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释放攻击后,只要时间来得及,理论上来说可以从受伤部位提取出魔气样本。
倘若恶魔释放的力量足够多,入侵了人类的身体,那么样本提取就更加简单。
但这件事在一开始就遇到了些麻烦。
他们发现,叶西杳对这个人类所造成的伤,似乎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严重。
虽然对方已经五脏六腑都大出血,骨头也碎了个遍,看上去确实奄奄一息。但这单纯只是因为人类在恶魔面前太脆弱了,一点魔力就能造成巨大创伤。
而如果只是以魔气释放来说,叶西杳其实根本没有痛下杀手。
研究人员通过对伤势的反复分析后,告诉骆以极:“以这个恶魔的力量来说,他可以轻而易举把人类从身体到灵魂都直接碾成灰。但这人却活了下来,而且身上几乎没有魔气残留……”
骆以极:“你的意思是?”
研究员:“我不敢随便下结论,只是把这个情况先告诉你。毕竟这个恶魔是邢恕负责的。”
骆以极愁眉苦脸:“懂。”
研究员所说的这个情况,可以有很多种解释。
比如叶西杳当时正逢魔力不足,又或者叶西杳还没来得及杀掉这个人,就被突然出现的邢恕打断了。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每种解释其实都合理。
但大家心里却不约而同往某个方向去猜,他们隐约觉得,叶西杳好像是对那个变态跟踪狂手下留情了。
可这个任务是邢恕在跟进,而邢恕对恶魔又有着那样格杀勿论的原则,就算是客观的分析,也要尽可能地谨慎措辞,否则在邢恕看来,就是为恶魔说好话。
研究员们耳边时常回想起邢恕的经典语录:
——多新鲜,魔物还分好坏?
——想和恶魔讲仁义道德,可以,我送你过去跟它们聊。
——谁有信心征服恶魔,站出来我看看。
一想到邢恕那副赶尽杀绝冷酷无情的样子,众人集体打个冷颤,决定在没有更有力的证据以前,还是先不要把恶魔往好的方面去想了。
他们继续研究恶魔的魔气。
经过研究所十几名顶级魔种研究员,在实验室废寝忘食地捣鼓了48小时后,虽然没能从伤者身上提取出足够完整的魔气样本,但也成功地从仅剩的一些残留物质中,分析出了许多新的数据。
而他们也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结果。
尽管安全局早已对叶西杳的力量有所预料,但真的看到数据报告的时候,还是大为震惊。
叶西杳的力量和人类历史上所有交过手的恶魔都不同,他的魔气中检测出了一种,人类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异常能量场。
那个有别于普通魔气的能量场,在接触到其他魔物标本的时候,突然产生了攻击性,并在瞬间将其他的魔物标本给吞噬掉了。
简而言之,叶西杳的魔气不仅对人类而言是危险的,对他的同类竟然也有很强的攻击性——
又甚至说,他的魔气对同类的攻击性可能要强过对人类的攻击性。
那力量简直像是天生为了压制恶魔而生。
研究员们找不出叶西杳魔气这个下意识行为的目的,只能各自提出一些假想。
其中一个研究员杨相尺给出乐观的解释:“我们把他力量中的不属于魔气的那部分提取出来,与其他魔物标本接触,发现竟然出现了两种力量融合的情况,而被融合后的魔物标本,魔气变少了很多。我推测,他的力量中似乎有一种净化魔气的本能。”
净化魔气。
这个结论,连杨相尺自己都觉得说不太过去。
恶魔的力量是净化魔气,就像在说,一个人类生来只能靠吃自己的肉而活。
这可能吗?
“与其说是净化,不如说是吞噬。”另一个研究员柳昶给出的结果显然更符合大家对恶魔的想象,“我倾向于,这个恶魔本性暴虐弑杀,会下意识吞噬任何生命,无论是人是魔。”
杨相尺则说:“可你无法解释,为什么那股力量没有直接吞噬你我这样更加弱小的人类,而是在被我们分析研究了整整两天后,才突然对我们拿出来用作对照的其他标本发起攻击。”
柳昶却说:“很简单,叶西杳的魔气中检测出了两股力量,既然其中一股力量会吞噬魔物,那么有可能吞噬人类灵魂的就是另一股力量。”
杨相尺:“哦,你的意思是出自同一个恶魔身上的力量,却各干各的?还是说那个恶魔干脆是个分裂症?牵强至极。”
“那你说恶魔的力量会净化魔气,我还觉得是痴人说梦呢。”
柳昶说着,看杨相尺还想反驳,忽然拿出邢恕来压场子,“不如你把你的结论告诉那个叫做邢恕的驱魔师,看看他是会为你叫好,还是拿你亲自去做实验,研究一下那个恶魔到底是会净化你还是吞噬你。”
杨相尺气得脸上涨红:“我只是在和你讨论一切可能性,你不要提到那个粗鲁无礼的家伙!”
上次邢恕把她和其他几个研究员养的人工魔种给杀了的事,杨相尺现在一想到还觉得气。
柳昶轻蔑一笑:“我倒觉得邢恕说得对,恶魔就是恶魔,你指望一个恶魔是无害的,就好比你形容一个人是‘很善良的混球’。自相矛盾,不觉得可笑吗?”
