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夙征的手指即将触上欧恩脸畔之际,欧恩微微撇开脸,先一步躲掉了。
「?」手指落空,夙征瞪大双眼,满脸不解地望着眼前之人。
欧恩的目光牢牢锁定于地一动不动,却彷彿知晓身前之人此刻的不敢置信,他内心动摇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解释道,「脏。」
夙征看着欧恩脸上黑一块、褐一块的脏污,垂下手握拳,知道这不过是个藉口。
他不接受这个说法,却也不继续纠缠,只当欧恩气他多管间事。
他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既然这样,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次性把这坏人的角色给演得再入木三分些。
他深吸一口气,将眼里波动的情绪强压于心,再转回身面对民眾时,脸上已经变回最初的冰冷疏离,「在还有人愿意理你们的时候,最好乖乖配合,别等到爱心氾滥的那些人也对你们失望离开时,才后悔莫及。」
被夙征一连串操作搞懵的民眾愣在原地,在他们那打着探照灯都找不到的良知悄悄回归之前,内心忍不住先闪过几分完全被放弃的担忧。
「走!」夙征果断转身,提点到此他已尽了力,至于民眾是否能幡然醒悟,他也不敢去猜想。他眼神扫过一旁的几位哨兵,示意他们随自己离去,同时手抓在欧恩的手上,强行将人给拖离现场。
欧恩随着夙征走了两步,拒绝再同行的意愿透过变重的步伐传达出来,夙征拉得吃力,欧恩也在尝试着想要挣开他,「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不能离开……」
夙征回头看他,竖起的眼眸中散着冻人的冷意,「先把自己照顾好才能照顾别人的道理,王子不懂吗?」
欧恩这次不再逃避,坦荡的眼神看着眼前之人,写满他不愿退让的坚持,「夙征……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夙征知道欧恩这是倔强的劲上来了,当某件事被他认定一定要完成,旁人再怎么劝都没用。于是他放软态度,「没有不让你做,但是你至少得休息一下、吃个饭,处理处理伤口吧?」夙征将悄然将精神力往欧恩的神智伸,脸上掛起温柔的笑容,哄诱着问:「我回去煮玉米浓汤给你喝好不好?」
然而──
精神力的梳理被拒,硬生生停在欧恩额前处,无法再前进半分,同时夙征听见欧恩平静的声音道:
「夙征,我们解除契约吧。」
身体被定在原地。
水平的大地在眼前倾斜,残破的灰色建筑与蓝白色的天空上下颠倒、旋转,目光所及的一切像融在一起的顏料,扭曲又污浊,看不出原貌。
夙征原本抓在欧恩手上不愿放的手一下失了力,软绵绵落回身侧,他抬头看向欧恩的方向,努力想找回眼睛的焦距问他一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可无论怎么努力,他看见的永远都是模糊的混杂色块。
杂乱、无序,一如他的人生。
夙征用力掐着大腿侧想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可那因为强烈打击而抖到无法使劲的手早已显现出他的狼狈与窘迫。
欧恩察觉他的不对劲,上前伸手想扶他一把,「夙征?」他关心地问,手却在碰到夙征手臂的瞬间被甩开。
「别碰我!」夙征大吼。
因为过于激动,脚步踉蹌了一下,却也因此将眼前的一片混沌给重新归位,如渐渐被拼凑出来的拼图一般,不过几秒,视线又回归成应有的模样。
所有的一切都没变。
地球照样旋转,太阳一样闪耀。
唯一变的只有自己。
自己又变回隻身一人了,没有人喜欢、没有人掛念的孤家寡人。
夙征直起身,将脸侧的头发完全向后捋,露出精緻的眉眼以及流畅的下巴线条,他看着殴恩,俯身对他行了一个臣对君的致歉礼:「是我冒犯了,殿下。恬不知耻地擅自插手份外之事,还望您原谅。」
不敢相信夙征自贬的行为,欧恩眼眶瞪得老大,拳头被用力攥紧,使出的力气之大竟硬生生将小臂上结痂的伤口给撑破,露出里头的鲜血淋漓。
一如他支离破碎的心。
欧恩知道夙征是故意的,他总是明白如何能让自己心里不痛快。他是那么的聪明伶俐、洞察一切,轻而易举吸引自己的目光。
自己怎么捨得放开他?
自己怎么能放开他?
眼看着理智又要被情感佔据,欧恩翻出蝴蝶刀将手臂上的伤口又划深一些,疼痛让他暂时保持清醒。
欧恩,他告诫自己,此时家国动盪、民心不安,不是为私心动摇的时候。
你没有资格、也不配再霸占夙征。
「再见了。」欧恩露出一个自己认为最帅气、最得体的笑容,想如此与夙征道别,他想故作瀟洒地道,「我们好聚好散,再见仍是可以相互打招呼问好的朋友。」然而夙征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自顾自说完话后扭头就走,从头到尾都没再给过欧恩任何眼神。
一旁的哨兵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模样,他们没完全听懂欧恩与夙征话里的意思,却看得出来这明明是分道扬鑣的姿态。
「王……」有人想伸出手留下夙征,问问他这里头是不是有误会,却被同伴眼明手快地拦了下来,「你疯了!」他们用气音对他道。
他很委屈,「我只是觉得……」他看着殴恩像是失去全世界,空洞得毫无灵魂的瞳孔,以及夙征那毅然决然、抬头挺胸走出去,却在转过弯、确保欧恩看不见他时,蹲倒在路边的故作坚强身影,哀戚不已。
他不懂,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分开了呢?
「我只是觉得……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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