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轻微惊吓内容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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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中的客厅里,邓子追挂断电话,翻着白眼,长出了一口气,“呼……这老头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安齐正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抱着蓝蓝玩,听了他的话,笑着问:“你师父到底有多老啊?你管他叫老头子。你不去接他的飞机,真的没关系吗?”
“三十多吧,不到四十。”邓子追背对着他,将那朱砂笔装进一个贴着符的小袋子里,裹得严严实实,“他应该比较想见到我大师兄吧,我们俩自己去玩就好,不用管他。”
“不到四十就老头子了?这怎么也就喊一声大哥吧。”安齐笑得更加大声起来,“任先生也就三十岁左右吧?说起来,你开个快递点,为什么还要拜师啊?”
“喊着玩的罢了,我就是个帮他打工的苦命搬砖人,天天被他劳役。”邓子追将朱砂笔收进贴身的口袋里,转过身来,神秘笑着看安齐,“这么了解老任啊?你们最近拍拖拍得怎么样了?”
“我们没有拍拖,你搞错了。”安齐将蓝蓝放下,红着脸收拾东西。
“老任对你天天单独车接车送,还总是和你两个人去吃烛光晚餐,这还不是在拍拖?”邓子追也一边笑着,一边穿上外套,戴上只能手表,“你看看你自己,还脸红了呢,啧啧啧,真是羡慕死我这种单身狗了。”
“你别瞎说,任先生说不定不喜欢开这种玩笑。”安齐和他一起穿好鞋出门,脸上挂着掩盖不去的笑容,“人家就是热心肠,长得也帅,还很温柔。他就单纯是乐于助人罢了。”
“哎呀,怎么不见你一口气说出我的这么多优点呢?”邓子追在电梯里笑弯了腰,“你该不会就是看上他了吧?要是看上了就别犹豫啊,老任为人虽然严肃了点儿,但真的还不错,值得考虑。而且很明显,他也喜欢你。”
“真的吗?”安齐有些惊喜地看向邓子追。两人在斑马线和红绿灯之间并肩走着,伴随着倒数电子滴答声,正午都市的热度和人流与他们擦肩而过,并未停留在他们身上。
“简直不要更明显,他在你面前就像是大老虎变成了,变成了……”邓子追努力思索着合适的比喻,既不是猫咪也不是奶狗,会是什么呢?“变成了警犬,指哪打哪,寸步不离。”
“或许只是人家心肠好,想要多照顾我这个病人而已吧。”安齐嘴角带着羞涩的微笑。
几经周转,两人正要拐进一个位于闹市区边缘的大厦后巷,在喧哗声逐渐消失的拐角处,邓子追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侧过脸来看向安齐:“……你真的喜欢他?”
被这么直接地问到,安齐不免愣了愣,回答的话语中带着些犹豫:“我……我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样才算是喜欢的感觉。”
邓子追沉默了下来,思索着前因后果,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劝解。他的心态和海一健不同,海一健完成了任务还要回地府做他的死神处长,对死神来说,安齐就是菩萨本人。然而在邓子追眼中,安齐是他的朋友,充其量是个有点倒霉的普通人,需要他平常多照顾照顾。邓子追希望安齐能过得开心,但问题在于,他也不确定和一个不老不死的天神谈恋爱,究竟能不能给安齐带来快乐。
“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八字也还没一撇,说不定人家根本没看上我呢。”安齐洒脱地笑了起来,上前搭住邓子追的肩膀,拉着他从后门溜进了大厦,“你说的那家餐厅,到底在几楼啊?大白天的,这个大厦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该不会走错了吧?”
“没走错啊,我上次来过一次呢,在地下的美食区。”邓子追和他一起钻进大厦里,发现平常熙熙攘攘、人挤人的仿银座风格室内商场,现在却空荡荡的,大多数的商铺都拉下了铁闸,别说没有逛街的游客了,连开店的老板都见不到几个。
“……最近零售业这么萧条了吗?”邓子追傻了眼,有些犹豫不决地走到扶手电梯口,发现居然连电梯都停了。
安齐站在他身边,也露出担忧的表情,“你确定那家店有开门?”
“开啊,我刚才还看了一眼app上的营业时间。”邓子追挠着头,望着越往深处就越漆黑的地下商城发呆。
“那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你为了吃这个都念叨了一星期了。”安齐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从停滞的扶手电梯上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背景逐渐进入幽暗之中。
“安齐,真的要去吗?”邓子追跟在他身后,扶着脏兮兮的扶手,心里有点不安。
“来都来了,就瞧一眼,要是没开门就吃别的嘛。”安齐笑着回头看他一眼,“你该不会这么大个人还怕黑吧?”
邓子追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笑着跟上去,“怎么可能?这人世间还没有能吓倒我的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往日站满了行人和各国商贩的小商品批发铺通道,两侧的大多数玻璃门都被店主用各色帆布遮盖了起来,不少角落处还堆着纸箱和剩下来的塑料包装袋,空气中弥漫着许久不见阳光的堵塞气味。
地下商场犹如迷宫,窄小的通道彼此相连,拉闸关闭的店面又个个相似,很容易就会在其中迷路。两人顺着灭了灯的指示标志,兜兜转转着想要到中间的美食区去,却总是在交叉路口迷失方向,两三次走到了同一个铺位的角落里,简直像是在兜圈子。
“我们刚才是不是路过这家手机壳店了?”安齐站在原地转了个身,面露迷茫,“竟然真的一个人也没有,想找个人问问方向都找不到……”
邓子追站在他身边,心里涌起越来越重的不祥感。其实刚才下电梯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怪异,还以为是地底下空气实在太差,空间狭窄,又没有营业,密闭空间给他造成了错觉。他不想扫安齐的兴,随着他一起在通道之中钻来钻去,两次路过同一家店铺时,邓子追就意识到,那不是错觉,这个地方绝对有些问题。
“安齐,我们还是走吧,看样子应该没有人开门了。”邓子追紧跟在安齐身边,在往回的路上,每经过一个分岔口,他都紧张地两头张望着。
安齐似乎也有些失望,但并未多想,和他一起往回走,“唉,好吧,那我们出去吃什么呢?”
