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睡一会儿吧。”
柳闲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连觉都不用睡,他说:“那段无为天的时间用尽后, 我们就出来了。”
谢玉折听着他一句话喘三次,低头看他面色苍白, 卡着壳试探道:“你有治病的丹药吗?”
柳闲来了气,他抬手一把捏住谢玉折的下巴晃来晃去:“你小子不听我讲话啊!”
明明都昏了,还要想别的。谢玉折比了个昏倒的手势提醒道:“可你刚刚扑腾一下,就昏了。”
柳闲没力气时翻白眼也温柔,冷着嗓子道:“我比你惜命,有没有事我自己不知道?”
谢玉折无奈地看着他。这人脸上仍然是书生样的易容,好在终于能看见他的眼睛,即使黯淡无光,也能顾盼生辉。
大腿被柳闲乱蹭得传来阵阵痒意,心间除了担忧还有别的奇异感觉,他不敢再做多想,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炙热的东西破冰而生。谢玉折的眼神暗了暗,甚至想伸出手按住柳闲的头让他不要乱动,但他现在做不到,只好正襟危坐,一动也不动板着脸:“我在听,你继续说吧。”
这个人总是这样别扭,戴面具、蒙绸缎、做易容,用厚厚的壳把自己包住,比帝王将军还缺乏安全感,好像被人窥探到一丝真实和脆弱就会遭遇不测似的。
其实柳闲根本不用在他面前逞强,但既然他还有力气逞强,那便安好就好,作为晚辈,他只能认了。
柳闲若有所思继续道:“他们在无为天里的结局,就是那段故事真实的结尾。”
谢玉折附和:“就算没有遇到我们,也会有别人让那两位前辈亲眼目睹,堕妖后的明姝前辈跳河的画面?”
柳闲不可置否。
“你是怎么知道真明姝是境主?”
谢玉折目光闪烁地看着他,原以为能听到一些有理有据的分析,没想到柳闲耸了耸肩道:“我只是觉得方宗主不会做这些事而已。”
柳闲不了解真明姝,但在她小的时候,曾见过她几面。
那时他早已知道了两个事实:他不戴面具的时候太貌美了,一般没事都不敢靠近别人;他戴面具的时候太渗人了,一般人没事都不敢靠近他。
所以那天他去真府的时候,照例戴着个白皮鬼面,煞气得很,方圆百里的鬼都不敢靠近,而真家小姑娘一身鹅黄,怯生生地躲在同样颜色的炉鼎背后,好奇地看着他。
至于为什么记性极差的他还记得这件小事,是因为当时真明姝手上拿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他只需要一眼,就知道那东西肯定酸甜可口。
且他太闲了一直盯着发呆,真明姝就害怕地走过来问他是不是想吃,明明想哭又不敢出声,把糖葫芦塞到他手中,两行眼泪簌簌不断地划下来:“给你,妖怪大大,我以后都会很听话的。我不好吃。”
事后柳闲赶紧去找了真乐章,捏着这根快化了的糖葫芦,面无表情却十分委屈地说“你女儿被我吓哭了”,真乐章又赶紧去找了真明姝,好说歹说地哄了大半天,说那不是妖怪,是上仙柳祖……爷……叔叔啦。
最后他勒令柳闲赔了自己女儿一罐子糖,真明姝才意识到这个脸抹石灰一样的妖怪不是妖怪,是会送糖的好神仙!
他当时想着罢了,当神仙总比当祖爷叔叔好。
从此柳闲每次看到真明姝,她总会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希冀地叫他“好神仙大大”,惹得一向被别人避如蛇蝎的柳上仙反倒对这个小女孩避之不及了。
毕竟就算是神仙,每次都给买糖也很费钱。
所以,连看到个假面具都会害怕的真明姝,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自己最害怕的模样?柳闲突然想到谢玉折先前说的“必是有人作乱”。
是谁?
无为天距今已有百年,但和祈平镇的密切联系却能让柳闲能感受到,跃入青衣河的真明姝,和近日在镇里作祟的“水鬼”有关。
而且,他从芥子袋中拿出那张被自己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
这手帕的一角,正挂着和真家兄妹身上相同的珍珠,他当时只以为这是阿兰别出心裁的设计而已。
又在眼皮子底下见到了那方引人误会的手帕,谢玉折的嘴角微微抽搐着,他问:“阿兰的手帕不是随着记忆消散了吗?”
柳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那天在河底捡的,忘了告诉你。”
一祈平镇未曾出过事,偏偏这几年……难不成真的和杜云娥说的那样,和他所谓的“仙力”有关?
只躺了会儿柳闲就已经恢复大好,他起身走到在无为天里埋着真明姝的那片土地,谢玉折挡不住他,只能紧紧跟上。
一向毫无顾虑的柳闲学了乖——
毕竟身边还跟着个拖油瓶。
这次他给拖油瓶身上布下了密不透风的护身结界,确保不会再出差错。
他本想在无为天里时就扒拉下这块地,可最后那段时间他再多一秒都撑不下去,脚步似刀割,一个长句子都说不出来,只好赶在变成植物人之前强行破了无为天。
倒地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灵魂缺了一块。灵魂不稳,他不能在幻境里久留,否则会死。
谢玉折拿起了地上一块斑驳生孔的石头:“这种石头一般只存在于地下三尺,可此地却不过几毫。”
有人在这里动过土,挖了个坑,埋了个东西,再把土盖上时,下面有些土便翻到了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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