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如月还真没往那边想。她刚刚婉拒一方面是因为不想掺和封建迷信活动,另一方面是她自己没恼贵妃和惠嫔,皇上好像有些恼了她们,自己这时候撞上去,多半没好果子吃。
晚上与皇上说起时,皇上果然没好气:“用得着她们的时候缩得比谁都快,如今用不着了,反倒贴上来。”
郝如月就劝:“不看贵妃和惠嫔,便是看在大阿哥年纪小,还不能自己拿主意的份儿上,皇上就让钦天监再给算一回吧。”
“大阿哥过了年六岁,再种痘有些大了。”知道皇上恼了,郝如月当晚十分配合,等皇上尽兴了才提这事。
皇上闭了闭眼,忽然转头看她:“如月,再给朕生个嫡子吧。”
第83章 大婚
清朝没入关之前,嫡庶之分非常严重。在太祖和太宗眼中,嫡福晋是妻,侧福晋及以下都是繁育子嗣的工具人。嫡子是儿子,其他儿子是奴隶。
康熙本人虽然也不是嫡子,但他处于关外向关内的过渡期,自然把嫡子看得极重。
可生嫡子这事,他们之前讨论过的,怎么又提起来。郝如月也看皇上,并没拒绝,委婉道:“且等太子再长大一些吧。”
皇上倾身吻她:“朕问过保成,他也很想有个小弟弟。”
太子越长大性子越像皇上,说话只说三分,留七分让人去猜,还经常正话反说,试探别人的态度。
都说三岁看大,太子才过三岁,帝王心性就开始萌芽了,让郝如月又喜又忧。
喜的是太子只是长得像赫舍里家的人,聪明才智和心性都随了皇上,以后也将是个职业帝王,不会轻易被权臣摆弄。
忧的是,父子俩性格太像,而皇上还有四十几年好活,太子一直被压在下面,既要装还得忍,会很辛苦。
如今皇上在青年阶段,如朝阳东升,自然不会把年幼的太子当成威胁。
可二十年后呢,三十年后呢,英雄暮年,帝王垂老,再看太子如初升的太阳,便是再爱也会有忌惮吧。
历史也是如此,康熙与太子胤礽的蜜月期只有二十年。彼时太子风华正茂,在康熙御驾亲征时奉旨监国,毫无错漏,连内阁大臣都交口称赞。
也就是那一年,康熙的目光凝视在太子身上,发现往日的好大儿忽然变得陌生。
往日的清贵自持变成了自私冷漠,曾经的胆大心细变成了残忍暴虐,完全忘了是谁把太子溺爱成这样,又是谁一次一次纵容,说太子全对,别人全错。
然后太子身边服侍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索党倒台,索额图被饿死在宗人府,太子身边人走马灯似的轮换,却都是皇上的眼线。
即便如此,太子还是忍到了三十几岁。直到一废太子前,精神才全面崩溃,让康熙相信了三阿哥的说辞,认为太子是被人魇镇了。
郝如月进宫之后想尽办法隔开这对父子,比如自己养太子,比如扶植大阿哥和三格格,还有一众小萝卜头,企图分散康熙对太子的满腔热爱,和令人窒息的控制欲。
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
康熙没把大阿哥当奴隶,也没把三格格当成和亲蒙古的工具人,确实分了一些纯纯的父爱给他们。
可那些父爱到底有限。
“太子天资聪颖,你也是个会养孩子的,朕打算明年让他到乾清宫读书,朕亲自给他启蒙。”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康熙声音不大,却将郝如月震回了神。
既然庶子女分得的爱有限,让康熙父爱爆棚无处宣泄,那么再生一个嫡子也不是不行。
这一夜郝如月非常配合,让皇上为所欲为了一把,最后也没揉肚子,算是默认。
翌日用早膳的时候,郝如月故意说吃不下,还象征性地干呕了几声。
因她才来过月事,即便干呕也没人往怀孕那方面想,松佳嬷嬷判断是着凉了,芍药更绝,直言可能晚膳用太多,积食了。
郝如月用心引导:“……有没有可能是别的情况?”
松佳嬷嬷摇头,芍药也摇头,郝如月:“……”
屋里服侍的统统不给力,倒是太子一语说中了郝如月的心思:“额娘,我听人说遇喜也会吃不下饭,还会呕吐。”
太子果然有备而来,而且对这种事相当敏感,郝如月:“还真有可能。额娘从前答应过保成不生小弟弟小妹妹,这回若是食言,保成会怨额娘吗?”
从前太子对二胎非常抵触,之后迫于压力也说过想要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之类的话,郝如月不清楚是否出于真心,便想着试探一下。
自从郝如月侍寝,松佳嬷嬷和芍药就一直为这事悬心。如今见皇后娘娘动了心思,生怕再被太子搅黄,都眼珠不错地盯着太子。
太子眼睫低垂,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推开保姆喂到面前的勺子,伸手接过勺子自己吃,这才抬眸看向郝如月:“额娘,保成以后想自己用膳。”
答非所问,看来是不情愿的,郝如月心中有些失落。
然后见太子笨拙地舀起一勺粥,吃力地喂到郝如月面前,郝如月低头将粥吃了,听太子笑道:“以后有了小弟弟,保成喂他吃饭,必不用额娘操心。”
郝如月:行吧,说话绕弯子也随了皇上。
不过该打预防针还是要打的,郝如月给太子换了一个勺子,让他自己喝粥:“额娘是皇后,额娘生下的小弟弟也是嫡子。再加上他年纪小,皇上难免多看重些,保成会生气吗?”
