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就是让皇贵妃知道,她不好惹,也无意巴结。明白地告诉皇贵妃她很得宠,不想沦为任何人的棋子。
郭常在嫁过人,拥有非常丰富的宅斗经验,能让她从容面对别人的眼神攻击和言语攻击,却也蒙蔽了她的眼睛。
让她将皇贵妃的善意提醒,当成了上位者的笼络,甚至是利用,从而在没有任何压迫的情况下奋起反抗。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皇贵妃到底是皇贵妃,郭常在再得宠,也不敢一而再地挑衅。
否则就不是一个下马威能解决的了。
皇贵妃昨夜没睡好,今日又起得早,没说两句就累了,挥挥手让众人散去。
散会之后,荣嫔对惠嫔说:“妹妹等等我,忖着时间荣宪也该到了。”
荣嫔比惠嫔大三岁,进宫也比她早,故而叫惠嫔一声妹妹。
大阿哥就养在承乾宫,可以就地取材,三格格却是要人从钟粹宫抱过来,每日去慈仁宫玩,惠嫔都要等一等。
惠嫔也不着急,熟门熟路地领着荣嫔往大阿哥住的暖阁去:“外头冷,咱们且到屋子里歇歇。”
荣嫔是最早一批进宫的,虽然爱拈酸吃醋,但人心不坏,也曾对刚进宫却不怎么得宠的惠嫔多加照拂。这么多年下来,两人相处得还不错。
正因如此,惠嫔才大方地邀请荣嫔到大阿哥住的暖阁暂歇,换成旁人,提防还来不及呢。
荣嫔也没推辞,跟着惠嫔往暖阁那边去。
谁知才走出几步便被人叫住了,回头看竟然是郭常在:“两位娘娘且慢走。嫔妾初来乍到,一个人住在翊坤宫很是寂寥,便想着来服侍两位娘娘,人多也热闹些。”
说完并不敢看荣嫔,只眼巴巴地望着惠嫔,搞得惠嫔又是一阵无语,终于明白什么叫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了。
怪道她昨日请安的时候对自己如此殷勤,今日又一大早跑来门口蹲着,敢情是想跟去慈仁宫后殿伺候她和荣嫔呢。
她与荣嫔都是一宫主位,哪里用的着她伺候。便是真有那份心,什么时辰伺候不行,偏卡这个点儿。
郭常在于一众宫女当中脱颖而出,没当过一日差就变成了官女子,之后更是艳压另外两人,越过答应直接封常在……
呃,这个配置如此眼熟,忽然想起早没了的僖嫔,惠嫔觉得不是很吉利。
但熟悉的配方里还是有不同味道的,比如郭常在一个人住进了没有邻居的西六宫,还住进了皇贵妃一直想住都没住成的翊坤宫。
尽管没有邻居,惠嫔也许会害怕,可那到底是翊坤宫啊。
就在惠嫔忍不住脑补出西六宫灵异事件的时候,荣嫔冷笑一声,开口了:“郭常在好大的口气,住在翊坤宫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却说寂寥?你寂寥了便来招惹我们,难道还想让本宫和惠嫔给你演杂耍不成!”
惠嫔终于从灵异事件中摆脱出来,心说自打荣嫔生下死胎,失去皇上的宠爱之后,性情巨变,从原来的胆小懦弱变成了得理不饶人。
皇上宠谁,她便要鸡蛋里挑骨头打击一下。
其实这段时间已然好了许多,怪只怪郭常在自己送上门来讨打。
面对荣嫔的咄咄逼人,换成一般的小姑娘早甩着袖子走了,可郭常在似乎极有耐心,仍旧哄着荣嫔:“娘娘想到哪里去了,娘娘进宫最早,资历最老,嫔妾孝敬娘娘还来不及,如何敢指使娘娘!”
说什么不好非说老,一下又戳到了荣嫔的痛处。
惠嫔闭了闭眼,果然听荣嫔声音愈冷:“说本宫老,你也不年轻了吧?听说你进宫之前还嫁过人!”
