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魏廷轩虽然否认自己有在生气，但他这一路上没有甚么说话，领着邱诗谊离开会馆以后，便直接去停车场取车，并指示要邱诗谊一起上车。
    「要去哪里？」邱诗谊虽然乖乖地上了车，却仍是忍不住发问。
    「不是说好，要去关渡码头搭游艇？」魏廷轩反问。
    「你是说认真的？」邱诗谊不可置信。
    「对，因为是你先认真考虑要去的，我只是如你所愿！」魏廷轩的语气，好似有些赌气。
    「我也只是考虑啊……那我要先换下这套礼服吗？换回原本的服装？」
    邱诗谊离开百货公司时，原本已经穿回自己的外出服，是在抵达青年会馆之际，才又去化妆室更换上新买的礼服，于是本来穿着的外出服，就先借放在魏廷轩的车上。
    「不用换，游艇上可能还会用到。」魏廷轩的回答出乎意料。
    「咦？」
    「我觉得你的舞技太青涩，应该还要再练练，但是我不想有戴术修那样的旁观者，在旁边扰乱我的训练，所以乾脆移师到游艇上。」
    「是这样啊……」邱诗谊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甚么，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她似乎并不排斥这个行程。
    魏廷轩于是就这么开车载送着邱诗谊，一路直奔目标，果真来到了关渡码头，也当真在停妥了座车后，带着邱诗谊于码头边缓缓步行，沿途主动瀏览搜寻，似在物色可供租赁的游艇。
    看起来魏廷轩是很认真的在执行……这个邱诗谊所提的游艇梦。
    邱诗谊此时反而不知所措起来，感觉像是自己帮魏廷轩添加了任务似的，于是支支吾吾问道：「你真的……你是真的在帮我找游艇喔？」
    「嗯，这不是你的心愿吗？如果我不找你来，你也会跟戴术修一起来不是吗？」
    「我那时还没答应他啊！」邱诗谊一脸无辜的说。
    「但是你看起来有在考虑啊！真是的，你根本连考虑都不应该考虑！你才刚认识他而已，他看起来又对你别有所图，你应该要直接拒绝他，严词拒绝他才对！」魏廷轩有点动气。
    「你怎么……有点像在吃醋啊？可是，你是有女朋友的人耶……」
    「我才没有吃醋！我只是职责所在，必须保护你的安危，毕竟要求你跟我约会十次的人，是我；邀请你参加公司尾牙的人，也是我；而今天带你来青年商会体验交际舞会的人，更是我……所以我不能让你陷于危险当中！」魏廷轩立即否认。
    「戴术修不是你的朋友吗？跟他出去会有危险喔？」
    「这我不敢说……就算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敢保证他们在女性面前的行为与人品，他也许真的会佔你便宜。」
    「原来你也会担心我……怕我吃亏？」
    魏廷轩没有回答邱诗谊的问题，但也不一定是刻意忽略，因为他似乎刚好看中了岸边一台适合的游艇，便凑上前去，跟船东询问开航的条件与价钱。
    「好了！谈好了，就这一台吧！我订好了，一趟三个小时。」魏廷轩回报结果。
    「这一台是……爱之船……」邱诗谊读出船身上的名字。
    「啊？你别管这艘船叫甚么名字啦！我只是看它船身大小适宜，又跟船东确认过上头的场地，是适合跳交际舞的，也有可供搭配的音乐……这样就ok了啦。」魏廷轩下订时，其实没特别去管船名，所以当邱诗谊读出「爱之船」三个字时，反而令他感觉到难为情。
    「喔好啦。」邱诗谊只能默默配合。
    魏廷轩于是又领走在前，并带着邱诗谊上了游艇。
    不知道是这艘爱之船的惯例服务，抑或是魏廷轩适才对船东有所交代，以致于两位乘客才刚上船未久，尚还在四处瀏览环境时，船舱里的音响设备处，就忽然响起了一曲抒情调子的音乐。
    这是一首浪漫的情歌，似有描述暗恋心情的歌词与意境，让本来尚还看望着远方河景的男女，不经意地注目往身旁的彼此……
