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谢玉折吻去了他眼角的一滴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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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折皱着眉听他讲完了这个残忍的故事。
那时的柳闲还不是无所不能的上仙,只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书生。可归家时家已被毁,乡亲自相残杀,他只能亲手结束一切,又为了别人提剑上山。
一个教书的先生,竟在山上杀了七十七日,举目无亲之时,突然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仙。站在山巅之人受万众仰望,每个人都伸长了手为他欢呼,其中该多的是人想抓住他的衣摆,将他拉下山崖、堕入万劫不复。
看着柳闲眼尾的一点水光,谢玉折只觉得心上插进了数根尖利的竹签,鬼使神差地,他上前一步,放肆地吻上了他的眼尾,那里蓄着咸涩的眼泪,差点灼烧了他的嘴唇。
他用力环住柳闲的腰,一只手抚着他的长发,声音轻到近乎于哄人入睡,像是在安慰受了伤的孩子,可颤抖的分明是他自己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
垂眸看着谢玉折泫然欲泣的模样,抬手摸到自己湿润的眼尾,柳闲只觉得茫然而又新奇。
他为什么没有被吓到,反倒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我身体并无病痛,又为什么会掉眼泪?
是他在难过,还是他以为我在难过?
而且被他吻过的这里,现在好烫。
柳闲绞尽脑汁地思考,却苦恼地发现,他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比常人少了欲念吧,过去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它的副作用,如今却突然体会到了。
不过他也没有说话,弯腰把头放松地耷拉在谢玉折肩上,靠着他温热的脸颊,一双眼眨也不眨,闻着他身上清冽又熟悉的香味,竟有些贪恋这片刻的温存。
但一会儿之后他的脖子就酸了,而且谢玉折的手臂用力到快把他的千年老腰折断,他有点喘不过气,只好又站起身,看着风轻云淡的,心里却无所适从,不知该怎么应付谢玉折。
安慰他?可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他好像是以为我难过,才难过的。
他只好拍了拍谢玉折的背,这是他哄小孩的惯用伎俩和经验之谈,打了个呵欠来掩盖自己的迷茫:“你累了一晚上,回房好好休息,有事睡一觉起来再想,明天还要修炼。”
谢玉折也想理顺自己乱絮一样的心,他正要告退,却突然想起那日无为天消散前,天下红梅雨,熔了整座小镇,而后浓烟味袭来,柳闲倒了下去。
柳闲说,无为天的最后,就是过去那个片段的结局。梅落烟起而后境破,如果梅花代表了柳闲,那么这个画面的含义,是否和他放火烧镇相同?
可被火烧的明明是千年前那个镇,现存的祈平镇和不周山相距很远,乃是上仙数百年前亲手划地而建,除了名字相同之外,两者完全不同。
他记得,倘若在祈平镇朝一个方向一直走,走到尽头时,就会发现一个透明的大壳子将整个镇罩住了。虽然能透过它看见更远处的景色,却完全不能从这些地方出去,镇子只有大门口的吊桥能进出。对于这个问题,镇民们从来没觉得不对劲,而谢玉折几年前问过在树林里摘蘑菇的小孩——
不对!
上月柳闲在布告栏下埋梅枝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小女孩蹲在一旁地上捏泥巴小人,一脸稚气,半点没长大!
谢玉折细细回想,发现这么多年过去,祈平镇里的许多人都未曾改变,这根本不是能在活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倘若这个祈平镇和千年前无关,它还存在着,就不可能有个被火烧的结局。
而那天在茶馆,茶老板说,祈平镇的境况和上仙密切相关,他身体不好,花就蔫了。
难道这个新镇的一切,都是假的?
谢玉折昨日看书是学到了幻境,他不由得想,难道是柳闲以过去的废墟为引,用仙力制造起来的新幻境?
可那些镇民都表现得有血有肉,即使和大多数人都只相处过寥寥几次,他也不能把他们简单看做幻境造物,而是同样的人。
于是他大胆地问:“师尊,祈平镇是您造的幻境吗?那些乡亲,都不是真实的人吗?”
柳闲明显被他突如其来而的问题问愣住了,他惊异谢玉折今夜怎么一猜就中,诧异道:“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反正谢玉折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柳闲觉得但说无妨:“曾经只是。不过那个位置得天独厚,有灵气滋养,渐渐也有了实体,我放进去的人偶也有了思想。除了容貌不会随时间改变之外,他们也会生病死亡,和寻常的人没有太多不同。”
最初他怕外来之人被这个时间停滞的小镇吓到,所以设了入镇令,让镇民们自己决定要不要带某个人进来。而那个人进来后,又成了新的镇民。由此一天天过去,祈平镇变成了真实的小镇,只不过里面有永葆青春的人偶,也有他们渐渐老去的亲友。
“讲完了,可以去睡了吧?”
谢玉折看着他的眼睛。
柳闲说他建镇有自己的目的,可要维持一座城的存在,必定会耗费不少力量。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双眼睛只有在蓄泪时才会盈盈发亮,谢玉折看它内里暗淡无光,看眉间红痕一道,琢磨它应当受过伤。
他不敢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能先努力变强,成为一个能帮到他的人。但那是会让柳闲受挫的人和事,倘若他仅仅成为了一个普通的高修,真的能够应付吗?而且以他现在的实力,成为高修都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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