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折不明所以问:“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他认真道:“我在等。”
看不见他的眼神,谢玉折却觉得这人能把他拆分入腹,他连眼睛都忘了眨,滚了滚喉结问:“等什么?”
“我在给你机会。”柳闲微笑道:“在你下一次眨眼的时候,我要绑架你。”
柳不要脸语出惊人,他想,既然软的不听,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当然,如果这人能一直不眨眼,他也无话可说。
有件事谢玉折已疑惑许久了,为何这人闲散自在,却总想要留他在身边?他不是会给人带来幸运的人。
此时皇上召他,回京或许还有转机;不回便是抗旨不尊,谢家只会落得个更凄惨的下场。
他果真没眨眼,眼眶通红道:“我食言了,不能再帮你,抱歉。”
话音未落,柳闲已踏着清风拂袖而去,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脑海里出现似曾相识的刺痛,谢玉折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血痕,那是什么?他不知道。他抱着剑正要打马回京,却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难道你不眨眼,我就不绑架你?这话我可没说过。”
*
柳闲坐在酒肆里,点了一杯茶。茶香氤氲而上,虚虚挡住了他的脸,他正神游天外,身旁倒着个谢玉折。
隔壁桌的壮汉喝了一杯又一杯,身上都能蒸出酒水来了,还给小二招呼说要再来一桶。
小二轻声提醒了他,他大吼一声,扔下的金元宝把木桌子硬生生砸出了个洞。
柳闲弱弱地问:“大哥今天这么高兴?”
那壮汉见搭话的是个细不伶仃的瞎书生,酒醉兴起,走过去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那瞎子胆怯地抖了两抖,他哈哈一笑:“老子天天都高兴,当然——”
他仰头打了个酒嗝,闻到那味儿,柳闲当真是抖了下。
“这个月最高兴。”
眼前的大哥衣着名贵,崭新得无半丝褶皱,手背却像松树皮般皲裂,细看还有镰刀划伤的旧疤,面色黝黑应是曾被暴晒,可新鞋上没沾过半点田间的湿泥,活脱脱是个暴发户。
只趁着捧杯时斜眸看了一眼这男人,柳闲便叹了口羡慕的气儿:“哎,人为财死,在下有钱的时候才高兴。”
大哥笑说:“谁不是!”
柳闲指了指身侧:“正想带着小弟去祭拜河神,保佑我来年多挣点银子,要是能和大哥一样豪气大方就好了。”
那壮汉原还想聊些香车宝马,名画美人,闻言却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可当看见这瞎书生指着一团空气,反方向的空气里才躺着着他弟弟,他又有些不知滋味了。
这瞎子倒大霉,现在可不是拜那条河的好时候。他轻拍了拍柳闲的肩,酒也不喝了,拎刀就走,只剩那枚金子硬生生卡在桌里。
“年轻人,风水轮流转,总有转到你的那天。酒我喝够了,先走一步。”
柳闲点头:“再会。”
日落时分,他支着头,慢悠悠地喝完了一壶茶。
红日悄悄地敛起辉光,直到客人走得零零落落,他才心满意足地把谢玉折对折扛在肩上,走到店面门口,把一锭银子摸索着放在桌上,赞道:“宋姐姐,青衣河的河水配上您制的茶叶,简直美极了。”
他现在踏足的这间茶铺已传承百年,而这个被他称为“宋姐姐”的女子,就是茶铺的不知第几十代传人宋明香。她南来北往,能听见不少稀奇事。
在镇民口中,青衣河是河神恩赐之甘露,千百年的都以此为生,泡茶也用的河中水。
最初听到这些玄之又玄的说法时,柳闲下巴都要惊掉了。
那天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想了一晚上也没明白:哪个骗子编的?哪个傻子在信?哪个地头蛇比他高了一级,做了河神?
白绸蒙眼也蒙不住青年一身的风流,反而为他添了份勾人的破碎感。一阵梅香拂过,宋明香掂了掂手上银子的重量,摆摆手道:“你倒是吃茶舒服了,怎么来祸害我呢!”
柳闲不解:“大家都知道您的手艺,我实话实说,怎么能叫祸害?”
宋明香捂着手绢笑:“不是不是。我家的手艺谁会说不好?只是我早就不去青衣河打水了,出了那些事儿,现在谁敢呀?要是被看到了,邻里背地里说闲话的嘴皮都要为我给磨烂了!”
柳闲不相信地皱了皱眉:“上仙庇佑的地方,出了什么事?”
抓着新鲜绑架来的谢玉折,他又是个新面孔,若是直接打听消息,难免会让人心生戒备,说不定会直接把他赶出去;但镇民们都对某位柳姓人士极端信仰,也就是说——
只要你真心实意想要上仙好,我们就是好朋友!
柳闲自己都万万想不到,他们会迷信成这样,明明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却总觉得是上仙庇佑。
“前几个月小弟说想要出镇子看看,我便依着他走了,今日刚回来,就赶着来喝您的茶。”他解释道,轻拍了拍谢玉折的背给他顺气,唇勾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小玉,你刚才还说要去河边拜神,以求来年好运,现在昏睡过去,都不作数了。”
不省人事的谢玉折突然觉得自己头皮一麻。
自家传承多年的好茶艺被返乡之人惦念,而眼前人身上又香又干净,出手又爽快又阔绰,说话又好听又顺耳,做人又温柔又残疾,还不忘上仙,十分讨宋明香的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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