧紧壁咚在冰墙上,完全没有地方可逃。要是将这女煞星惹毛了,真的吐出大光明火来,那就要变成冰炉烤鸳鸯——殊为不美,还是闭嘴。
周红羽再次鼓起腮帮子,吐出赤羽九凤火来。金线迅疾贯穿堵塞之处,然后随着她小心翼翼地低头,开始朝下方移动切削而去。
她以前施展这个法术比较莽,素来都是吐出金线随后用力一摆,斩断敌人。如今为了不伤着燕裕,也只能慢慢操控。
但这速度一慢下来,真元消耗的量就大了,却也是无可奈何。
在堵塞位置切了半天,周红羽不得不承认燕裕说得没错。就像是瓶子里塞满了碎石,现在你用激光把一部分碎石打成沙子,确实能节省出一些空间,但是不多。
更麻烦的是,她的真元已经枯竭不够了。
“给我吃丹药。”周红羽说。
“不用,我这里有。”燕裕试着去摸丹药,却发现药装在自己上衣口袋里,要想手伸进去就得曲肘,但这空间已经狭小到曲肘都困难了。
“还是用我的吧。”他的动作之艰难窘迫,周红羽也看在眼里,叹气说道,“在我屁股后面的裤袋里。”
“你为什么要塞在屁股后面?”燕裕诧异问道,“不怕一屁股下去给瓶子坐碎了?”
“……少管闲事。”周红羽没好气道。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习惯罢了。
燕裕伸手摸向她的臀后,这个动作倒是无需曲肘,但周红羽的后面紧贴冰壁,手有点儿插不进去,他也只能用左手搂住周红羽的腰后,将她用力摁入自己怀里,好让其身后腾出空间来。
“吸气收腹。”燕裕提醒说道。
周红羽没有回答,默默照做。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爪哇茂物城里,和这个男人又亲又抱的事情。虽然在安全归来之后,好几次都想将其彻底忘掉,但每到夜深时分却又偶尔会出现在梦里。
更加诡异的是,梦醒时分总会怅然若失。
周红羽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脾气又臭、实力又强,这样的女人只会叫人望而生畏,不会有哪个男人敢来撩拨她的。
除了燕裕。
是的,除了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我命中的魔星。
她无言地将身体努力前倾,仿佛要用力融入燕裕怀里,感觉到对方的手正在她臀部的牛仔裤袋子里摸索,随后终于摸到丹瓶,将其拔了出来。
燕裕这边拿到丹药,往回收又不方便曲肘,索性便继续朝上绕过她的背部与后颈,将瓶口送到她的侧脸位置。
周红羽侧过头去,张口用贝齿咬住小木塞,拔掉,随口一吐,然后再次张嘴。
燕裕努力倾斜瓶身,将回气丹药倒入她的嘴里。
周红羽闭上了嘴,咽下丹药,开始运转残余真元,全速炼化药力。
燕裕正要将拿着丹瓶的右手收回,脸颊却突然一热——却是周红羽与他交颈而抵,侧脸相贴,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用力地搂住他的肩膀,让两人的身体越发贴合。
“没力气了,扶我一下。”她轻声解释说道。
“好。”燕裕也没有计较她是找理由还是真站不稳了,只是重新将她抱住。
两人在狭窄幽暗的冰川缝隙之中紧密相拥,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热量,透过肌肤传来的心跳搏动声,以及隐隐的轻柔呼吸。虽然修士辟谷之后寒暑不侵,但哪怕不在乎柔软温暖的触觉,谁又会喜欢冰冷僵硬的冰岩呢?
“燕裕。”周红羽闭着眼睛,忽然问道,“如果没有人找到这里,我们也出不去了……你怎么办?”
“不会的。”燕裕安慰她道,“用赤羽九凤火多切切,虽然慢了点,迟早也能切出一条通路。”
“呵。”周红羽轻笑起来,“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是对你更有信心了嘛。”燕裕笑道。
洞室之中再次寂静片刻,只听见周红羽忽然说道:
“其实……我曾经设想过自己的死法。”
“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想要在战场上轰轰烈烈的牺牲。”
“为什么?”燕裕问道。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感觉自己似乎凭借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却是阴差阳错因祸得福,终于撬开了这只小刺猬的内心。
“唉。”周红羽低声说道,“因为如果我以其他方式死去,没有人会真正为我伤心的。”
“燕裕,我跟你不一样,我已经。”她的声音轻得仿佛垂死者的呻吟,“……没有爱着我的家人了。”
如此脆弱而悲伤的声线,让燕裕忽然涌起想要安慰她的冲动。但两世为人的经验和理智,又告诉他此时最好不要说任何安慰的话语——因为家庭完整的你注定不可能理解她的孤独处境。
家财万贯者的任何资助,无论打着什么冠冕堂皇的名号,在一贫如洗者看来也只是高高在上的施舍罢了。再说什么“我理解你的难处”,那就显得太虚伪了。你捡过菜市场被人丢在地上的剩菜吗?你理解个屁!
“红羽。”燕裕低声说道,“你确实没有爱着你的家人,但你可以把条件放宽一点。”
“比如……不是家人行不行?”
周红羽怔了一下。
随后她突然转过头去,一下便叼住燕裕的嘴唇,动作激烈得仿佛猛兽撕咬,带着某种极其火热的、拼命的、不顾一切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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