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王将军想起来具体日子,曲腊插话道:“差不多就是将军回来那几日,在几百里外的山中打得热火朝天,潘皋伏击没得逞,打起来又不是对手,听说死了不少人呢!”
李庭霄脚都凉了。
腊月初四。
真是蠢!白知饮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到这边,就为了看株梅花?
还什么“想抛弃过去,不想跟自己相认”,白知饮是那样的人吗?
他坐直身体问:“潘皋带兵的是什么人?”
王将军搓着下巴:“听说是个很年轻的,叫什么……东林郡王?”
李庭霄“腾”地站起来,把桌子拍的“砰”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去给本将军打听清楚,战况到底如何!”
一天后,黑压压的军队从西尖驿出关,沿着朱云察追杀潘皋军的路线,一路追过去。
昨天斥候连夜传回的消息,说朱云察部大军已围困平茶城多日,前些日子朱云察被城头放出的冷箭射死了,为了战局,一直秘不发丧。
朱云察之子誓要替父报仇,接连几日却攻城不破,双方僵持不下,潘皋损兵折将几乎无人可用,昨日,东林郡王亲自带兵出城迎敌,据说也受了伤,看样子也撑不了两天了。
第109章
两天后, 九霄卫到了平茶城附近。
一路上尸横遍野不说,越是接近战场,状况就越惨烈, 一具具枯骨烂肉旁, 雪跟血结结实实冻在一起,折断的兵器扔得到处都是,李庭霄几乎能想象到两军交战是个怎样的场景。
越是如此,他就越担心白知饮,他很少有心焦的时候, 但这次心里那把火快要把自己给烧死了。
而且, 他还是生气, 为什么那天他要躲着自己?为什么不能告诉自己他是来找朱云察报仇的?在他心中,自己是什么一无是处的路人吗?还是说, 在他心中, 自己跟朱云察是一伙, 会从中阻挠?
路边堆着一个个土包, 被薄薄的青雪覆盖着, 风一吹,土包边沿的雪被吹散了,露出被血黏作一缕缕的头发。
他眯起眼,提马走过去, 旁边的士兵连忙扫开土包, 赫然出现了一颗颗堆垒起来的人头。
刁疆跟过来, 也像是心中不舒服, 解释道:“将军, 据说绵各有这传统,胜者堆京观, 但这里是有些简陋了。”
李庭霄听过京观,土包下面埋着敌军的尸体,头砍下来整齐摆在上方,起个震慑敌军和炫耀功绩的作用,残忍到令人发指。
朱云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最终被暗箭射杀,李庭霄猜,那一箭正是白知饮从城楼上射的,他在自己被围死之前,想办法为父亲和哥哥报了仇。
他心中郁郁,就听探马来报,说距平茶城还有十四里。
朱云察部据说拥兵十万,李庭霄不敢怠慢,让探子时刻注意周遭动静,派人去朱云察部谈判。
没想到,朱云察的儿子如今仗着绵各兵强马壮,根本不买他的账。
不久,探子再次来报,说东林郡王抱着一个孩子想要突围,结果被困在城外,本就带了不足千人,如今所剩无几。
李庭霄的心头打了个突,喊了声“全跟我冲”,奔出大帐就往平茶城方向去。
帐内的将领们面面相觑,连忙吆喝着自己的部下跟上。
乌泱泱的黑甲军冲入雪原,不多时便被早在此处防备的朱云察部给发现了,对他们来说,眼下要防备的不是平茶城,而是自己身后的援军。
双方主力战在一处,而李庭霄的青圣由于太过迅捷,直接带着几名不错的骑士穿过了防线,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拦。
李庭霄提着一杆自己不擅长的银枪,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战场,眉头压得很低。
前方,密密簇簇的一大群人马在围着一个地点绕圈。
他默数着冲杀入战局的十几个侍卫,觉得情况危急,但绝非没有胜算。
朱云察部鏖战数日,早已精疲力竭,而能跟上自己的侍卫都是精锐,如猛虎入羊群,所到之处敌军一片鬼哭狼嚎,高下立判。
李庭霄挥枪挑穿一名冲上来的骑士,自己也如同一杆锋利的长□□破了绵各兵的包围圈,却如泥牛入海,被无声无息被淹没了。
几名侍卫大惊,也连忙学着他冲进去。
圈内正打得焦灼,青圣高高跃过如林长枪,稳稳落在远处。
李庭霄一眼看到了白知饮,他正跪坐在潘皋军的保护圈中,脸上的狼头面具掉了,露出久违的清隽面容,一条手臂上的纱布被血染红,另一条完好的手臂拥着一个孩子,低头哄着。
那孩子只有五六岁大,身上穿着脏兮兮的龙袍,整个人紧紧缩在白知饮怀里,仿佛他就是他的唯一活路。
李庭霄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这孩子是谁,不需要他指挥,青圣见到熟人就撒欢儿似的奔过去,在看到他旁边的送山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它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意识到什么似的,焦躁地用力转头,李庭霄不得不拍它的头安抚。
他知道它在找瓷虎,只可惜再也找不到了。
他下马走到他们面前,轻轻喊了声“饮儿”。
面前是墨黑的铁甲和绣着金龙纹的黑色衣角,白知饮慢半拍地抬起头时,眼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
真的是他来了!
刹那间,周围令人胆寒的喊杀声不见了,时不时落在铁盔脖领里的凉意也感觉不到了,甚至于伤口的疼痛,心里的恐惧和焦躁,像是都被他给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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