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双眼,还带着薄雾,可眼神却十分锐利。
她动了动被子下的手指,笑自己实在太过迟钝,齐瑄表现得,其实早就不能更明显了,只她还等到红云提醒才明白。
若说从前,是凭着胜负欲而想赢,那么如今,她就是冲着得胜的奖励,不管她做了什么,齐瑄都必须要包容。
裴良玉听见响动,闭上眼,不急,世家刚刚入朝,连殿试都还没过呢。她与齐瑄青梅竹马,有的“印象”,也要慢慢改变,才显得难能可贵。
今日这一场“醉酒”,就当是道开胃小菜吧。
等次日早晨起来,殿中已没了齐瑄的身影,裴良玉不以为意,只故意喊了青罗来问话。
“本宫仿佛记得,昨儿不是你给我擦脸?”
青罗闻言,看了看裴良玉才道:“殿下昨日醉的厉害,是太子殿下帮您擦的脸,还不许我们告诉您。”
“我还当是我记错了,”裴良玉揉了揉额头,“本宫昨儿喝了多少?”
“也就一壶。”
裴良玉垂下眼睑:“当真是许久不饮,就喝不了了,从前好歹能饮一壶半呢。”
“那也不能再像这么喝了,”青罗絮絮叨叨说了一叠少饮酒的话。
裴良玉听得满脸笑。
她的酒量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壶半,但青罗几个都是后来的,谁也不知道她酒量多寡,而知道真相的,如红云,则半点不会将此事吐露。
容易不胜酒力,在这宫里,是个极好的借口,若要坐实,自然得让身边的人都信才真。
“好青罗,本宫都记得了,若没有像这样高兴的事,本宫必然也不会喝这么多了。”
青罗这才住口,却又为自己方才的反应过度而有些脸红:“奴婢给殿下传膳去。”
裴良玉含笑看她出门,又问文栀:“今日初六,等到十五就该殿试了,贺仪可都备好了?”
“都已经备下了,”文栀道,“各家公子的笔墨纸砚都是相同的,按着殿下的吩咐,又给各位公子另添了东西,价值大略差不多,都是他们喜欢的玩器、花木等物。”
裴良玉点点头:“别忘了家中有妻女的,要额外备几支步摇头面。人家未必真心喜欢,可她们几家入了朝,拿出去做客就是长脸的事了。”
“殿下放心,几位掌严、掌藏都领着名下女史仔细赶工呢,必然件件精细,再没有她们不喜欢的道理。”
裴良玉点点头,道:“做得好了,都有赏。”
文栀忙笑着行礼:“奴婢先替她们谢殿下的赏。”
昨儿既是醉酒,她今日也该有些不舒服才是,裴良玉便只在长平殿中听琴,哪儿也没去。
待得齐瑄回来,裴良玉早听见有人行礼,却不见人,不由好奇起身,正好抓住在殿门处犹豫着的齐瑄。
“这是做了什么坏事,都不敢进门了?”
“只是天边夕阳甚美,便多看了两眼,怎么到你口中,竟成了心虚。”
裴良玉微微挑眉:“我看夕阳可不会盯着殿中。”
见裴良玉转身,齐瑄也不再迟疑,直接跟了进去。
“昨儿饮了那么多酒,今日可好些了?”
“没什么大碍,只还有些乏,”裴良玉安待他坐下,倒了一盏茶,突然问,“你昨儿是不是给我擦脸了?”
齐瑄正要喝茶,听见这话,手一抖,撒了不少在自己身上。水滴顺着脖颈往下,洇湿了领口。
裴良玉见状,直接将自己手里的绢帕扔到了他手边:“瞧你那心虚的样子,不打自招,还不赶紧擦擦,让姜斤斤服侍你换衣裳。”
齐瑄将裴良玉的帕子捏在手里,作势擦了擦脸,帕子却半点没沾湿,待他换过衣裳,裴良玉的帕子自然也跟着换下来的衣裳一道没了。
裴良玉故意问:“我帕子呢?”
齐瑄镇定道:“都被我用脏了,你哪里还使得,过会儿我赔几匹缎子给你,你想要多少帕子尽管做。”
“一块帕子换几匹缎子,”裴良玉撑着下巴,慢悠悠道,“我这生意可真不亏。”
第59章 太子妃第五十九天
三月十五,齐瑄还没走,裴良玉就醒了。
青罗几个打起帐子,裴良玉半撑起身,青丝倾泻,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齐瑄穿着朝服,威仪济济,等看见她,又减了几分难以亲近:“这么早就醒了?”
裴良玉听见声音,抬眼看他。
“今儿不是殿试?心里惦记着,倒睡不着了。”
齐瑄轻笑道:“今日才是殿试,等放榜,还要再迟两日,到那时,你岂不是要夜不能寐了?”
“那倒不至于,”裴良玉道,“放榜是名次已定,结果我也未必是到放榜才知。但殿试就不一样了,他们还在场中,未成定局,才更叫人觉得难捱。”
齐瑄明白了裴良玉的意思:“殿试要到日落时分才结束,待我回来了再同你细说。”
裴良玉应了,却也仍在齐瑄走后起身更衣,殿试结束的迟,她也不是无事可做,等到午歇再休息,也是一样的。
见裴良玉起来,青罗就让往膳房递了话,等她梳洗更衣后,早膳就送了来。
“殿下今日起得早些,不如先用些粥品。”
裴良玉扫了一眼,叫盛了两勺小米粥。小米粥下肚,身上也暖起来,裴良玉胃口打开,才开始用其他吃食。
“本宫记得,司则司今日会过来送钗环?”
