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在梦里好像确实当过看摄像头的保安来着……让我想想。”
“这是我们研究所里的监控。”
“所以是……你们为了侮辱我,甚至不惜把你们厕所门口的摄像头画面植入我的梦里?”
“我的意思是你拿的本来就是我们的监控画面。”
“你们没事把你们的厕所门口的监控放研究室的显示屏前干嘛?”
“你听说过《03003间谍》这部电影吗?”
“你是指那里面的内鬼潜入秘密基地后,在基地的厕所里以极短的时间黑进了它们整个系统?那桥段至少八百个故事在用,你不该拿单部电影来做比喻。”
“女士,我的意思就是,这就是我们最近需要调取这部分监控的原因,研究里有人需要调查,而那个人恰好去过厕所,所以我们需要调取厕所监控。剩下就是我们内部的事了,不方便透露。那个实验室的屏幕是最清晰的屏幕,我们本来打算处理完你的事情后就顺带看看的。”
“哦,这样啊。”荀安没再多问,也没顾得上自己腿疼,低头直接看起了研究员展示给她看的厕所监控,但显然研究员没打算让她多看,直接合上本子。荀安被迫抬头,又觉得没话可说。
“说起来你们追我的时候就可以跟我说我拿错了的,我腿就不用折了。”荀安提起这个问题。
“我们不知道你以为自己拿错了,以为你就是想把监控拿走。”
“我一把年纪,图你们那厕所监控?”荀安拍了拍自己头上的草,有几根草沾得比较深,她捋了半天,就那样捋着捋着,捋得自己都笑了出来。
最后什么也没有多提。
她只是越想越觉滑稽,坐在原地,无声地笑出眼泪。
真的,真的,好多好多眼泪。
·
这事最后解决起来也没太尴尬,处于这件事本身的保密程度,研究所里也没人敢告荀安,甚至算是以最大的善意对待了她。
话说开了就翻篇,她最后还是被允许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坐在一间小房里自己观赏她的那些回忆。
等荀安擦干净脸,整理好心情,遥控器完全回到自己手里,她反而不知该从何看起。心里的不服和怨气还没完全消解,大脑也没法好好地回忆过去那些日子里,究竟哪些片段,才称得上是最重要的剧情。
这导致她的选取结果一片混乱,她在无意义的剧情里纠结太久,没有尽情享用那本就稀缺的甜蜜。她一开始没掌握快进的奥秘,光是小时候跟杜芢周末出去玩了一天就看了两个多小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而她看的剧情进度还不及梦中回忆的十分之三。
她自认很会编排剧情,到了自己这里反而手足无措起来。她急忙选取片段加快进只想快点找到一个梦中的高潮段落,却总被半路拦截。
就像她本只想再看一遍她与杜芢某天在城舰上的谈话,但当画面移到艾米那里的时候,她的手定住了,迟迟无法按下继续快进的按钮。
在荀安的潜意识里,那三十年本就该是幸福居多,那该是一段没有排挤,没有歧视,她做梦都想再回去的岁月。但当一切铺开在她的面前,她才发现当时的自己总是在彷徨,在分离,或是懊悔、哭泣。梦里的她并没有自己写出来的那么勇敢也没有那么高尚,她贪生怕死,摇摆不定。所谓的爱情,那伟大的感情,更像是暴风雨里,在那石缝中随风而动的小花,它只是存在着,却改变不了天在哭泣。
她那时总说自己想要成为主角,上天入地折腾得够呛。但是荀安啊,她对自己说,你不用努力成为主角。你活着,只是活着,就已经是自己人生里谁也抢不走的主角了。
她自己活着的每一分钟,走的都是没有人走过的路,她不甘自己没有成功,但再成功的人,也无法成为荀安这个个体。
如果她早明白这一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会进去梦里,如果不这么做,杜芢就不会死吗?
然后艾米、铁锈、莫莉,那些人,她们也不会出生,从未出生,那会是更好的结局吗?
她看着屏幕里的两个幼稚鬼你一下我一下地扔着雪球,那两人太开心了,搞得她都被感染地笑了几声。要她说里面那个叫荀安的看起来尤其缺根弦,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个小型投雪机在后方给自己打辅助,跟对象打都那么疯癫地想赢,能找到对象本身就是个奇迹。
那个叫杜芢的更蠢,看不清形式,被欺负了还挺开心,到最后躲无可躲了,左脚绊到右脚滚了几圈摔到雪里,到最后不还是那个搞投雪机的尖叫着把你挖出救起。
挖出来了还笑,就傻乐。
不知道她在这场为期三十年的梦之前,有没有这么快乐过?
如果这样想,就太自以为是了。荀安摇摇头,但也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打了个缺墨的问号。时间终归无法重来,她也无法代替那个更为愚蠢的荀安答题发言。这世上的问题,大多要么没有答案,要么有无数个答案,迷茫与怀疑是日常的一部分,只要是个活人都在负重前行。
她在小房间里待到深夜,把许多过往的故人都在回忆里慰问了个遍,看自己一场架有没有吵赢都能看上半小时,但最后还是把最后的时间留给杜芢,她定格在一个寻常的深夜,那天杜芢先睡了,荀安只是躺在一边看着杜芢的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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