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觉得, 盖将军固然有过, 但许是无心之失, 他原本就是煜王殿下的人, 哪能眼看着煜王在城外杀敌却不施援手?或许, 当时真当是绵各人的奸计。”
“朕也这么觉得。”
湘帝将那折子拿到手里翻开,连羽看到那上面尚未朱批,垂眼道:“至于怠战,依奴婢看, 盖将军性格谨慎, 而西尖驿守着铜墙铁壁般的天堑, 绵各人根本就攻不破, 他说的也有道理, 天冷了,绵各人耗不起自然就会退兵。”
湘帝点点头:“还是等煜王回来再说, 他心里肯定有火气,朕不能就这么把人赦了,让盖鑫在牢里多待几天。”
连羽笑道:“陛下圣明!”
“那煜王几时才能回来啊?”殿门传来崇氏的声音。
湘帝一听,不明显地皱了下眉头,很快又换上笑脸起身:“母后怎么来了?”
珠帘晃动,太后崇氏被宫女搀扶着走进来。
她内着织金锦袍,颈边围以柔软细腻的护领,外披白貂裘的斗篷,手捧嵌玉暖手炉上,镂空之处微微泛着红光。
径直走到湘帝身旁,看了眼桌上厚厚的奏折,她笑着道:“这么晚了,陛下还没歇息。”
“母后不是也没睡。”湘帝屏退宫女,亲自扶着崇氏的胳膊送去暖阁中的琉璃榻。
崇氏落座,连羽立刻端来热茶给她暖身。
“煜王可真是的,本宫几时才能看到我那皇孙?”
“母后,算算时日,墨兰这才出月子,皇儿身体娇弱,如今天冷了,还是等壮实些再回来不迟。”
崇氏叹了口气:“本宫听说,煜王这阵子没轻折腾,不是说在西江陪墨兰么,怎么又跑去西尖驿了?”
湘帝笑着解释:“母后,绵各来势汹汹,恰巧西江王病了,皇弟是为国分忧,也多亏他,西边又能太平一阵子。”
崇氏冷哼:“煜王此番连胜,树了不少威望吧?”
“煜王最近老成多了,朕觉得他是真心在帮朕做事,这是好事,如今朕有了皇儿,总得有人辅佐长大。”
崇氏摇头:“那他迟迟不归,是在西边干什么呢?陛下,本宫多句嘴,对下臣不偏颇不偏爱,这才是帝王之道!”
湘帝目光一凝,在书房中踱起步子,半晌才停下,郑重道:“多谢母后提醒,朕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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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迟迟不派人来接管西尖驿,李庭霄便有理由一直呆在这亲自督办黄石村事宜,刁疆也不知从哪招的兵,每晚都有伪装成三教九流的人趁夜进村。
这天清晨,李庭霄起床,见白知饮不知什么时候跑去廊下坐着望天去了。
他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有时候会一直发呆,一呆就是大半天。
李庭霄安静地走过去,陪他一起坐在台阶上,一扬手,把两个人一起裹紧貂裘大氅里。
白知饮惊了一下,却往他怀里缩了缩。
“在想你父亲?”
“嗯。”
白知饮吸了吸鼻子,李庭霄这才发现他眼睛泛红,该是哭过。
“都说了,不必在意朱云察的话!”
“嗯。”
极为敷衍。
李庭霄气得捏住他的下巴尖,强行扭向自己:“嗯什么嗯啊!”
他吊起两道浓眉,满脸不忿,就差把“生气”、“哄我”写在脸上,白知饮被他的样子逗得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他也跟着笑。
“等回去问你母亲就知道了!”
“回去,还得几个月呢!”
他搂紧他,叹了口气。
庭院花圃中的梅枝活了,枝头抽出几个小小的花苞,翠绿中夹着一点粉,煞是娇艳。
两人同时看着它在寒风中微微摇晃,李庭霄说:“今天是腊月初四,明年腊月初四,我们再来看它。”
白知饮疑惑地看向他。
李庭霄转回眼,用比欣赏梅枝更温软的目光描摹他的面庞,一笑:“着急就先回去吧。”
白知饮嘴唇颤了颤,眼睛慢慢瞪大。
李庭霄挑眉:“看什么看?该不会半路偷跑了吧?”
又去捏他的下巴:“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本王也会把你抓回来,然后……”
他一阵狞笑,白知饮却哭起来,泪中带笑,在他肩膀上趴了很久才说:“不跑,我回天都城等殿下!”
李庭霄倾身吻上他的唇。
阳光穿透积云,阴沉沉的天空慢慢亮起来,一缕明亮的光线正打在那片花圃上,薄薄的雪屑慢慢消融,变成晶亮的水珠,顺着光滑的树皮慢慢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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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知饮才走了没几日,李庭霄就接到了圣旨,跟前面几次不同,通过圣旨里的措词,他仿佛能看出湘帝决绝。
湘帝令他护送栗娘娘和大皇子回天都,三日内启程,按这个时间算来,刚好除夕前能赶到。
他知道这次托辞不过,于是连夜带两千亲卫赶回西江,让栗娘娘准备回天都事宜。
他以为西江王多少会表现出抗拒,没料到他居然十分痛快,主动张罗让人给马车加保暖和取暖的东西,生怕冻着了外孙。
也是,早晚有这一天,拖也拖不长久。
腊月十三,栗墨兰一身华服登上马车,同来时一样,李庭霄在队伍前端跟西江王道别,端居马上头也不回地往东方去。
面上依然冷肃,不疾不徐打马向前,眸光坚定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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