这个荣嫔娘娘看着斯文秀气,一张嘴全是刻薄话,不但喜欢曲解别人的意思,还专捡人家的痛脚踩。
郭常在内心气炸,脸上仍旧不显。
外头来的寡妇就是不一样,为争宠脸都不要了,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懂得忍辱负重的人,很危险。
惠嫔不想招惹,于是全程围观,并不曾出言为郭常在解围。
郭常在算是看出来了,荣嫔的喜怒都在脸上,而惠嫔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一个。不管自己在她面前如何做小伏低,她始终是不肯帮自己的。
就在郭常在受辱准备甩袖子走人的时候,荣宪公主被人抱了来。
荣嫔见到荣宪公主脸上才有了点笑模样,便与惠嫔一道带着孩子去往慈仁宫给太后请安。
郭常在便没走,而是远远跟着,缀在最后。
正如荣嫔所说,她进宫之前嫁过人,所嫁的男人是她的表哥。两人从青梅竹马一路走到举案齐眉,她知道男人钟情于一个女人会有怎样的表现。
即便没有钟情,只有宠爱,也不该是皇上对她那样的。
不看不问,直奔主题,事后送走。
若不是她用尽浑身解数,给了皇上还不错的体验,可能连第二次侍寝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交流,更没有情意,只是单纯的肉体之欢,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都说深宫似海,进来才知道半点不假。她如今已然被架上了火堆,再无回头路可走,唯有迎难而上,在皇上厌弃她之前尽快怀上龙胎,方能平稳着陆。
原以为皇上破格封她为常在,是有些看重的,至少喜欢在床上被她伺候,可一晃这么多天过去,都再没见皇上召幸。
昨日她搬进翊坤宫,心中很是欢喜,直到深夜躺在床上才有些后怕。很怕自己就此被扔在这里,无人问津。
所以,不管惠嫔和荣嫔怎样想,也不管她们如何为难,慈仁宫这条捷径她必须得试一试。
郝如月见惠嫔和荣嫔抱娃登门,忙迎了出去,笑问:“今日怎么晚了,太子一直念叨着哥哥姐姐,都想去承乾宫寻了。”
惠嫔说是皇贵妃起晚了,荣嫔却回头,示意郝如月往后看,十分不客气地说:“喏,被尾巴缠上了,甩都甩不脱。”
郝如月朝后一看,见来人与自己年岁相当,身穿一件青碧色旗装,看穿戴应该是个常在,却很面生。
她想起是谁来了,忍不住小声提醒荣嫔:“到底是皇上的新宠,圣眷正隆,便是不想结交,也不要轻易得罪了。”
荣嫔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既视感:“得罪了又如何?”
郝如月知道荣嫔是个标准的恋爱脑,一心都在皇上和生孩子这两件事上。如今皇上有了新宠,小半年都不曾召幸荣嫔,两件事齐齐落空,心里不好受也是有的。
于是她换了一个思路劝,将目光转到荣嫔怀中的三格格身上:“娘娘便是不为自己着想,还能不为公主想吗?”
荣嫔果然哑火。
惠嫔趁人不备朝郝如月比出大拇指,郝如月无奈笑笑。
平时吃吃瓜还行,她可不想将东西六宫的战火引到慈仁宫来,让孩子们看见,影响孩子们的心情。
整个上午,郭常在只得了一个好脸色,便是在这慈仁宫后殿,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然而她不能哭,主要怕哭花了妆容,万一皇上过来看见了不美。
郭常在走过去,给郝如月行了一个礼:“见过赫舍里女官。”
郝如月偏身躲开,不肯受:“恭喜小主破格晋升常在,乔迁翊坤宫。”
郭常在含羞低头。
不等郭常在说话,郝如月已然问道:“不知小主前来所为何事?”
