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绵各打了十几年的仗,说结盟就结盟了?
入冬了,西江王宫里被炭火熏得如同春日,由于栗娘娘刚生产,需要格外照料,宫人里里外外忙个不停。
栗墨兰在殿中闲的发慌,好在是在自己家中,亲人常伴身边,怎么都好。
生下皇子后,她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当了娘亲,这孩子是爹娘膝下的第一个孙辈,忧的是,用不多久,就要再次告别故土回天都城。
西江王逗弄了一会儿皱巴巴的小外孙,看了眼素面朝天的女儿:“墨兰,煜王回信了。”
“回信?”栗墨兰的黛眉蹙了一下,“他不回来吗?”
西江王冷哼一声:“你还说你在湘国过得好,就冲煜王对你这态度,我看那湘帝也未必多重视,你实话实说,他真的不曾亏待你?”
“父王,煜王是煜王,陛下是陛下,这怎么看得出?”栗墨兰无奈,“再说,好不好又有什么所谓?我本就是为了稳住局势才嫁过去的,怎么?父王拿下天都城之日,还能因此留他一命不成?”
她幽幽转向襁褓,目光中是罕见的惆怅:“这孩子,也不过是父王勃勃野心下的工具罢了。”
别说孩子,连她这个战功赫赫的“兰将军”不也一样?
西江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不愿正视女儿的眼睛,他无的放矢,只好把气都撒在外头。
他大袖一甩,怒道:“那煜王欺人太甚,湘国全都欺人太甚,不回去了!难道我堂堂西江王,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栗墨兰撇开眼,望向炭盆里暗淡的火光。
从前,她以为父王爱护自己如同明珠,可从他决定送她去湘国联姻的那个夜晚开始,她就认清了一切,但她仍爱戴父亲,甘愿为他和西江献出自己,只不过,从前那颗炽热的心就如同这炭盆里的银骨炭,早已凉透。
云潇璃上前用力推了一下西江王的手臂,他这才收敛了脾气,犹犹豫豫道:“墨兰,你再忍耐一阵,父王保证,很快就……”
栗墨兰虚浮地笑了笑:“父王,放心吧,女儿知道。”
云潇璃叹了口气:“墨兰,并非你父王不疼爱你,只是当时情势所逼,爹娘也心痛!”
她捂住胸口,泪光在眼底微微晃动:“但事已至此,只能往前走,你父王的一举一动关乎着西江百姓的将来,哪敢有分毫差池!”
“娘知道,是人都有感情,你在湘帝身边那么久,怎么忍心看着他落得凄惨下场?”她把脸转到一边,抹了把泪,“都说皇后娘娘不能生育,如今你产下大皇子,就是他们李家的大功臣,陛下定然不会再敌视西江,你舅母也过世了这么多年,我看听尘那孩子也不太放在心上了,你父王这两日也在犹豫,究竟还要不要反……”
栗墨兰脸上浮现出一抹哀伤,接着勉强牵动嘴角,打断母亲的话:“还是反了吧。”
闻言,西江王和云潇璃都是一愣。
两人面面相觑,女儿这状况,明显不对劲。
西江王先沉不住气:“墨兰?”
栗墨兰秀眉皱着,整个人都笼罩在哀伤中,良久才摸摸大皇子的小脸,平静说道:“这孩子,不是陛下的。”
怀孕时哭,不单单是因为想家,而是悔恨,担忧,和对未出生孩子将来命运的绝望。
望着眼前呆若木鸡的双亲,她凄惨一笑:“不能生育的并非石皇后,而是湘帝那个废人。”
废人?
这两个字瞬间让夫妻俩明白了许多,譬如,为何除了墨兰,湘帝就只有一个石皇后,而不纳新妃。
云潇璃踉跄着后退几步,脚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西江王张了张嘴,再看那婴儿时仿佛看到恶鬼。
他支吾半天:“那,这孩子是谁的?”
栗墨兰脸上还带着产后的苍白,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不知道。”
接着,她平静又坚定地说:“就算知道,也不会说。”
“永远都不会说。”
第072章
半月后, 西马关的城墙全都重修完毕,李庭霄才要回西尖驿,却先收到了湘帝的信。
是书信, 并非圣旨。
信中先问栗娘娘的近况, 字里行间催他早日带她们母子回天都,后面才说正事。
【今日早朝,兵部尚书丘途弹劾皇弟,说皇弟将盐铁售与绵各,用不多时绵各必然兵强马壮, 届时后患无穷, 朕深以为然。十数年来, 绵各人对我西陲虎视眈眈,数万将士浴血才保得边境太平, 朕信任皇弟, 是以今日不发圣旨, 仅修家书一封, 劝告皇弟行事深思熟虑, 莫让将士们寒心。】
李庭霄将这段看了好几遍,嘴角浮上冷笑。
白知饮探头扫了一眼,忧心道:“陛下这是赞同丘途?”
一提丘途,他就想到那日在水榭被他们逼着跳舞灌酒, 浑身像是有虫子在爬。
李庭霄将那页纸合起, 揣入袖袋, 起身在房内踱了一会儿, 脚步停下时, 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磨墨!”
白知饮忙跑去隔壁拿来文房四宝,熟练地捏起拇指长的松烟墨, 在砚台上画起圈子。
李庭霄爱看他手执墨块时的样子,那颜色黑白相称,显得他的手格外修长细致,不常见天日的腕子也是一绝,弧度优美,不盈一握,总让他想攥进手中好生疼爱。
【陛下钧鉴,天都城一别已过数月,臣弟甚是想念。想必西江王已送信给陛下,栗娘娘诞下皇子,母子均安,臣弟知皇兄惦念,然而皇侄新生体弱,栗娘娘生产亦是辛苦,怕是经不起舟车劳顿,臣弟擅作主张,待皇侄百日之后再出发回天都城,还望陛下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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