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好快的白虹贯日

    若是要燕裕评价这位乔比尼的实力，大概差不多和京爷刘龙韬五五开吧。
    这事说起来也很滑稽：明明是倾尽举国资源培养的京爷，怎么连个民间超凡者都不能碾压了？但若是仔细一想，就会得出更加叫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京爷的举国资源哪里来的？不是工业体系生产的，而是从全国各地涌现出来的秘境里收集的，但秘境位阶同样也有好有坏。比如一个厉害秘境之中，能收获的高阶法术、器具，给超凡者带来的战力增幅，要胜过一千个一万個垃圾秘境——但在没进秘境之前，从外面是没有办法进行判断的。
    用前世民间修士里流行的俗话来说，进秘境就像是“摸彩票”。国家动用大量资源去疯狂搜刮市面上的彩票，将几十万几百万的奖金输送给官培修士，但彩票太多根本搜刮不完。民间修士虽然只能躲去上面看不见的地方，碰运气捡到一两张彩票，但可能一张彩票就开出一个亿，瞬间把官培修士给追平了——毕竟运气这种事情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几万个人不慎摔下悬崖，总有那么一两个能捡到绝世秘籍，
    乔比尼显然就是这样的幸运儿，在起点就撞大运拿到了足够厉害的资源。英伦那边的秘境没有官方垄断开发，全凭巫师们不择手段自由竞争，政府和大企业只要等着有厉害巫师脱颖而出，然后开出天价去雇佣对方就行了。在这种混乱无序的底层丛林世界，没有几把刷子是杀不出来的，而真正杀到丛林上层之后，就会发现脚下整片丛林都对自己予取予求，能拿到的法器法术，一点儿都不比京爷差。
    燕裕有分云八卦步作为机动，乔比尼有雷电闪现能快速瞬移；燕裕有双手御剑术攻守兼备，乔比尼也有光剑阵列来应对各种情况；燕裕有傀儡能施展赤羽九凤火开大招，乔比尼同样也有大范围杀伤的彗星坠落……难怪国外媒体会鼓吹“乔比尼就是第二个定海神将”，若非燕裕之前离宫秘境杀得太狠、威名太盛，他们的宣传口径肯定会改成“燕裕是第二个超新星”。
    当然，乔比尼对这种说法，显然是非常不服气的。
    能在底层杀出来的民间超凡者，蔑视权威的心气是绝对少不了的。哪怕天王老子在这个秘境里，我也有胆量去捡个便宜。像云锦那样随和佛性，不在乎修为进度，整天满脑子跟队长贴贴的姑娘家思维，放在国外那自由竞争的丛林世界，天赋再优秀也不可能成为强者。
    “我听人说。”乔比尼轻蔑说道，“定海神将征战至今，从未失败。有人说你是东方的亚历山大大帝，因为他也是出征半生没有任何败绩，但我觉得这只是愚者的胡言乱语罢了，毕竟亚历山大的平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征战，而你参加国际秘境征战有多少次？两次，还是三次？你没有输过，只是因为你没有遇到能击败你的人。”
    跨入剑偶大阵的燕裕，听他一顿叽里呱啦的说话，便拿出手机，点开了自动翻译的小程序，用陆国语字正腔圆地说道：
    “傻逼，要么说陆国语，要么闭嘴。”
    手机忠实地将其翻译成外语，落在乔比尼的耳朵里，顿时叫他神情阴沉下来，继续说道：
    “我不会说劣等人种的语言。”
    燕裕再次拿起手机，说道：
    “你真幽默，就像是试图对人汪汪叫的野狗，完全没意识到人对伱的吠叫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手机继续翻译成外语，听得乔比尼面色一黑，胸中怒火熊熊升腾起来。