忽然,两人经过了一个刚才没有仔细看过的通道,前方的几间店铺似乎都结业了,玻璃门里面空无一物,门上贴着白纸黑字的“旺铺招租”字样,通道的顶灯也全部关闭着,因此看过去足有十几米的漆黑一片。但在通道尽头,却是开阔起来的中心餐饮区,饮品店和餐厅的招牌都亮着灯,一片欢迎光临景象。
“在那里!”安齐兴奋地拍了一下邓子追,随后大步往前走去,步入黑暗之中。
“等等,安齐!等等!”邓子追心中警铃大作,快步朝前追去。手腕上的手表忽然疯狂震动起来,他抬起手一看,只见屏幕上红光闪烁,他自己设计的怨气检测程序正以最高级别警告提示着,“安齐!”邓子追大喊着向前跑,眼看着安齐背着包包的身影就在跟前,那几间空置的铺子里却忽然飘出浓雾,从玻璃的缝隙和中央空调的叶片之中弥漫而出,将本就昏暗狭窄的通道遮得如同深渊。
邓子追不顾一切地追入迷雾之中,雾中全是怨气,令他前额的白乌鸦标志自发显现了出来。郑小强对他说过,怨灵的难缠程度取决于他们对人间的怨恨,怨恨越深,怨力越强,而在人间游荡得越久,就越会接触到世间的黑暗无助不公之事,接触得越多,怨恨便会更多。能在鬼差和白乌鸦眼皮子底下,在人间逗留越久的怨灵,就越是危险。
“这是碰上什么厉害东西了?安齐!”邓子追发现自己不管往哪个方向走去,都只会撞在愈来愈浓厚的黑雾之中,怨念如同最柔软却也最能令人窒息的棉花,在他的身边聚拢着,阻挡着,没有丝毫能让他借力而出的地方。
不行,再这么下去,安齐肯定要遭殃,说不定这根本就是冲着菩萨来的!邓子追停下脚步,稳住心神,在原地闭上眼睛,双手摸索着,从手表的表背抠出一根细针,用针尖刺向自己的食指。鲜红的血珠渗透而出,他依旧闭着眼,将食指伸向眉间,把血液抹在了白乌鸦的标志之上。
随着他放下手的那一刻,鸟状标志如墙缝被光线穿透一般,泄出丝丝缕缕的金光,乌鸦挥动着双翅,逐渐变幻为一只眼睛的图案。邓子追依然紧闭双眼,额间天眼却乍然睁大,耀眼强光顷刻射出,把面前的迷雾驱散得一干二净,照亮前路,怨气犹如滂沱暴雨之下的暑气一般消散。
邓子追睁开双眼,天眼回复乌鸦图案。他见到安齐就站在前方远处,背对着他,面朝着餐饮区。
“安齐!”他冲到安齐身边,紧张地拉住他,一眼便看见安齐脸色发白,浑身僵硬,恐惧而震惊地瞪着前方。
“……那是什么?”安齐急促喘息着,抬手指向餐饮区的另一端,似乎随时都要晕倒过去。
邓子追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那头有几个此时正关闭着的餐饮窗口,招牌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动着,窗口之间是窄得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道。在诡异跳动着的昏黄灯光和油腻的肮脏玻璃之间,漂浮着一只衣衫褴褛的鬼魂。
鬼魂看上去不过十来岁,一根手臂和一侧大腿上粘着已经干涸发黑的污血,污血之下是空洞的白骨,肉不知道哪儿去了。他,还是她?看上去面容苍白、麻木,分辨不出性别,乱糟糟如狗啃过的头发上有着泥土和杂草的痕迹,一身衣服过分宽大,在空中轻微飘动着,像是破布随意披挂在身上。鬼魂浮在远处,一双毫无感情的空洞眼睛像机械一样生硬转动着,视线在安齐和邓子追身上来回游离。
嘟,嘟……这是邓子追手表持续震动的声音,透过他的皮肤和骨骼,传递到他的脑海中。他和安齐几乎不敢呼吸,只与那只鬼魂安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动弹。
邓子追能听见安齐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胸膛中破裂而出一样,这是安齐的病,是那些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却在安齐体内伺机而动着。邓子追悄悄将双手在身后交迭,用手指敲动手表,一长两短,重复三次。这是他设置自动发出求救信号的手势,信息会发到郑小强和海一健那里,他们很快就会赶到,说不定他也能靠自己制服这一只怨灵,就算只是暂时把他困在阵里……
“已发送。”智能手表的语音助手忽然说了一句,清澈干脆的女声划破了整个地下的宁静。下一刻,那鬼魂张大口,尖锐狠戾的嘶吼声犹如音波武器一般朝他们袭来。
“快跑!安齐,快跑!”邓子追一把将安齐推向自己身后,从口袋里抽出符纸。而那鬼魂正朝着他们飞来,伸出两只干枯尖利的手,一只手上只剩下五节白骨,另一只手上则留有发黄的长指甲,都疯狂地向前抓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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