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抓起车钥匙,随手拿起外套阔步出门。
打开门,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吴妈。
她耷拉着两撤眉,语气含着哭腔:
“陆先生……”
陆珩并未言语,绕开她下了楼。
大巴失事地点距离晋海市大概六十多公里,开车最快也要两个小时,加之最近刚下过雪,路滑不好走。
陆珩车开得很快,道路两旁的路灯投映在车窗上,迅速地亮起又暗下,像快速爆闪的闪光灯。
紧缩的眉宇下,是漆黯的双眼,不断下沉。
原本预计两小时的路程,陆珩只用了一个半小时抵达现场。
国道附近已经围满了人,即便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却依然灯火通明。
长长的警戒线拉起,拦截过往车辆改道,消防员和救援队们已经深入腹地,牵着搜救犬,与死神争分夺秒。
而国道边上已经摆了几具尸体,裹挟着的白布表面侵染了大片血迹。
看到这些尸体,陆珩的身体虚晃了下。
他勉强控制住情绪,一把抓过一旁的大巴公司负责人,而后又缓缓收回了手。
“我想确认一下,叫乔攸的乘客是否在这辆车上。”他依然保持着冷静,可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负责人查了一遍名单,惋惜地点点头:
“在这辆车上,您先过来看看已经搜寻到的遇难者中,是否有您的家人吧。”
陆珩真的有在好好控制情绪。
可情绪的崩塌,只因为这句“遇难者”。
深红的眼眶,不敢再往前迈一步的心情,于寒冷冬夜中不断发酵。
周围已经确认遇害的遇害者家属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哭声不止,哭得陆珩也。
好害怕啊。
负责人掀起其中一具尚未认领的遇难者尸体上的白布,破烂不堪的脸已经无法辨别身份。
陆珩手握成拳挡住鼻唇,在负责人询问声中,他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无法辨别样貌,但陆珩就是可以笃定这个人不是乔攸。
负责人点点头,继续掀开下一具尸体的白布。
一直到最后一个,陆珩确定,里面没有乔攸。
“这两大巴乘客加司机一共是23人,目前已经找到16人,确定全部遇难,其中包括司机,剩下7人下落不明,救援人员正在全力搜救。”负责人道。
“好,麻烦您尽快,需要支援我这边会全力帮忙。”
现场状况太过惨烈,不少遇难者家属哭到几乎昏厥,剩下还在焦急等待救援的乘客家属也仿佛在遭受熔岩灼身的煎熬,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着上天祈祷。
每当有新的尸体抬上来,负责人通知大家去认领,却没一个人敢上前。
可就算选择逃避,负责人也会翻出尸体身上的证件,喊着他的名字,叫他家属来认领。
搜救一直持续到凌晨五点。
“这附近已经全部找过了,没有再找到其他乘客。”救援队牵着搜救犬上来了,狗狗们累得直喘气。
“目前为止共找到二十二具尸体,确定全部遇难,还有一名乘客没找到,我怀疑他有可能是跌落溪流被冲走了。”消防员摘下头盔,寒冬腊月天,他已经浑身被水洗过一般。
“再找找,好么。”陆珩的语气漫上一丝乞求意味。
“您放心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目前打算是留一部分同事继续在此地展开搜救,另一部分则沿着溪流向上走。”
陆珩按下车钥匙:
“好,我和你们一起。”
“不用不用,这地处深山视线受阻,您没经过专业训练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您在这里等着就行。”
陆珩点点头。
但当下情况不允许他坐以待毙,即便不能深入深山搜救,他也得开车沿着国道附近找找。
上了车,陆珩按了按胸口。
又开始痛了,那种心悸感,恐惧感,和不愿放弃的渺茫希望感。
总是提前预计好一切的陆珩,此刻却没办法去思考,如果是最坏的结局,他该怎么办,该做什么。
脑子已经一片混乱,只有肌肉记忆支撑着他启动车子,踩下油门。
偏僻的国道附近连路灯都没有,但山里似乎天亮得一向早,已经隐约能看到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蒙上一层模糊的青灰色。
和来时不同,陆珩车子开得极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昏暗的国道上,好像隐隐看到什么东西在动。
有节奏的,在青灰色的天际下凸出了雪白一道。
“吱——”剧烈的急刹车,在柏油马路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花纹。
紧接而至的是响亮的车门开关声。
“哗——”那道白白的影子的衣领被人抓住了。
“陆……陆管家?”那身影发出了疑惑又挟带惊喜的一声。
随即猛地跳起来,吊在陆珩身上,双脚紧紧扣住他的腰:
“你终于来找我了,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了呢。”
陆珩却粗鲁的将人扒拉下来,一把捏住他的下颌,痛的他蹙起眉头。
陆珩仔细凝望着这张脸,感受着冰凉的触感在他指尖一点点热起来,手指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看着,除了有点脏,好像没受伤。
“乔攸,是不是因为我脾气好,你就认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陆珩加重了手上力道,声音如同当下的气温,寒冷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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