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燕裕和叶筠赶到的时候,刘龙韬和范文堂已经打了起来。
范文堂是个身形瘦削的年轻人,留着小胡子,脖子上青筋绽露,胳膊上满是纹身,头发带卷而且乱糟糟的,眼睛里还有不少血丝,天生一副亡命徒的长相——难怪会被夜店招去看场子。
两人纯粹是在剑术相斗,或者说是刘龙韬全程压着范文堂在蹂躏。
范文堂终究是使君修士,上个月被收编后才拿到飞剑,御剑术学了一周还不到,自然根本不是刘龙韬的对手。
他更不敢贸然使用看家杀招——毕竟只要拿出使鬼,那就是生死相搏,京爷就有理由施展道法将他给毙了,因此只是一边被打得遍体鳞伤,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不断。
围观的定北军修士都在口头劝架,没一个人上前去拉架的。
毕竟从范文堂伤而不死看来,就知道京爷也没打算下杀手,主要还是以欺凌羞辱对方为目的,因此更没必要上去被京爷一并抓着泄愤乱砍。
大概也是猜到京爷不会杀他,范文堂嘴上骂得相当难听,各种问候京爷的女性亲属,大有“我流了多少血,全得在嘴上讨回来”的流氓气势。
叶筠也听得直皱眉头:素质太差了。
燕裕并不急着上前,只是找了個围观的定北军修士,打听范文堂这人的背景。
范文堂是看夜店的混混,以弄堂里下九流自居,和包厢公主们都很熟络。据说不少小姐妹还认他做哥哥——这个称呼没有别的歧义,就是关系好,整天“范哥范哥”地叫,偶尔互相请根烟、借个钱什么的,也是司空见惯。
夜店来来往往各种客人,有的比较寂寞,喜欢嘘寒问暖。包厢公主们应付这种客人都是有话术套路的:父死母病弟读书,赚钱寄回家里去。但架不住也有比较天真的公主,遇到那种长得小帅嘴巴还油滑的男客人,反过来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有个女的便是这样,被客人骗身骗心还骗钱,骗完了钱直接分手,后来出租屋里烧炭自杀死了。范文堂跟她关系很好,找其他妹妹凑了点钱,料理了后事,回头去店里找那客人理论,被对方泼了酒在脸上,又叫领班来“开除这个保安”。
范文堂被领班拉到后面训了一通,憋了满肚子火,训完了就离开店门施展法术,让阴鬼去寻觅已经离店的那个客人,跟过去把对方全家都给谋害了。
定北军听完他的口供,后续实地走访查证,确认他说的没有问题。被害者是离异带娃,年纪太大了找不到工作,平时找女性以谈恋爱为目的骗钱,但骗钱也是为了养娃——反正就是底层互害那些破事儿,都是坏种,都有苦衷,都不稀奇。
至于他为什么会使鬼法术,这又要追溯到他已经过世的爷爷,据说当年是村里给人做法事的……这个说来更是话长,暂且不提。
听完定北军修士的讲述,叶筠略微有些动容。燕裕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毕竟人间百态见得多了,问这个也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弥补一下前世的情报缺憾。
范文堂之所以行凶,是为了与人复仇而非其他邪恶罪行。这种下层人特有的江湖义气,大概是定北军最终决定将他保下来的缘故——既然有义,可为我所用也。
不过前世燕裕不怎么喜欢这人,一方面是对方素质屌差、满口脏话、智力低下、蔑视权威而且仇富,曾主动挑衅并被陈灵韵教训过一次,结了仇,连带着和燕裕关系也差,骂他是“头戴钢丝球”“给大小姐玩沟子”“人型双头龙”“大号角先生”,各种难听的污言秽语都有。
另一方面,定北军培养了他那么多年,对他不能说条件待遇不好吧?在社稷倾覆战里,范文堂还是选择追随其他修士一同反叛,然后被燕裕亲手斩杀——只能说这人是真的养不熟,天生就不服管,社会渣滓。
如今他两世为人,燕裕还不至于因为前世仇怨而刻意去为难他,毕竟他从来不讲隔世仇,都是当世报。
但既然京爷要教训他,燕裕也乐得看个热闹。
直到刘龙韬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牙齿真的被打掉了几颗,负责这个营区的领导才匆匆赶来,上去拉着刘龙韬好说歹说,要他“给自己一个面子”。
刘龙韬也没给这位领导难堪,只是说“您误会了,我跟范道友在交流经验、友好切磋呢,并没有生死相搏。”
领导哪里肯信,权当没有听见他找的借口,苦着脸说“我们也支持为被害者讨公道”“但人死终归不能复生”“现在大环境缺修士,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将来能救下更多的平民百姓”“大局为重,相忍为国”云云。
虽然说得令人不爽,但确实也都是大实话。哪怕让燕裕去评价前世,范文堂确实也杀了很多外国超凡者,虽然在人生最后关头行差踏错,但整体功绩是要大于过错的。
刘龙韬铁青着脸,心说要不是知道得以大局为重,我早就把这畜生给剁成肉泥了!
范文堂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嘴里的血,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京爷冷笑,一脸“有种你弄死我”的嚣张桀骜。
领导眼神暗示他赶快说好话服个软,把这位京爷送走,范文堂却根本不理会,只是阴恻恻地瞪着京爷,嘴角无声咧开,脸上满是狠劲。
“我看小范也没打过瘾嘛。”刘龙韬冷笑说道,“首长您何必非得扫我们的兴呢?”
瞅见范文堂还在挑衅,领导那是一个头两个大,又看见燕裕和叶筠在旁边看热闹,连忙眼神示意他们过来帮忙劝架。
“算了算了,队长消消气。”叶筠只能走过来道,“来日方长,下次还有切磋的机会。”
“确实。”燕裕也微笑说道,“老刘你跟野狗较什么劲?太跌份了。”
叶筠这边耐心劝说,刘龙韬还没什么感觉;但燕裕是跟他同级别的顶流修士,是京爷内心认可的“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而已”,老燕的面子他是要给的。
于是刘龙韬吐出一口浊气,不爽说道:
“那就下次再打。”
“老刘大气。”燕裕呵呵笑道。
叶筠也松了口气,三个人便转身要走,却只听见范文堂突然出声说道:
“怎么?发现弄不死我,夹着尾巴要灰溜溜滚蛋了哈?”
旁边刚刚松了口气的营区领导,闻言顿时差点吐血,连当场把范文堂给枪毙了的心思都生起来了。
刘龙韬眼里冒火,正要说话,却听见燕裕说道:
“要不换我跟你较量较量,菠萝头?”
菠萝头?
叶筠看着范文堂乱糟糟的满头卷发,有点想笑,但觉得不合时宜,只能用力勉强忍下。
旁边的领导已经要晕倒了。刚刚劝走了刘龙韬,又来了燕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一个个排队来搞我是吧!
“你谁啊?”范文堂挑起下巴,轻蔑问道。
“无名小卒。”燕裕笑道,“不限制手段,不打死人就行。怎么样,来不来?”
“来啊。”范文堂下意识道,“赌什么?”
“伱说赌什么?”
范文堂很想说“输的跪下来,从胯下爬过去再学狗叫”,但旁边的营区领导一副择人而噬的凶恶表情,他也不好提太离谱的要求,只是冷冷说道:
“输的把头发剃干净,换个女装,翘个兰花指,嗓音夹起来说三声‘我是娘们’,让对方录像,怎么样?”
“可以。”燕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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