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种最严重的后果,暂时还只需杜芢一人承担,如果这种牺牲能换来她对于真理更进一步的探索的话,那么她心甘情愿。
她擦着脸时回想现在这副模样如果让荀安看到的话又该大惊小怪了,可能还要掉两滴泪。她会扶着自己去床上好好躺着,一步都不许下来,那这一天又什么都别做了。
她想到这,好像又回想起了从前荀安塞给她的雪糕的味道,连嘴里的血味都被大脑想象出的甜所覆盖。
即使在梦里玩了二十多年的冒险游戏,见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也还是没能摧毁荀安那颗敏感的心。可能是因为梦境本身就太过温柔,但杜芢个人认为更大的原因在于荀安愿意保持那颗赤子之心。
哪怕痛苦也不愿麻木,或许与她早年间摄入了太多理想化的文艺叙事有关。但抛开正确与否,她的那种精神是杜芢认为当下世界所最为欠缺的品质。
她是能够做到一些改变的,如果杜芢的感觉没错,如果杜芢没被文字所欺骗。
让她活下来要比让自己活下来更有价值,哪怕是最昏庸的神也知道这题该怎么选。
杜芢已经在梦中的那个深夜想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曾经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该如何拯救荀安”的那个难题,在抛下一个她本一直坚守的目标:也就是自己需要生存这一原则后,突然冒出的一个计划竟出奇简单。
计划分为三步,首先她先制造能保证荀安生存的新身份,这一点交给远处的身份制造员去准备就行。杜芢在大致送走了第五个被试者之后被某个叛变的身份制造员所联系,具她所言自己曾为沈万华教授工作,能发现还有人在坚持这项工作令人钦佩,她能力有限,但基本证件上的问题可以帮助安排。
杜芢曾在她那搞了个无需生育的证件,指望着至少先免除被生育部门找上的风险。但后来随着杜芢的情况被第一次暴露,本人都登上秘密危险名单后,那个证件便失去了其本来的作用。顶多被改个表皮做成职业证件,糊弄一下怀疑自己的被试者们,例如荀安。
她是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再找上那人的机会的,唯独这次她庆幸至少还有第二个人知道她所在做的事。
想给荀安重新整个假的真身份易如反掌,难的是怎样让荀安本人的身份消失。到这里就到了抉择的时刻,为沈万华工作的那段日子里,除了梦境扩展装置,杜芢其实也跟着掌握了不少寻常人们所闻所未闻的科技。而其中唯一可以达成欺骗目的的恐怕只有最初把自己蒙骗的那只“黑豹”——短效大脑侵入。
短距离的,明确的,直接从意识层面生成的,视觉,乃至思想干预。
多年前这个技术还停留在随机幻觉的状态里,但这几年他们那批人除了梦境扩展装置之外,在这部分也没算闲着,已经把技术提高到了可以定向影响部分意识的地步。
比如对一个数字产生幻觉,在被影响的范围内,把380永恒地看成300。
再进一步,就是把矿泉水瓶看成爱人,一生与其厮守而不觉问题,那是未来的命题,或许也是不该抵达的终点。就当前而言,300和380的改进已经足够杜芢对付当前难题。
当代人的特点在于过于依赖便捷的现有科技,把数据当真实,摒弃传统检验方式,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原生的眼睛。哪怕她只是制造出一堆像是被溶解后的肉泥,只要检测器上把其判定为人类,人们也会对其是人类深信不疑。
机器故障的问题自然存在,但短效大脑侵入机器只要存在于肉泥之中,让接近物体的检测装置全部出错,那么这个问题就会不攻自破。
优势在于检测者在明处而她在暗处,人们甚至不知道这种机器的存在,再加上机器本身的小体积,以及会微量施加的“看不见它,不检测它,无视它”的基本暗示,这让她的欺骗从根本上难以察觉。
这就是第二步,制造被溶解后的虚假尸体代替荀安的存在,把真正的荀安护送离开。
于是接下来她需要做的就是把早就整理好的关于梦境扩展装置的资料保存好,继续拿剩余的几小时制造用来代替的尸体并埋入大脑侵入机器,装作不小心发送暴露自己地址的信息,静待访问即可。
她也可以一起逃走的情况,理论上可以保留。但有两个问题存在,首先她这里显然没有可以反向监控管理局的装置,这也是她每次隐蔽措施都进行得极为小心的原因。
这个问题是经不起调查的,管理局一旦发现她的提前逃亡并不是因为检测到了他们的到来,而是类似于一种先知的状态,那么这个“不小心泄露”就会打个问号,所谓的“疯狂科学家杀死违规流浪者”这个故事,也就多了一丝被瓦解的可能。
有内鬼通知杜芢的情况也会被很快排查掉,管理局针对违规者小组的内部系统是封闭的,哪怕有内鬼也不可能在任务中通知杜芢。
再者,短效大脑侵入机器,要想发挥它的全部功能基本还是得依靠人为控制,就如最初一样,沈万华也是躲在墙后才对她施加的控制。
第一印象是重要的,最先面对“尸体”的那一批人,他们被施加暗示的剂量一定要大,那就需要杜芢在暗中进行一定程度的人为干涉,通过他们的大脑、眼睛,进行数据微调,让他们最大程度相信那就是“荀安”。那再之后走流程的检测,哪怕检查者在短效侵入机器的自动模式下会察觉到一丝不对,那种不对也压不下第一批检查者头脑里完全的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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