    他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言语攻击，过去和其他超凡者互嘲垃圾话也不止一次两次，但定海神将却是不一样的……媒体评价说乔比尼“可能成为第二个定海神将”，而乔比尼认为自己实力不会弱于对方，因此哪怕开口挑衅也是将自己摆在挑战者的位置，结果对方居然根本就瞧不起他，还把他当狗。
    多说无益，唯有杀！
    乔比尼眼神冷冽，忽然闪现到高空之中，双手已经凝聚出巨大的蓝色光球。
    彗星坠落！
    这一招的杀伤力极强，全力输出后的范围更是夸张到离谱，足以覆盖整个剑偶大阵，叫人无处可躲，无地可藏！
    燕裕微微眯起眼睛，手中已经抖落出傀儡阿真，口中忽地吐出金线，摆头朝着上方扫去。
    赤羽九凤火切开彗星，仿佛烧热的刀子切开黄油，在法术还未完全成型之前，就将其直接斩为两半！其中的失控能量顿时狂暴外泄，一时间整个剑偶大阵之中都是强风呼啸、冲击波满溢得到处都是。
    乔比尼急忙连续闪现，避开法术爆炸的范围，心里却是大为震惊：
    不对啊！定海神将乃是剑仙，怎么会施展出法术来的？陆国剑仙不都只是用剑的吗？
    傀儡阿真吐火之后，也不停歇，飞快迈动双腿急冲，朝着乔比尼方向杀去。后者被赤羽九凤火吓到心神震颤，此时已经没了所有侥幸自大心理，再次闪现与傀儡拉开距离，生怕她突然冲到自己面前，再次放出一个什么没有见过的陌生法术大招，把自己直接给秒杀掉了。
    燕裕这边好整以暇掐动剑诀，两仪剑和黄庭剑同时出鞘，双手御剑继续杀向对面。
    乔比尼的闪现是他用得最熟的法术技能，不断在傀儡和双剑的围追堵截之中腾转挪移，心里则是飞快思索起来。
    很显然，彗星法术不能再用。
    这招范围虽然足够大，但需要凝聚蓄力，而且消耗也高，对方只需要在蓄力过程中用那个金线法术打断，自己就是白白浪费法力。
    那就互换攻防！
    乔比尼思虑周定，迅速召唤出八柄光剑，和傀儡阿真、双剑同时缠斗起来。
    两仪剑白鹤亮翅，封住两柄光剑的后退去路；黄庭剑力劈山河，避开剑锋竖直砸向剑脊，将光剑砸得断裂粉碎。
    傀儡阿真趁机突破光剑包围，正要冲向乔比尼的方向，却又被新召唤出来的四柄光剑拦住。
    燕裕早就看得清楚，正如此地守关门将所说，乔比尼的剑术水平差得一塌糊涂——并不是说他的战斗经验不够丰富，而是他压根就没有钻研过技术细节，纯粹靠着法力充沛和法术强悍来碾压敌人。
    光剑被劈断了怎么办？再凝结一柄就是了，反正我法力有的是。
    这是个西洋京爷啊！
    燕裕心中冷笑不已，慢悠悠地操纵飞剑傀儡跟对面缠斗，右手忽然并起剑指，轻轻一抖。
    乔比尼本就在留意燕裕，见他突然伸手指来，连忙一个闪现离开原地。
    下一秒，冲咒便穿过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与殿前广场的地砖相互碰撞，发出一声急促的鸣响。
    从闪现之中脱离出来的乔比尼，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只见燕裕左手又并起双指，朝他瞄来。
    双手冲咒连打！
    凡武者因为真元不如修士，不得不在技术细节方面猛下苦功，双手冲咒连打便是技术流的巅峰成果之一。冲咒的杀伤力远不如飞剑，飞行速度也快不过御剑，甚至都不能像飞剑那样意念一动就锁定敌人，还得自己用手去瞄准目标，但它却有个极其独特、飞剑难以比拟的优势：
    无声无息！
    飞剑还能肉眼辨识轨迹位置，冲咒就只能观察对面手势，一旦漏看就很容易中招。燕裕又是双手连打，节奏和乔比尼的闪现频率高度重合，保证让他刚躲完一招，又攻去一式，让这家伙根本没办法在任何地方停留超过半秒。
