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别再期待,也别再缠着我了。”她松开手,看着曾经的好友靠着墙滑下,她自认为她没有脆弱到经不起一点撞击,但无论怎样都已与她无关,“将心比心不是吗,我们总要学会将心比心。”
然后荀安看见地面上的阴影向左而行,汇聚到了那流动的人群里。她应该感到绝交的难过,但内心的某一紧绷的部分却开始松绑。果然朋友就是得在这时候发挥作用,比如提供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她突然就没那么怨杜芢没有爱上她了。
她确实没认真考虑过在自己死后,与自己相关的人会去度过怎样的生活。
自私的人,或许确实是她也说不准。
但这份真理本身却又包含着苦涩的口感,她一拳锤到墙上,埋怨人体太过脆弱,不能像电脑一样安装一个新程序一点都不费力。人类对于新想法的反应总是很大,如此矫情的存在败给未来的ai完全就是一种活该。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也有着一个灵魂在矫情着抹着眼泪。演讲者说了一辈子的话却不一定能说服自己,她顺应着走在人群中,思想却如挣脱了母亲双手的顽劣孩童,开始叛逆地尝试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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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人私藏炸弹的原因,使得这个厂里的所有低种人都不得不连带着一起受罚。他们被剥夺了自由活动的时间并且整整三天没有被提供食物,有些身体过差的人已经先一步离去,一些走漏风声的地方传来了过几天会新进口一批低种人的消息。荀安怀念起了那相对平等的十六蓝区。
她在尚有剩余食物的时候因为心情问题把它们都让给了他人,现在体内器官的呐喊逐渐盖过了她头脑中的杂音,她却已没有能量能够再将它们喂养。
她的思绪是混杂的,是凌乱的,因为没有文字能够辅佐她的记录,使得它们总是无数次绕回曾经绕过的岔口。她第三十次想起杜芢,第五十次回想自己的存在,第八十次思索生命的意义,都并没有得到什么根本性的进展。“人们都不爱我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第一百次冲击她的脑海,“可是我的孤独与不甘又该何处宣泄”第一百零一次否定了前者的作答。
很幸运最终生理上的痛苦打断了她思维上的循环,在饿到快晕厥的时候她的大脑终于得以修整。荀安点燃一根火柴做出了一些想象,她希望自己如果一定要冻死在冬夜里的话那她至少希望能像买火柴的小女孩那样死前能做个美梦,但随后在吹灭火柴后她又想起了这里不存在梦,她已经十七八年没有再做过梦。
研究这个梦境扩展装置的人真是一点浪漫色彩都没有,如果是她的话至少会在里面加入一些看一晚上的云,或者看一晚上小鱼游泳的梦中梦。
她最终没能撑到强制睡眠的时间就提前闭眼,在停止思考前荀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么久了,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个梦境扩展装置到底是不是杜芢自己的成果,还是她只是个测试员。
荀安私心希望是前者,她曾因认为自己是小白鼠而心有不甘,而今却又在进化出了身份认同知晓了人鼠区别后,觉得能在对方亲手打造的牢笼里了却此生或许也不失为一种浪漫。
她在疲惫中与温暖的黑暗相拥,却又被冰冷的双手从这小型死亡中带出。在被摇醒的时候荀安的第一感觉是愤怒,在看清了对方的相貌后这份起床气又被渡上了另一层苦楚。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拧了一下,像是看书时翻到了自己最讨厌作者的赞词。
“你来干什么?”她质问铁锈,虚弱的嗓音却让她出了大糗。
“呶,给食物啊,还能干嘛?”对方向她展示了自己拎来的一箱面包。
“我懂了,你是想等我饿极了再让我狂吃一堆东西好让我犯胃病死去,你好坏的良心。”
“神经病,我给这么多是让你分给其他人吃。”铁锈撇撇嘴,“还有这些医疗用品也给你,你之前的伤都没怎么治吧?”
“你觉得你给这些食物下毒的几率有多大?”
“你要不给那几个你说的会骚扰女性的恶心同事们先吃呗,让你讨厌的人先试试毒?”这家伙笑得不怀好意,却又无意中显露出了那种她们深入相处过的默契。
“你不是我的朋友,你自己说的。”荀安把头扭到一边嘴硬。
“嗯对,我不是你的朋友还给你吃的,那我应该就是普渡众生的神吧,谢谢你这么夸奖我,可真是受不起。”
她打趣着离开。荀安等她走远才打开袋子开始狼吞虎咽,她一边咀嚼一边猜测铁锈带的肯定是她们上边的特供面包,不然为什么明明包装一样,她带来的却比过去发的那些干粮要好吃那么多。
她甚至觉得这应该被列为一种特色美食,如果杜芢在就好了,她真想让她也尝一口。
除了面包,也让她看看她新交到的好友。
然后她第二天清晨就收回了自己的言论,她不会想让杜芢看到这一切的,她会捂住她的眼的,哪怕她知道她并不会害怕。
害怕的是荀安。
荀安在这一年来最温暖的一个早晨四处打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们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领导怎么今天就一动不动地被挂在了旗子这里。正在抬头仰望的工友目不转睛地说,听说是因为擅自偷食物提供给这里的人了吧,这事还挺严重的,违法了一些她们教义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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