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霄抖手扔出筷子:“要滚就快滚!”
筷子落到白知饮脚边跳了两下,他定了定神,躬身告辞。
邵莱一惊,赶忙捉住他的胳膊:“阿宴,你要去哪?”
“回潘皋去。”白知饮轻轻推开老太监,“邵执事,这么些日子,多谢照顾!”
白知饮走了,邵莱大急:“殿下!”
“怎么?”李庭霄气不打一处来,“舍不得?要不你跟他一起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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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了煜王殿下,邵莱这才赶到西院,远远就听到泰金呜呜咽咽地哭。
“阿宴你别走好不?怎么突然要走了呢?”反反复复都是这话。
邵莱将人赶了出去,让他关上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出,然后才笑眯眯回屋,看到桌上堆着东西。
“阿宴,就这点行李?”
白知饮别过头,邵莱看到他眼睛是红的,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声。
“北上路途遥远,多带些盘缠和吃食。”
白知饮摇头。
“心里还堵着呢?”邵莱笑呵呵的,“看来殿下是真没对你发过脾气,不怕你知道,在你来之前殿下一直就是这性子,这边好端端跟人说着话呢,转眼就能把人拖出去抽一顿鞭子,这在天都城不是秘密。”
白知饮愣了愣,回想相识以来的点滴。
公道的说,这人虽说算不上好脾气,但也不至于像邵莱说的那么疯。
刚才突然发火也是因为自己提到了“肖宴”,这人,对他一定很重要。
见他抿唇不语,邵莱微笑:“以咱家对殿下的了解,殿下不像是真要赶你走,要不,你去认个错试试呢?咱们当下人的,凡事还是顺着点好,你看,潘皋苦寒,平民日子多苦啊,不然潘皋王也不会蠢蠢欲动总想着南下,再说,你回去了又能如何?”
回去了,又能如何?
白知饮一时竟有些茫然。
邵莱轻笑,转眼去看那些行李,稀奇地从中抽出一支巴掌长的断箭,早就生了锈。
“哟,这怎么还留了半截子箭呢?”
白知饮劈手夺回,像是攥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贝。
那日在两国交界的暮霜原,他落了马,折了弓,维持尊严的面具掉了,左边膝盖在巨石上磕得皮开肉绽,身上所有的锐器就只剩这支断箭。
醒来后,他用这支箭自卫,自卫不成,便要插进自己的咽喉,却被他拦下了。
那时他说:“都奴隶了,还能更惨不成?跟着本王,往后保你衣食无忧!”
他还说:“你母亲和侄儿?本王保证救他们脱离苦海!”
这阵子,白知饮独独忘了他最后一句:宽本王些时日!
这会儿手里触感冰凉,仿佛回到了那幕天席地的风雪中,那两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想起来了。
他在自己高热时给自己披上他的貂裘大氅,抱进怀里捂自己皲裂的脸;他仔细清理自己的膝伤,又撕开衣裳小心包扎,自己这才没落下残疾;他去河里扒出冻住的鱼生食果腹,说是一人一半,但没刺的部分却全进了自己肚子;他在又一次暴风雪来袭时,用身体堵住洞口,不停搓自己冻透的手脚;他挖开冻土,埋下自己的铠甲和面具,自己那牛马不如的前半生也统统随之埋葬。
那两日,他病得浑浑噩噩如坠梦里,以至于忘了那些统统是真实的,忘了煜王其实待他不薄。
何止不薄?那些恩德,是说能一笔勾销便一笔勾销的么?
白知饮手一松,断箭“呛啷”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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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通了白知饮,邵莱欢天喜地去找煜王殿下:“殿下,阿宴来了,说来跟殿下认错呢!”
李庭霄撑在案上,手里掐着一卷兵书,闻言挑眉看他:“认错?”
邵莱脸上堆笑:“是!”
李庭霄把兵书往案上一丢:“本王不想见他!让他滚,滚出府去!”
“啊?”邵莱意外地变了脸色,为难地看了看门外,“殿下……”
见到煜王目光阴鸷,他打了个磕,倒退出门,面对廊下的白知饮时面带尴尬。
“阿宴……”
“我听见了。”
邵莱觉得今天自己这事办的不好,未料到殿下竟跟阿宴动了大肝火,明明之前……
他问白知饮:“那,明日再来?”
白知饮的一边脸被风灯照的煞白,另一边则隐藏在黑暗里,邵莱看到他眸光微闪,突然在门边跪了下去。
“殿下,阿宴给殿下赔罪!”
“滚!”
一个香炉破窗而出,香灰洋洋洒洒落了两人一身。
邵莱吓了一跳,冲白知饮摇摇头,示意还是别触霉头,明日再来。
白知饮犯起倔:“今日殿下不原谅,我就不起来!”
李庭霄今天是真被戳到肺管子了,闻言直接熄灯上床睡觉。
爱跪就跪去!可笑!他会在乎吗?
白知饮的眸光随着屋里的烛光一起暗下去,等邵莱离开后,更加觉得天地之大却只剩孤寂一人。
地上又湿又凉,膝盖上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越来越强烈。
他咬着牙,依旧不动,满心都是煜王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却不知道,今日“肖宴”这个名字是真把他给触痛了,以致于他又做了梦。
“肖宴,我去追,你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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