    乔比尼心中越发焦急，猜到对方在等自己失误。雷电闪现虽然速度快又灵活，但终归要巫师以意念锁定闪现落点，没法被动催发。他的意志又不是铁打的，还得分心去观察燕裕的施法手势，再这样下去注意力迟早要绷不住涣散掉！
    他意念迅速转动，分出四柄光剑去攻燕裕，要给对面上点压力。
    燕裕对此早有所料，脚下分云八卦步一踩，身形一晃，跑了。
    法克鱿！乔比尼立刻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对面的机动能力不比自己的闪现更差，而且现在自己还得全场找他的位置，导致更难防备他的冲咒偷袭了。
    还是得开大！
    他瞅了个空子，再次突然闪现到高空，以最快速度将彗星法术凝结出来。
    法力疯狂注入！注入！注入！法术成型，赶紧丢下去……
    欣喜之感还未完全涌现出来，又是一道金线闪过，将彗星从中完全切开。
    乔比尼亡魂大冒，连忙闪现逃离现场，只是这次终究还是慢了些，传送之前双手被彗星爆破的余波擦到，仿佛被硬生生剐去了一层皮，整个儿都血肉模糊起来。
    两人同时在场内高速游走，躲避彗星炸裂引发的冲击波乱流。至于光剑、飞剑和傀儡阿真，则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乱流直接压到周围的剑偶阵列身上，动弹不得。
    乱流终于停歇，乔比尼连忙闪现出去。身体从雷光状态转化出来的瞬间，大腿上突然一痛。
    被击中了！
    他连忙再次闪现出去，刚刚稳定身形，只见一道金线拦腰扫来，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又是一个闪现飞到高处，却被急射而来的两仪剑插入胸膛，差点痛得要晕过去。
    他为什么能够……提前预测到我将要闪现到的位置？
    心中转动着无法理解的念头，垂死挣扎的乔比尼将残余全部法力涌动出来，于双手拉出体积无比庞大的巨型彗星。
    哈哈哈哈哈哈！定海神将，一起死吧！
    他脸上的癫狂笑容还未彻底绽放，双手高捧的巨型彗星再次被赤羽九凤火切开，当场失控发生爆炸，将他的身体完全吞没。
    燕裕将黄庭剑当做盾牌，挡在身前，傀儡阿真也是一个纵跃，回到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两人联手猛力抵住巨剑，在彗星爆炸的能量乱流之中屹立不倒。
    过了片刻，风暴终于止歇。
    燕裕将傀儡阿真收回袖中，神识迅速扫了一圈，没发现乔比尼的半点尸体，估摸着是连带着身上的东西一起，被巨型彗星给直接汽化了。
    这人的雷电闪现确实相当厉害，但破绽也同样极其明显：一旦面临难以从容应付的战场高压，他会下意识将闪现距离直接拉满，而且基本没想过闪现到高空，只会习惯性在地面上腾转挪移。
    也就是说，只要给予足够的战场压力，乔比尼闪现后的下一个落点，基本就在以自身为圆心、半径为六米半左右的贴地圆周上面。如果他站在剑偶大阵的边缘，由于没法闪现出阵，这个圆周还得再砍掉一半。
    看破对手的战术习惯之后，接下来的就是碰运气了——每次等他闪现出来，就在他周身这个圆周上随便选几个位置，用双手冲咒逐一射击，但凡次数够多肯定就能蒙中。
    我是不会失误的。而你只要失误一次，你就死了！
    对决胜负已分，周围剑偶大阵自动散开，露出负手而立的绝世强者燕裕，表情冷傲而孤高。
    第二个定海神将？笑话！没有我两世为人的丰富战斗经验，也敢来碰瓷蹭我的名气？
    什么超新星？不过是还未陨落的流星罢了。
    敌将授首，我真元还有冗余！
    燕裕转身回归正殿，就看见安娜还在跟白衣剑仙战斗。