    「嗯，我们再来跳一支舞吧。」魏廷轩又向邱诗谊伸出了绅士之手，邀请她与自己共舞一曲。
    邱诗谊虽无拒绝，当下且把纤手给递了出去，却仍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找我跳舞？这个是尾牙的准备项目？」
    「不是必备，但我确实怕我当天，会被抽中，而必须要上台表演。」
    「被抽中？甚么意思啊？」
    「这一次为了炒热尾牙气氛，还有对应咏恆科技『幸福企业、幸福人生』的主题性，我们董事长下了命令，将要在餐宴中安排一系列的活动，是以公司里的适婚男女为主题。」魏廷轩略显无奈地解释着：「除了我跟你说，单身男性都务必携带伴侣，才能够符合『抽取大奖』的资格外，甚至还加码鼓励，只要抽中前三大奖的男女，愿意上台共舞一曲，就可以多得五万元的奖金。」
    「你怕你抽中前三大奖，然后被迫得要跳舞？你不是主管吗？有主管在跟小职员一起抽奖的吗？」
    「你不知道，主管也是会有抽奖卷的，而且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是：主管如果抽到了奖，必须要在上台领奖后，当眾再把奖项捐出来，然后台下还会起鬨，要你加码乐捐，可能这主管就要再自挑腰包，额外捐出一倍的奖金。」魏廷轩苦笑着说。
    「所以你也有可能被抽中，然后加码乐捐？」
    「我是不在意捐钱，没拿到奖金也没关係，或者再加码捐钱也没关係；我是怕被抽中以后，即使都已经把钱捐出来了，还一样要我屡行游戏规则，叫我携伴上台，当眾跳一支舞。」
    「哇你们公司主管，地位这么低的吗？没有馀兴节目的豁免权喔？都已经没拿抽奖的奖金了，甚至也还自挑腰包加码捐钱了，也一样逃不过上台表演的命运吗？」邱诗谊追问。
    「我不知道有没有豁免权，我怕到时候是没有的……我甚至觉得董事长他会叫我『以身作则』、『身先士卒』，而且伯父他本来就知道我……舞技还不差。」
    「喔对，你老闆就是你伯父，那他一定跟你很熟，会想凹你上场秀一段舞，以炒热场子，好像蛮可以理解。」
    「喂你别讲得这样轻松愉快，好像置身事外，你都忘记你是我的女伴了吗？当天如果被抽上台，就是你要跟我共舞一曲了耶！你觉得你有把握吗？」
    「啊，我当然没把握！」邱诗谊警觉了自己的角色。
    「那就跟我多练习吧！」魏廷轩解说了自己的打算：「我这一回带你跳的，也是blues的舞步，但是会比方才在青年商会所跳的，稍微多一点变化性，但是你放心，舞步会有变化的是我这一方，女方的舞步都跟刚才一样，基本上你就是走那基本的『右左右左』四步，除了在最后结尾的地方……会有点不同。」
    「最后结尾的地方？。
    「对，我想要稍微多一点花式……我会先将你拦腰后仰，再把你捧高上举，你只管放轻松配合，我一定会稳稳地护住你。」
    「嗯好，我相信你。」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光里，又展开了魏廷轩与邱诗谊两人之间，这辈子所共跳的第二支舞，还有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因为他们反覆练跳了好几回，连背景的抒情音乐都轮过了好几首。
    「差不多了，今天先练到这样，你应该也累了……我订的这一趟游河服务中，有附一顿晚餐，是含在包套内容里，我们去好好享用一顿，放松一下心情。」
    于是两人练舞方歇，便转往船舱移步，但见包厢中烛影摇曳，桌上有一束玫瑰花，及两份摆盘尚算有诚意的餐点。
    「哇，这好像是烛光晚餐耶？」
    「对啊，我想说，也好好地请你吃一顿，算是慰劳你的辛劳……感谢你陪了我一整天，不管是白天的试妆试衣服，还是晚上的连续练舞。」
    「请吃饭是可以啦，但其实不用这么费工啦，搞得好像是求婚一样。」邱诗谊觉得不好意思。
