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后,他竟红了鼻尖,眼角滑落两行真切的泪。
见柳闲没什么反应,他缓缓垂下眸,连眉角都透露出一股哀怨和委屈:“我是个无能的废物,连进入这个遗冢都讨不得喜欢,大家都没事,就我一个人变成这样。哥哥,你会因此……弃我而去吗?”
柳闲垂下双肩,看着沾湿自己衣襟的那滴泪,面无表情,心中怒号:这该是一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人对别人做出来的动作和表情吗?这些话,是一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小将军该给大他一千岁的长辈说的吗?他怎么总是问他这种问题?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原书主角能对他这个炮灰做出来的举动吗?
写进书里都会有读者骂作者脑残崩文ooc的程度。
而眼前这幅光景,他怎么觉得,这么像新娘子哭哭啼啼,受了欺负之后给他夫君告状的样子……
与其说是要人撑腰,更不如说是调情。
“……”他沉默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只是他现在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
我的天,我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我现在的想法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吗!这难道不是,不是……吗?!
不用垂眸都能感受到自己正和谢玉折紧紧相贴,柳闲环顾四周,全是人,全在往这边看。
于是片刻后他沉默地给自己和谢玉折周围下了一道隐形咒。
他发现有些时候,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奇怪了。譬如刚才在遗冢门口,他看到天上突然下雪,虽然首先想到的仍是天气的反常,可当他转头看到站在小雪里的谢玉折,却忘了提醒他要小心提防的话,脱口而出的竟是一句毫无意义的下雪了。
四周人声鼎沸,我们隔着雪花,我看着他,心里想的却是一句歪诗。
可倘若一起淋淋雪就能共白头,人间哪还会有那么多的不可说和求不得。
主角只是不满于自己现在的弱小,想要变强而已,而他这破脑袋一天到晚什么都记不住,净想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了。
变成现在这样,要怪还是得怪……杨徵舟!这人行商坐贾,腰包里什么玩意儿都有,某年某月听说上仙无聊,给了他好多话本看,他为了打发时间一本一本地看完后,脑袋里多了好多又没用又荒诞的故事情节,总是喜欢联想。
但眼前这个人不仅是他名义上的徒弟,还是他未来真真正正的死敌啊!他难道不是,连联想都不该有吗?
于是柳闲打定了一个好师尊的做派,斩钉截铁道:“自结灵丹,三日筑基,谁敢说你是废物?若你都是,人间没有天才。”
“至于这个遗冢的主人,一个死了的渡劫期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只不过……”
“你在,我就不怕。”谢玉折眨巴了下眼睛,不解地等着柳闲继续说:“只不过什么?”
柳闲抽了抽嘴角,没有再说下去。
只不过,我们这样授受不亲,好像有点悖伦常啊。此时他浑身不自在,想着要和谢玉折保持距离,可这个人只是看着凄凄惨惨,手上的力道可丝毫不轻,像是要和他骨血交融似的,他连呼吸都快上不来了。
谢玉折这双眼睛太有迷惑性了,即使日夜相对,柳闲还是会在他低垂欲泣时被蛊惑,忘了他曾是年纪轻轻就让人不敢接近的谢小将军。
力气这么大,还敢说自己难受呢?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即使知道这个人已经是半个骗子了,看不出他此刻的痛楚与委屈究竟是真情或是假意,可自己却仍常常忽略这个事实,此刻听着谢玉折刻意压抑的呜咽,竟然真的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抬手拂去了谢玉折的眼泪,感受他的睫毛和身体都在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颤动着。柳闲手上动作一僵,问他:“刚才你为什么不要我靠近?说我会难受,难不成你犯病的时候能把我吃了?”
谢玉折洒落在他身上的呼吸停了几刻,而后他缓慢又低落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抗拒。”
脑袋转不了,柳闲就脑海里仔细打量了谢玉折的全身上下,想到这人比他矮半个头,认真道:“你也吃不下。”
谢玉折闷闷不乐地补充着:“就好像你靠近我之后,我就会失去你一样。”
“不过你现在还在,真是太好了。”谢玉折的头趴在他肩上,肌肤亲昵地贴着他的脖颈,他额带上的绣纹繁复,不自觉地蹭在柳闲的皮肤上,弄得他直泛痒。
“我……你……”
算了。想到谢玉折刚才那副凄惨模样,柳闲也不好意思推开他了,只能满身鸡皮疙瘩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意欲转移这让人骨酸肉麻的话题,于是对空气开了口:“这位仙君,是我想和你说话。你若是看我不顺眼,和我谈就好,为什么要欺负他?未免也太不厚道了些。”
你瞧瞧你现在把我搞得多尴尬,那么多人呢,要不是我神通广大会隐身,他们就都会知道——都以为我和我徒弟有什么不清不楚不伦不类的关系了。
遗冢里不过残存着已故修士的一小部分意识和灵力,当然没有人能够回应他。
只有谢玉折在咳嗽了好几声之后,断断续续地说:“师尊,我没有看你不顺眼,也没有欺负……我很喜欢你,这是送你的礼物。”
柳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没有和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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