太子认真想了想,垂下眼睑:“额娘也会更疼小弟弟吗?”
郝如月抬手摸他的头,才动了动唇,听太子又道:“不重要,只要额娘还肯疼保成就好。”
要不要这么煽情,郝如月眼圈发热,将小小的人儿搂在怀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然而事与愿违,直到太子被皇上抓去乾清宫南庑房读书,郝如月的肚子也没有动静。
药膳空间里有现成的坐胎药,郝如月懒得吃,生孩子这种事还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好。
她这边安了天命,荣嫔却是不认的,亲自教三阿哥说话,把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三阿哥嘴里蹦出一个囫囵字来。
“臣妾记得太子半岁就能叫人了,大阿哥也是十个月会叫人,怎么到了三阿哥这里就不行了!”见儿子都快满周岁了,却连一声汗阿玛也喊不出来,急得荣嫔满嘴是泡,一边说话一边倒抽气。
贵妃就安慰她:“都说贵人语话迟,别着急,长大就好了。”
惠嫔也说:“当年大阿哥两岁了还不会走路,会走了便走得很稳。儿孙自有儿孙福,姐姐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郝如月的台词被抢,只是静静看着,然后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
二月二,龙抬头,帝后大婚。
赫舍里家也不是第一次给女儿办婚礼了,也不是第一次嫁皇后,却是第一次按照三书六礼的完整流程送女儿出嫁。
嫁的还是皇上。
此时郝如月已经是皇后了,当然不能出宫从赫舍里家发嫁,可花轿还是从赫舍里家抬了出来,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嫁妆。
说浩浩荡荡一点都不夸张,有人数过,不止十里红妆。
说起这嫁妆,还闹出了一个乌龙。
帝后大婚礼部主办,内务府协办,之前一直是这样分工的,皇上这回却将内务府也抬举成了主办。
所以就有了两个主办。
康熙抬举内务府,是为了方便给皇后添妆,总管噶禄拿到皇上给的另一份清单人都傻了:“皇上,聘礼早就送过去了,这个是?”
康熙盯着噶禄手上一长串清单:“这是嫁妆。”
噶禄:“……”
见噶禄一脸痴呆,康熙耐心给他解释:“皇后等了朕十几年,亲手把太子带大,养得这样出色,难道不值这些?”
噶禄:相夫教子……不是女人的本分么?
不过皇上说值,那就值。
于是噶禄把这事跟礼部的人说了,意思是让礼部的人告知赫舍里家长房一声,宫里既出聘礼又出嫁妆,且嫁妆与聘礼一样厚重,让赫舍里家长房少准备一些。
礼部官员听说也很诧异,从来就没这么干过。
莫说皇上娶妻,便是亲王、郡王娶福晋,聘礼一般都只是意思意思。
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能与皇室结亲是无上荣耀,祖坟冒青烟那种,便是没有聘礼都有大把的人抢着嫁。
礼部权当是一个新闻,被内务府告知一声而已。反正皇上给的嫁妆都在内务府存着,怎么用也是内务府听上面的意见办。
并没有人及时告知赫舍里家长房。
等内务府和礼部通过气,赫舍里家长房的嫁妆都比照聘礼准备好了,东西虽然不如皇上私库里的成色好,却也是十里红妆。
就这样,十里红妆,变成了二十里,足够京城百姓津津乐道好几年了。
那一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并不是官府要求的,而是百姓自发的。
朝廷免费种痘,只限旗人和各级官员,根本顾不上老百姓。京城百姓家的孩子能种上痘,还是皇后娘娘和赫舍里家长房帮扶的结果。
今日帝后大婚,赫舍里家长房嫁女儿,京城百姓自发掏出家里压箱底的红布,将家门口和附近的树都装饰起来了。
迎亲队伍所到之处,都是红彤彤的。
康熙在宫门口上马,带着迎亲队伍去慈仁宫后殿接郝如月,将民间该有的成亲仪式全都走了一遍。
迎亲之后是宫宴,大宴三日,同样创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纪录。
便是若干年后,郝如月想起来那场婚礼的花费都不禁咋舌。
洞房设在东暖阁,去年就准备好了。
可真到了洞房,经过一百多个规矩的洗礼,两人都累坏了,什么都没做,抱上就睡了过去。
翌日是皇后册封大典,流程与皇太子册封大典差不多,郝如月已经是第二次走了,轻车熟路。
去乾清宫谢恩的时候,皇上还打趣,说她是大清有史以来第一个既走过皇太子册封大典,又走过皇后册封大典的女人。
郝如月腹诽:大清才入关多少年,也好意思说有史以来。
晚上依然累得不行,皇上还有点兴致,郝如月已然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半夜,梦见了原主。
第84章 哭穷
当晚,郝如月梦见了原主。
仲春时节,柳绿花红,画面的人物却不是两女一男,只有两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她们手拉着手走出宫门,走到宫门外那一刻,画面忽然变成了灰白色。
“皇后,如月,你们等等我,带我一起出宫!”她不喜欢皇宫,也想随她们一起走。
两人似乎能听见她说话,停住脚步,却只有如月回过头来,朝她嫣然一笑:“今日心愿已满,我要走了。你替我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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