    「没办法啊！这个游河包套服务，真的就是主打着『求婚专案』啊！虽然我没有求婚需求，但是我有比较几种专案价格，反而这种求婚专案的内容丰富，价格又很实惠，cp值是最高的，所以我就跟船东订下了这一个。」
    「那我就，趁机享受一下、想像一下，说不准这辈子我都没有机会，接受到男人这样的求婚阵仗，所以应该要趁着今天这个时机，好好体验看看。」
    「不会没机会的，我觉得你值得……」魏廷轩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咦？甚么意思？」
    「没甚么，我觉得你值得一个好男人……其实你很好，我刚认识你时还不觉得，现在却渐渐这么觉得……」
    「可惜你有女朋友了，不然我会误以为你暗恋我耶！」邱诗谊半开玩笑地说。
    「如果我……」魏廷轩没有驳斥邱诗谊的玩笑，却似乎神色有些迟疑。
    「甚么？」
    「算了！当我没说……好好吃一顿饭吧！其实我刚好也饿了。」魏廷轩欲言又止，却似乎为了转移话题，开始很认真地享用起食物来。
    浪漫的烛光晚餐结束后，二人又共舞了几许，但魏廷轩似乎没像一开始那样地紧盯邱诗谊的舞步，他反而有意要让邱诗谊自由发挥。
    或者应该说，此时的他，是真正在与邱诗谊跳舞，单纯地享受跳舞，而不再是为了尾牙的任务。
    最后，时间已剩馀不多，游艇准备要返航时，二人站在游艇的夹板上，共望淡水河的夜景。
    「最后一点时间了，你可以再把握一下，多放松一下，想像这是一趟美好的经歷，是一场你与未婚夫的浪漫旅行。」
    「对啊，我正在幻想着，今天不是跟我的主管出来工作，而是跟我男朋友出来约会。」邱诗谊答道。
    「呃，我确实不是你的主管啊！虽然我也不是你男朋友，但我没有叫你来工作啊！」魏廷轩澄清。
    「但我觉得你一路上都蛮像的啊！尤其在一开始训练我的舞步时，你像个严格的上司。」邱诗谊有一点小抱怨。
    「所以我有让你的游艇之旅，变得很无趣吗？」
    「不会很无趣啦，毕竟还有烛光晚餐与游河的夜景，只是浪漫度稍嫌不足，因为我的梦想是『邮轮』啊！今天这趟，与真正的邮轮之旅，应该还是不同。」
    「呃这种小游艇，本来就与邮轮不同啊！等级差很多……但是我也不对，我不应该太专注在我自己的事情上，不该一直只要你配合我，我确实应该要顾虑你，应该儘可能满足你，对于坐船游河的幻想。」魏廷轩语带歉疚。
    「你知道就好！」
    「那不然，就这最后一小段航程，可能十几分鐘吧……你把我当成是你男朋友，当成是你一场浪漫恋爱的对象，甚至把这淡水河幻想成是欧洲……欧洲的莱茵河好了。」魏廷轩天马行空地说：「「虽然其实差很多，但是反正你没去过嘛，就发挥一点想像力。」
    「怎么想像啊？」
    魏廷轩突然朝邱诗谊靠近过来，以胸膛贴靠着她的后背，一手轻轻揽着她的腰际，在她耳畔说道：「这样有像了吗？你的男朋友？」
    其实两人数度对舞之间，动作所需，魏廷轩早已好几次碰触到邱诗谊的腰际或肩膀，所以这当下也不是第一回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邱诗谊感觉对方这一次的碰触，似乎又更特别了一点。
    好像十分曖昧，又带有一点企图性，也让自己的心跳，更加颤乱无比。
    于是这最后的一段距离，最后的十分鐘游河之旅，他们彷彿经歷了一场短暂的爱恋，有了一个浪漫的体验，即使他们说好，只是一个模拟与想像而已。
    但也许那不全是虚幻的，而是真正在他们彼此的内心里，都留下了涟漪。
    而且，其实不是只有十分鐘而已，因为开船的船长，在控制室里透过窗户，看见了眼前男女的依偎之景，似乎也不忍去中断打扰，把本来预定直返码头的航线，不经意多绕行了些时间，所以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鐘之久，才真正停靠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