郭常在抬头看了一眼惠嫔,惠嫔忙摆手:“不是我带来的,是她非要跟着。”
荣嫔想骂一句狗皮膏药,但想到荣宪公主,还是忍住了,看也不看郭常在,权当她不存在。
郭常在暗中咬牙:“嫔妾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见惠嫔和荣嫔两位姐姐来了后殿,心中好奇,便跟了来。”
惠嫔要说话,被郝如月抬手按住了:“郭常在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慈仁宫后殿是什么地方。太子住在这里,平时与成亲王和荣宪公主一起玩,惠嫔娘娘和荣嫔娘娘是送亲王和公主来的。”
一句话不软不硬,却堵住了郭常在所有的路。
翻译过来就是,太子是储君,太子住的地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惠嫔和荣嫔之所以能时常来往,还是托了亲王和公主的福。她又没有孩子,跑来凑什么热闹。
这给郭常在气的,可她也知道,但凡捷径没有一条是好走的。
于是压下火气,强笑说:“原来是这样,多谢女官解惑。相请不如偶遇,正好嫔妾也很喜欢小孩子,来都来了,不知能否进去看看太子。”
郝如月摇头:“事涉储君安危,恐怕不能随小主的愿了。”
小选之后还有大选,往后宫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人多口杂,手也杂,郝如月可不敢赌来的都是好人。
若只拿这里当成偶遇皇上的捷径也就罢了,万一混入图谋不轨之人,想对太子或者亲王公主做点什么,简直防不胜防。
与其千日防贼,倒不如守好门户。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今日这口子不能开。
都说太子身边的女官厉害,郭常在今天算是领教了,不过再厉害的女官到底也是个奴才。
郭常在挺直腰背,扬起下巴:“赫舍里女官,我劝你让开,莫欺少年穷。”
软的不行,来硬的,郝如月也不惯着:“实不相瞒,上一个闯到这里,想要利用太子争宠的小主已然殁了。”
惠嫔点头:“上上一个也殁了。”
荣嫔嗤笑:“上上上一个也殁了。”
郝如月掐指:已经有这么多了吗?
郭常在惊得倒退一步,险些崴了脚,郝如月和颜悦色劝她:“小主已经是满后宫最得宠的了,何必贪心,还是早早回翊坤宫去吧。”
郭常在转身正准备离开,就听荣嫔在背后议论:“搬到翊坤宫就算是最得宠的吗,我怎么听说昨日皇上召幸了围房里的乌雅氏,算起来这个乌雅氏已经承宠三次了。”
郭常在蹙眉,忍着脚腕上的酸痛,一瘸一拐离开了慈仁宫。
回到翊坤宫不久,内务府便将常在标配的宫女和内侍送来了,一共两个宫女三个内侍,其中一个宫女还是与她同批次参加小选的。
窝囊了一上午,终于享受到了一点受宠的好处。
去年因为战事不利,宫里暂停了小选,本打算挪到秋天。五月皇后难产薨逝,又遇国丧,小选一拖再拖便拖到了今年。
皇上执意为仁孝皇后守制三年,大选全停。本来也想将小选一并停了,还是太皇太后说乾清宫的人拨了三分之一给太子,人手不足,皇上这才答应重开小选。
大选要停三年,连这一回的小选也是来之不易,家里有适龄姑娘的都快急死了。有些人家甘愿自降身份让女儿参加小选,先进了宫门再说。
便是高门勋贵不忍心女儿进宫从宫女做起,或者家中早已有女入宫,想要送人固宠的,全都拐弯抹角塞了一些人进小选。
这里面就包括赫舍里家三房、纳兰家和佟家。
佟家塞人,自然是要帮皇贵妃固宠,可惜皇贵妃不领情,直接将人扣在了身边。
赫舍里家三房塞人,则纯粹是为了争宠。长房在宫里有人,三房指望不上,当然要塞了自己的人进去。
三福晋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进宫从基层做起,便比照着郝如月的容貌身形,在娘家侄女中选了一个出挑的,参加小选。
纳兰家更低调,为了与惠嫔重新建立联系,特意选了一个拐弯亲戚家的女儿塞进宫。
幸运的是,此三人统统入选,不幸的是没有一个人入了皇上的眼,有资格住进乾清宫后头的围房,全都成了名副其实的宫女。
除了佟家的人被皇贵妃利用职务之便扣下,赫舍里家三房塞进来的被安排到翊坤宫当差,纳兰家的人则成功进了延禧宫的门。
话说郭常在受了半天气,回到翊坤宫只短暂欣慰了一会儿,便被眼前一个容貌极出挑的宫女硌了眼。
倒不是纯嫉妒对方的美貌,而是这个宫女看起来有些眼熟。郭常在想了小半天才想起来她像谁,顿时气得心口疼。
她才在慈仁宫后殿吃了瘪,转眼内务府就送来一个与那位女官有几分像的宫女,这不是想打她的脸,就是想直接气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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