“是,云司则与潘司则还怕殿下不得空呢。”
裴良玉停了停筷子:“怎么她俩凑到一处了?”
“殿下忘了?”青罗笑道,“前几日太子殿下赔您的料子,您全送去了司则司,她们不敢耽搁,赶紧做了身衣裳出来。”
“还挺快,”裴良玉微微挑眉,看来被云裳压制久了,潘司则也有意要展展本事,“你去多装几个荷包,她们用心做事,我也乐意赏。”
裴良玉又用了一个春卷,吃得六七分饱,就叫撤了早膳。
三司时间掐的好,裴良玉才捧上一盏茶,就有人进来通禀。
“殿下,云司则、潘司则领着几位女史到了。”
裴良玉动也不动,捧着茶盏道:“宣吧。”
不多时,云裳与潘司则各领了一队人,分两边进来,一同行礼:“奴婢参见殿下。”
裴良玉叫了免礼,先看向潘司则:“本宫记得料子才送去十日,你们就做得了?”
“回殿下,”潘司则恭敬道,“云锦妆花织金,奴婢等便先配着做了一身春衣,丝缎轻薄,宜做夏装,奴婢等还未得。”
女史适时捧了托盘上前,裴良玉看了针脚制式,夸道:“不错,知道因时而做,青罗。”
青罗领人上前看赏,潘司则等赶忙行礼谢赏。
“做得好,本宫是从不吝惜赏的。”
潘司则眼前一亮,见裴良玉还要和云裳说话,便识趣告退。
等潘司则退出去,得了裴良玉示意,云裳便笑着靠近了些。
“托殿下的福,给各家夫人、姑娘的钗环,都已得了。”
钗环做得多,云裳便领了杨掌严与三名女史同行。知道裴良玉要亲自过目,装着钗环的锦盒此刻都是打开的。三名女史捧着托盘一字排开,只架势就足了。
云裳功课做得好,一早就寻青罗文栀打听了各家女眷喜好,是以要分到各家的钗环,都是按着各家喜好而做。
爱素雅些的,便多用檀木、黄花梨等做底,再配以珍珠、珊瑚、玉石等好看,又没那么耀眼的饰物。爱华丽物件的,就以金饰做底,挑的都是亮眼的宝石。
裴良玉一一看去,也不得不夸一句很用心。
见她满意,云裳才做出松口气的模样:“殿下瞧着好,奴婢等这些日子,才算没白熬。”
云裳说着,又叫捧了一个大些的匣子来:“这里头都是些不成套的小花钗,样子都是奴婢特意挑过的。”
裴良玉挑拣着看了看,这些小花钗算不上多华美,却件件精致,都是些日常佩戴或是赏人用得上的。
“你们用心,本宫就是不厚赏也不成了。”
云裳也没推辞,领着杨掌严等人一同行礼:“奴婢等谢殿下的赏。”
裴良玉笑着点头,又道:“本宫还有一桩事要交代你们去办。”
“大皇孙已经定下了伴读,你们去收拾几样物件出来,本宫要赏人用。”
裴良玉这话,指向性就很明白了,她要适合小孩子穿戴的东西。
云裳听在耳中,一口应了下来。
“既是要给小公子们使,用香木做的珠串,另配上寓意好的玉佩、镂空香囊,殿下觉得如何?”
“可,”裴良玉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颖侯嫡幼子生在京中,一向娇养,他的喜好你看着办就是。倒是威国公嫡长孙在边关长大,又是老威国公亲自教导,他的东西,你们上心些。”
见云裳等人出门,青罗才道:“时辰差不多,殿下可要往凤仪宫去?”
“要去的,”裴良玉起身稍作收拾,若不去凤仪宫,怎么把自己为威国公嫡孙花的心思,展现在皇后面前?
裴良玉算着时辰到的凤仪宫,却意外的发现,众妃还不曾离开,原有心避一避,岂料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已经听到消息迎了出来。
“娘娘请太子妃殿下入内。”
裴良玉轻声问:“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凤仪宫大宫女也小声答道:“贤妃娘娘向皇后娘娘道喜,说二皇子妃有孕了。”
青罗听得此言,下意识看了裴良玉一眼。
“贤妃娘娘向母后道喜?”裴良玉只有些奇怪。
二皇子妃是德妃儿媳,怎么轮到贤妃向皇后道喜,这是挑事呢还是扎皇后的心呢。
裴良玉行到殿外,恰好听见贤妃带笑的声音:“二皇子妃进门比太子妃还迟上三月,如今就有了,怕不是洞房之喜吧?”
着人通禀后,裴良玉才进门:“儿臣拜见母后。”
皇后本板着一张脸,见裴良玉进门,才稍稍松了几分。
裴良玉起身又和两个妃位欠身行礼,到了嫔位,就只是点头了。
众嫔起身同她回礼,唯有德妃贤妃安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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