他们争论着叶西杳的另一股力量到底是针对魔物的“净化”,还是不分敌我的“吞噬”。
还未等得出确切的答案,叶西杳的“魔气”就在天亮以前散尽了。
于是,叶西杳的力量构成就这样成了无解的神秘命题。
但只有一件事,所有人都能确定:
叶西杳的强大,绝对远超迄今为止研究所采集的一切过往魔气样本。
不管叶西杳究竟有没有对人类手下留情,但他的力量是实打实的,达到sss的危险级别,可以说是史无前例,是破坏人类社会和谐稳定的极大隐患。
骆以极拿着这份报告,思考着该如何和邢恕提起下一步的计划。
到了中午十二点,他算着该是翘首科技午休的时间,邢恕应该有空了,于是再次打了一通电话。
然而这次,直接被挂断了。
骆以极心中暗道不好,难道邢恕遭遇了不测?
-
“现在就搬吗?”
叶西杳抱着他的背包,站在邢恕的办公室门口。
“来。”邢恕冲他招手,他便乖乖走了进去。
下一刻,背包带被邢恕一根手指勾起,随即从怀中夺走。
叶西杳也没去抢,就站在原地看着邢恕把他的东西放到了那张大办公桌上。
搬工位这事儿,是他们临时决定的。
主要原因,还是总部那些妄图找上门来搭讪叶西杳的同事们。他们不知道从谁那儿拿到了八楼的电梯权限,上午一茬又一茬的人挤进来,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一会儿说是来聊新产品体验,一会儿又说借个会议室。
但大家心知肚明,真实目的其实就是想看叶西杳一眼。
关键还真有人绕过了乔林川等人的防御,成功堵到了叶西杳。
但还没开口搭上一句话,就被叶西杳身后像鬼一样飘出来的邢恕给瞪得两腿一软,哆哆嗦嗦说着“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然后跑掉。
周一早上,原本是产品体验部开会安排工作的时间,但就因为这些人的多次反复捣乱,搞得大家正事都没做。
也不是没有投诉过,但总有些人抱着侥幸心理。
部分固执分子甚至还觉得被投诉是好事。
因为绝大多数人害怕投诉,就不敢来打扰叶西杳了,这时候他们坚持不懈地继续硬闯,没准就成大浪淘沙后的金子了——这样想的人还不少。
闹来闹去的,叶西杳很不好意思。
虽然部门的人都没说什么,但他自己觉得他妨碍了大家工作,一上午都闷闷不乐的。
然后邢恕就做了这个决定——
把叶西杳的工位搬到他的办公室。
事实上产品体验部众人也没有固定工位,虽然每个人都有个办公桌,但他们体验不同产品的时候,办公地点都是随机挪动的。搬到哪儿也不过只是换个地方放电脑和包。
但搬到邢恕的办公室里,又有些不一样。
邢恕毕竟是名义上领导,而叶西杳的岗位不是助理或秘书,日常工作几乎和邢恕不产生交集,他跑到邢恕的办公室里待着,总觉得不太合理。
当然了,如果邢恕只是为了让他躲过那些人的骚扰,短时间给叶西杳腾个工位,叶西杳倒是还能接受,心里也不会有压力。
但邢恕可不是。
邢恕直接把自己的大办公桌都让给叶西杳了。
最开始叶西杳诚惶诚恐地拒绝,说:“这怎么可以呢,我用了你的办公桌,你工作的时候怎么办?”
邢恕给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回答:“老板亲戚都是来混日子的,不用干活,懂不懂?”
叶西杳:“。”
邢恕戳戳他的眉心:“什么表情,嫌弃我?”
叶西杳摇摇头,怪腔拐调地说:“羡慕你呢。”
“胆肥了。”邢恕捏住叶西杳鼻子,“跟谁学的阴阳怪气。”
叶西杳笑嘻嘻地掰开他的手:“这是底层人民的真情流露。”
说着,他就走到邢恕的办公桌前,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你的桌子好大,我可以把我的东西都放上面吗?”
“随你处置。”邢恕耸耸肩,“你甚至可以把自己放上面。”
叶西杳只当他说笑,就配合着幽默了一下:“那把你放哪里?”
邢恕看着他,莫名一挑眉:“你想把我放哪儿?”
“我想想。”叶西杳佯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突然捂住胸口,朝邢恕比了个爱心,“把你放心里。”
邢恕:“?”
他是真的愣了一下。
叶西杳哈哈大笑起来:“对不起,对不起,这是蔻姐今天教我的土味情话,我觉得太好笑了,想给你表演一下。哈哈哈!好傻!”
邢恕却没有笑,盯着他看了半天,蓦的收回了目光。
叶西杳不笑了,悄悄自责:“好尴尬,再也不讲冷笑话了。”
邢恕走向休息室,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份午餐,拆了盒子,该热的热,该冷的冷。
等放到叶西杳面前的时候,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叶西杳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镇定从容,语气还略带不屑,说:“放了一会儿,味道没那么好,你将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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