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霄看他一眼,缓缓开口:“既是传言,冷大夫还拿到朝堂上说,未免太儿戏了吧?”
他才不接招!
冷大夫面色一僵,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可怜兮兮地去看湘帝,一副请他做主的模样。
湘帝看出两人蹊跷,皱眉:“何事?说来朕听听!”
群臣鸦雀无声,都讶异于董戈的这位远亲竟然还敢出头维护他。
冷大夫说:“陛下,臣听闻,四万流民围困八帜县,因煜王殿下手下亲卫围剿,险些逼得流民造了反,这事,殿下可曾上奏陛下?”
李庭霄不屑冷笑:“这等小事还需上奏?那亲卫罚也罚了,流民也安置妥了,还想怎地?”
冷大夫道:“臣听闻,殿下只是训了那亲卫几句,流民想必对殿下这处置十分不满,殿下领了钦差要职,长得是陛下的脸面,怎可如此草率?”
这顶帽子一扣下来,怕是这一趟的功绩全抵了,众臣又纷纷看向煜王,看他如何应对。
湘帝从龙椅上站起,踱到金阶边:“煜王?”
“想必?”李庭霄嗤笑,“要不,冷大夫亲自去流民营问问呢?好歹也是朝廷二品大员,怎么胡话张口就来?”
“你!”冷大夫吹胡子瞪眼。
他本就是个不担要职的散官,平时在朝堂上没什么话语权,但他不怕煜王,因为被卸了兵权的煜王比他也没好到哪去,空剩一个亲王的头衔。
他非要替董戈出了这口恶气,于是辩道:“若是当时重罚那亲卫,何至于此?听说殿下非但不罚,还帮着他一起欺压流民,如此护短,何以服众?”
“没办法啊冷大夫!”李庭霄懒洋洋笑了声,“陛下也知道,那小亲卫可与本王是过命的交情,哎?冷大夫你应该也见过吧?就是上次太后寿宴那个,你说怎么办呢?本王就是忍不住护他的短!”
冷大夫傻眼了。
上次寿宴上的一切历历在目,那日,煜王为了他,当庭忤逆陛下和太后,差点翻了脸,如果是那人的话,煜王为了他不顾流民死活,倒不令人惊讶。
他一甩袖子:“贱奴,祸水!”
李庭霄眸光一凛,却听湘帝一声断喝:“够了!这些话也来朝堂上说,把这金殿当什么了!”
原本因为李庭霄方才那番话乱成一片的朝堂瞬间噤若寒蝉。
沉默中,队首站出一人,李庭霄抬眼一看,居然是左相黄淼:“陛下息怒,臣有话说。”
他一站出来,所有人目光都汇过去,就连湘帝的表情也缓了缓。
黄淼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李庭霄,苦笑:“陛下可曾记得,煜王跟微臣争这钦差时,说过什么?”
湘帝想起来了,众臣也都想起来了。
除了菩萨显圣之类的玄乎话和黄淼的名字里带三个水的可笑理由,最靠谱的一点,就是他是武将,比黄淼更有震慑力。
“要让老臣说,煜王殿下镇压得好,并非因为当时被围困城中的是我儿孝昀,陛下,民乱比洪水更歹毒,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滔滔不绝,生生不息,有心之人纷纷效仿,煽动百姓作乱,届时各地折冲府自顾不暇,若有外敌趁虚而入,又该如何?”
湘帝瞳孔剧震,龙目含怒转向冷大夫,看得他冷汗直流,躬身退到人群中去了。
这实在是料想之外的状况,死对头黄淼居然帮自己说话,八成是为了黄孝昀,但无所谓,这对父子并不在他的计划中。
他佯装谦卑地俯下身:“左相过誉!”
黄淼则向他还礼,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温和笑意。
下朝后,李庭霄被太后召过去相见,说是想他了。
信她才有鬼!
李庭霄赶到西梓殿,太后正靠在榻上做绣活儿。
他见了礼,瞥了眼太后手中的绣花撑子,见里头是一团灰扑扑的线,由于只绣了一半,看不出是是什么。
他心中暗笑,觉得太后八成是手艺生疏、眼神也不好了,绣龙绣凤绣鸳鸯,哪个好人会绣这灰不溜秋的东西。
太后把撑子交给侍女,含笑看他。
“煜王这趟辛苦了。”
“不辛苦。”
“听说煜王落水了?多凶险啊,还好最后平安!”
“孩儿无事,让母后挂念了。”
太后叹气,接过侍女递来的银耳羹喝了一口:“这外头就是不太平,又是洪水,又是匪寇,又是流民,听说还有瘟疫,霄儿,还遇到别的什么事没有?”
李庭霄讪笑:“没有,孩儿得母后庇佑,一路顺风顺水,甚至不少得陛下称颂的功绩都是撞大运来的。”
太后嗔怪道:“油嘴滑舌!要不是黑了这么多,本宫还真以为你这趟出去是游山玩水了,倒是快活!”
说完,她没了胃口,把银耳羹搁下了。
“宫中有烦心事?”李庭霄猜,八成是皇后不能生育那事,但却转问,“母后,栗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太后摇头:“陛下疼她,特地请了西江的厨子,变着花样的做,还是不太吃得下东西。”
李庭霄察觉到,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心情不太爽。
自古婆媳难相处,皇家也不例外。
“母后也别太劳神,栗娘娘说不定过了这阵就好了。”
“唉,希望真能如此吧!”
“儿臣觉得母后也该出去走走,江南景色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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