    白衣剑仙也是惨，被安娜不知道套了多少诅咒，全程都处于下风之中，甚至没有机会施展出足够精妙的剑术——安娜显然也已经意识到这家伙不是真人，法力容量极其有限，所以直接采取狂攻滥打的战术，强硬地和白衣剑仙交换攻防，把双方的法力消耗都直接拉满。
    “你来了！”白衣剑仙瞅见燕裕回来，立刻叫道，“快来斩我！你不是剑仙吗？剑仙斩敌怎能假手他人？”
    燕裕却根本不理会他，只是跟安娜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回来之后我要看到控制中枢，你怎么还没打完？”
    “我又没答应你！”安娜立刻还嘴说道，“你行那你来啊！”
    “对对对！”白衣剑仙连忙叫道，“我不要跟她打，我要跟你打！”
    “不是我行不行的问题。”燕裕却没有下场的意思，只是慢条斯理地道，“安娜，你就这点微不足道的实力，还敢叫嚣要把我强留在北境，这不是惹人发笑吗？我还以为你态度如此强硬，手底下必然有真功夫，如今看来，可悲可笑！”
    安娜闻言那个气啊，不仅嘴唇哆嗦，连法术施展都差点儿打歪了。
    “没错没错！”白衣剑仙大声附和，“她打我完全打不过！不过瘾！快点换你来跟我打！”
    “你不配！”燕裕轻蔑说道。
    “我怎么不配！”白衣剑仙大叫起来。
    安娜沉默片刻，问道：
    “那要不要换你来？”
    “不用。”燕裕在正殿门槛上坐下，“你们慢慢打。我看你要打多久。”
    安娜立刻瞪起眼睛，直接将全部法术卖力搬出，压得白衣剑仙苦不堪言。
    “不会是刚才和那人一番大战，真元不支了吧？”白衣剑仙使出激将法，“不敢来和我对战？”
    “我真元有没有不支，你尽管猜。不过我看你倒是快要真元不支了。”燕裕嘲笑说道。
    白衣剑仙苦苦招架，口中说道：
    “若不是我对付先前那个异族，被他耗了太多真元，如今怎么可能落入下风？你若是个堂堂正正的剑仙，就快点与我对战，不要躲在女人们身后捡便宜！”
    “错。”燕裕好整以暇地道，“是让她试试你的实力。你连她都打不过，还敢挑战我？你有那个资格吗？”
    “我怎么没有那个资格……”白衣剑仙突然暴起，剑光大涨，怒吼叫道，“我是守关门将！是我来考验你们！不是让你们来测试我！”
    他骤然使出人剑合一，磅礴剑光煌煌如大日，挟带无边声势冲向安娜。
    安娜似乎猝不及防，被剑光穿胸而过。
    白衣剑仙现出身形，面上一喜，只见那安娜尸体忽然飞快缩小，化为一个胸口被贯穿的木偶，顿时脸上欣喜又直接凝固。
    “居然逼我用出替身！”逃过一劫的安娜咬牙切齿，心说我这招本来是留着对付燕裕的，跟他战斗时让他以为失手误杀了我，正在抱憾终身的时候，突然蹦出来抱住他狂吻……结果却被你给逼出来了！
    坏我好事，我必杀你！
    见她气势越发高涨，白衣剑仙吞了口唾沫，突然转身看向燕裕，试探问道：
    “算我求你行不行？”
    燕裕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响指。
    两仪剑电射而出，只见白衣剑仙手掐剑诀，装模作样御剑来拦，嘴里夸张叫道：
    “这个白虹贯日好快……”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剑光穿胸而过，心中却是如释重负。
    还好还好，门派道统最终传给了同族剑仙，没有落在什么异国胡姬的手里……
    白衣剑仙的身形如镜花水月般溃散，手中法剑则是化作一道流光，如乳燕归巢般，径直朝燕裕射去。
    燕裕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只见这剑已经缩成巴掌大小，躺在手心，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